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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聊斋志异-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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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所佩剑曰:“请以相赠。”遂自刭而死,撒手以剑授公子;头虽断,而身不仆。四公子大骇,趋以告公;公喜,以礼殡殓之。据实入告,帝大喜;爵某公以国公,某游击超擢总戍,并予伯爵。大同夫人以父母命,归某游击。

  后四公子,由词馆出入将相;以征虏功,封爵国公。余公子所官,亦俱如甲言。

  吴生唐卢龙节度使李公,精星学推算,穷通寿夭,百不爽一。

  有爱女美且慧,公推算当封夫人。非公侯之命,不许占凤;故及笄犹未字也。有吴生者,固世家子。素游惰,而性儇巧;涎欲系援,又不敢遽通媒妁。密以百钱贿日者,为捏造一极贵之格,书于红笺。乘公出行。故犯卤簿。公怒叱虞候拘至舆前,厉声问故。生叩头曰:“小人以贫困不能自存,特占休咎于日者,谓贵不可言。自念一寒至此,何由发迹?缘俯观所评命纸,沉吟犹豫,不虞节钺忽临,致误冒犯,罪万死。”公索评笺,推之良然,颜色顿霁;详诘世族,大喜。命载之后车归,为薰沐更衣。问:“娶妻否?”对曰:“以贫故,尚未婚配。”公益喜,遂筮吉以爱女妻之。

  一介措大,一旦坐享富丽,顿增骄蹇。左右之人,妒而且恨,交谮于公。久之,公亦察其无他能,阴悔而厌薄之。欲杀之,苦无其法。会吐蕃大入寇,朝廷忧之,诏各路节度使举将才。公遂抗疏,特荐婿吴生,固世家子,素习韬略,可胜将帅之任。疏上,召生告之。生知借刀杀已,然不敢辞;且佯喜再拜,深谢汲引。及御旨下,生拜辞公,内与妻诀。

  女固贤淑,以父将不利于婿,心殊不慊,乃勉生曰:“男儿志在四方,死生有命,此行安知非福?努力为之,不立功归,勿相见也。君其懋哉!”生曰:“诺。”既至戍所,谕部曲将弁,诘旦登场阅武;有不至者,杀无赦。至期,一一阅毕,各厚犒之。且笑谓诸将弁曰:“尔曹各有所长,果同心戮力,蠢尔蕃虏,何难殄灭。幕府少不更事,颇好驰马试剑;敢献薄技,以助诸君一笑!”佥曰:“唯唯。愿幸寓目!”少选,数健儿共舁一大刀至,约重千钧。生乃着戎服,跨骏马,持所舁大刀,下抑上扬,左荡右决,轻如挥扇,易若折枝。舞毕下马,毫不竭力。合营罗拜,欢声雷动,贺曰:“公神威,真天人也!”

  生命以刀悬诸营门,择日挞伐。初,生阅武时,吐蕃潜遣谍者侦之。见生舞刀,大惊,舌挢几不能下,深夜,悄就营门举之,直如蚍蜉撼树,牢不能动。谍报吐蕃闻之,相顾失色,君臣筹议,以为不早自量力,强与交绥,是螳臂当车,徒自取死。急上表谢罪,岁岁朝贡,永誓不反。捷闻,朝廷嘉悦。以李公所荐得人,晋左仆射,封代国公。以生征虏有功,授岭南节度使,封万户候;妻封凉国夫人。至是生得官归,遂为翁婿夫妇如初。

  后女问生,始知前所舞大刀,以木片饰锡箔为之;又预如式铸千钧铁刀,使悬营门,故令其谍者侦报,以慑其心,而投诚输款也。

  里乘子曰:或谓吴生一生工于用诈:始也以诈得妇,卒也以诈得功。亦何狡狯乃尔也。予谓必其命应如此,故天牖其衷,福至心灵。向使吐蕃之役,应变无谋,则翁将借刀以杀其婿,夫且不能终有其妻。匪寇婚媾,能不为生危乎?方入赘时,公虽信命,竟不免为人言所摇;赖女也能贤,安命不贰,安知非福?一言幸中,果尔塞上捷闻;朝中命下,翁既徼宠,妻亦分荣。自是生得官归,遂为翁婿夫妇如初。

  是盖有幸存焉。予旧过卢生祠,见题壁诗甚伙,类皆艳羡卢生得遇吕仙,作此一场好梦。予谓卢生若无封侯骨,何能入梦?因口占三绝,以调侃之。有云:“卢生自有封侯骨,才得邯郸梦一常”即此意也。武侯尝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即命也。否则,命之不犹,而妄希非分。天下之百般奸巧,百般穷者,岂少也哉?况就用兵而论,所谓兵不厌诈。此事即采入智囊,亦奚不可?

  卷四聂隐娘聂隐娘者,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年方十岁,有尼乞食于锋舍,见隐娘,悦之,云:“问押衙乞取此女教。”锋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铁柜中盛,亦须偷去矣。”及夜,果失隐娘所向。锋大惊骇。令人搜寻,曾无影响。父母每思之,相对涕泣而已。后五年,尼送隐娘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子却领龋”尼欻亦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初但读经念咒,余无他也。”锋不信,恳诘。隐娘曰:“真说又恐不信,如何?”锋曰:“但真说之。”曰:“隐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明,至大石穴之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狖极多,松萝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壁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蹶失。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吹毛,令专刂逐二女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狖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飞,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

  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于都市,不知何处也。指其人者,一一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首,刀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药化之为水。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无故害人若干,夜可入其室,决其首来。’又携匕首入室,度其门隙无有障碍,伏之梁上。至暝,持得其首而归。尼大怒曰:“何太晚如是?‘某云:”见前人戏弄一儿,可爱,未忍便下手。’尼叱曰:“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后决之。‘某拜谢。尼曰:”吾为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用即抽之。’曰:“汝术已成,可归家。‘遂送还,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锋闻语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返。锋已不敢诘之。因兹亦不甚怜爱。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父不敢不从,遂嫁之。

  其夫但能淬镜,余无他能。父乃给衣食甚丰。外室而居。数年后,父卒。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

  如此又数年,至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昌裔不协,使隐娘贼其首。隐娘辞帅之许。刘能神算,已知其来。召衙将,令来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卫至门,遇有鹊前噪,丈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揖之云:“吾欲相见,故远相祗迎也。”衙将受约束。

  遇之,隐娘夫妻曰:“刘仆射果神人。不然者,何以洞吾也。愿见刘公。”刘劳之。隐娘夫妻拜曰:“合负仆射万死。”

  刘曰:“不然,各亲其主,人之常事。魏令与许何异。愿请留此,勿相疑也。”隐娘谢曰:“仆射左右无人,愿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知魏帅之不及刘。刘问其所须。曰:“每日只要钱二百文足矣。”乃依所请。忽不见二卫所之,刘使人寻之,不知所向。后潜收布囊中,见二纸卫,一黑一白。后月余,白刘曰:“彼未知住,必使人继至。今宵请剪发,系之以红绡,送于魏帅枕前,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了。后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此时亦万计杀之。乞不忧耳。”刘豁达大度,亦无畏色。是夜明烛,半宵之后,果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床四隅。良久,见一人望空而踣,身首异处。隐娘亦出曰:“精精儿已毙。”

  拽出于堂之下,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隐娘曰:“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能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系仆射之福耳。但以于阗玉周其颈,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其余无逃避处。”刘如言。

  至三更,瞑目未熟,果闻项上铿然,声甚厉。隐娘自刘口中跃出,贺曰:“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抟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自此刘转厚礼之。自元和八年,刘自许入觐,隐娘不愿从焉。云:“自此寻山水访至人,但乞一虚给与其夫。”刘如约,后渐不知所之。及刘薨于统军,隐娘亦鞭驴而一至京师枢前,恸哭而去。开成年,昌裔子纵除陵州刺史,至蜀栈道,遇隐娘,貌若当时。甚喜相见,依前跨白卫如故。

  语纵曰:“郎君大灾,不合适此。”出药一粒,令纵乔之。云:“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吾药力只保一年患耳。”纵亦不甚信。遗其缯彩,隐娘一无所受,但沉醉而去。后一年,纵不休官,果卒于陵州。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

  姮儿明季,东越尚书某公,年六十乞休归。筑适园于鉴湖之滨,亭台池沼与平泉绿野比胜。有女素娴,以中秋生,小字姮儿,姿妍性慧,公所钟爱。垂髫自课读书,通晓翰墨;惟选婿綦苛,故及笄犹未字也。同里奚生本旧家子,成童有声庠序。幼失怙恃,而家甚贫,寄居孀妗家,聊藉笔耕糊口。适园花木极盛,每春花开,公必招客宴饮,赋诗为乐。

  知名之士,靡不毕至。尝赋白牡丹诗,惟生四首称最,中有四联云:“最好文章惟本色,是真富贵不繁华;美人原不须修饰,名士由来要率真。宜主淡妆脂不腳,太真新浴玉偏温。

  风暖腻融瑶岛雪,月明浓簇玉田烟。“尤为公所叹赏,顾谓座客曰:”诸公所作固佳,如奚生蕴藉风流,别有寄托,未免推倒一时豪杰矣。“座客唯唯,佥谢不及。宴罢,公以诸诗付姮儿甲乙,姮儿周览一过,亦拔生诗独冠一军,笑谓公曰:”此生的是金华殿中人,安有吐属名隽如此而长贫贱者?“公亦微笑首肯。自是悯生穷困,不时助以膏火,阴有东床之意。以凡事皆决于夫人,不敢遽宣于口,意俟奚生科名小就再议。姮儿雅窥公意,亦殊以为不谬;故每公欲周济生时,必怂恿而赞成之。公幼子年十三,方攻举业,苦无良师,欲延奚生课读,而嫌其年太少,商之姮儿。姮儿笑曰:”昔项橐七岁为圣人师,奚生长于项橐多多矣。况吾弟非圣人比乎,有何不可?“公笑曰:”诺。“遂延奚生课其幼子。

  初,姮儿第知生才,而未见其貌。家塾在适园外西偏,姮儿绣楼傍适园东角。生课读之暇,恒携公子来园闲眺。姮儿自楼窗窥之,见生仪容俊伟,举止不俗,心益喜。生固早耳姮儿才貌双绝,又闻其评诗及怂恿之言,窃幸此身得一知己,我不可以负之。又念一寒至此,岂能妄觊系援?继又叹曰:“此生不娶姮儿,宁终鳏耳!有志者事竟成,彼刘文叔岂非人哉。”

  同邑大冢宰某公,与公同年登第,权势赫赫,震耀朝野。公鄙其为人,交殊淡漠。其子某甲以荫典得指挥千户,家居,假父势鱼肉乡里,人多侧目。甲以丧偶托媒求姮儿为继室,公雅不欲;商之夫人,夫人歆其富贵,极口允诺。公争之曰:“甲虽一时富贵,其所行事,恐终难免于祸。”夫人怒曰:“甲与汝无仇,何得信口诅咒?且姮儿日长,似此门第错过,更许谁耶?”公曰:“奚生年少多才,定不久于贫贱,吾意欲将姮儿妻之可乎?”夫人唾其面曰:“汝莐也耶?将爱女给乞丐,岂不畏显者笑耶?吾志已决,汝休饶舌。”遂将姮儿许字某甲;以公有欲妻奚生之说,恐留奚生,有碍女声名,翌日遂辞奚生去。

  公无可如何,惟有垂头浩叹而已。奚生即辞公出,仍住孀妗家。

  知姮儿已字某甲,顿觖所望;镇日喃喃呓语,如失魂魄,眠食俱废。妗固无子,将依生以终。见生病状,殊切忧虑,不时就问所苦。生日加剧,自恐不起,遂将病源,备告妗氏,且谓:“此生不一见姮儿,死不瞑日。”妗慰之曰:“儿勿妄想。彼既字某甲,并世簪缨,岂复垂念寒?。以甥才华,何患不发迹?

  他日苟得志,又何患无美妇人哉?“生摇首曰:”妗言非也,姮儿我知己,非世俗巾帼可比。彼若知儿病,必蒙垂悯。但苦无人为通消息耳。“姮儿之乳母王媪,与妗比邻,素甚契洽。

  闻生病,间来省问;妗不得已,以生所语告媪。媪叹曰:“以汝家郎君配我家小娘子,大好事耳。夫人愦愦贪富贵,许某公子,以凤偶鸡,诚可惜!妗不知我家小娘子,亦非寻常人物,此段姻缘,甚非所乐。容老妇见时试以郎君言告之。倘蒙垂悯,未可知;然不敢必也。可慰郎君,勿自苦,老妇自有以报命。”妗称谢,坚托而别。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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