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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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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来曹颀十分无奈,答应了声“嗻”,只好带着曹霑走了。
  通往天香楼的路上,曹颀走得很快,曹霑得在后边快步紧跟。
  “五叔,这些日子总没见着您,您挺好的吧?”
  曹颀好像没听见,低着头只顾往前走。
  曹霑只好继续搭讪:“听说您的差使还挺忙的?”
  曹颀依然不理。
  “我阿玛让我天天上城外,练一马三箭去,挺有意思的。当初,您也练过吧?”
  曹颀仍然不理。
  曹霑觉得很奇怪,往日五叔挺和气,今天这是怎么啦?而且曹颀越走越快。曹霑只好在后边追着叫:“五叔!五叔!您怎么啦?”
  这个时候他们正好走到天香楼拐角的地方,曹霑突然听到,从楼门口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他一愣,停住了脚。可是曹颀却继续向前走去。
  曹霑追了两步,就听见那女人哭着说:“五老爷!卿卿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您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啊?”
  曹霑听完了这句话,像天上猛然间打了一个炸雷,正击中在自己头顶上,眼前金星乱闪,一时站立不稳,他不得不马上扶住墙,定了定神儿,然后紧走几步来到楼门口,只见一把大锁锁住楼门,明珠坐在蒲团上哀哀哭泣。
  曹颀身子靠在墙上,二目失神,面无表情,呆若木鸡,全无反应。
  明珠发现了曹霑先是一惊:“霑哥儿,您怎么上这儿来啦?”
  曹霑一把抓住曹颀:“五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曹颀抬起头来,眼含热泪,迟迟地说:“今儿个接覃恩,不能办丧事。”
  “怹是怎么死的,年纪轻轻,没灾没病,她,她”
  “该接覃恩了,误不得的。”曹颀说完,抹了一把眼泪,走啦。
  曹霑转向明珠:“明珠,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我?”明珠哭倒在蒲团上:“我没法儿跟您说啊,侄少爷!”
  “怎么不能说呢?明珠。”
  “哇”的一声,明珠放声大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前院来了一个婆子,她边往这边走边喊着:“侄少爷——侄少爷——宜老爷让请您上客厅去哪。小平郡王马上就到啦!”
  “哎,来啦。”曹霑答应完婆子,转对明珠说:“明珠,我先上前头去,待会儿再来找你。”他说完之后转身而去,但是没走了两步,就听见明珠叫了一声:“霑哥儿!”


  曹霑止步回身,但见明珠向他扔过来一件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曹霑伏身去拾,明珠借此机会跑了。
  曹霑拾起那件东西一看,是一枝银簪,簪子的背面镌刻着一枝桃花,花纹之下是一个小篆体的“宜”字,曹霑头一回来叔祖家,就见过这东西,这是宜老爷的银簪。曹霑不觉“啊!”了一声,他心里在想:原来卿卿跟叔祖通奸!他急忙向四下里看看,幸喜无人。
  这时婆子又喊:“霑哥儿!霑哥儿!”
  曹霑急忙将簪子揣在怀里,迎着婆子的喊声而去。
  曹霑跑进大厅,厅内空无一人,他正在纳闷,进来一个小听差的,怀里抱着一个檀香炉,炉内冒着袅袅香烟,香气很浓。他看见曹霑一愣:“哟!侄少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哪?”
  “宜老爷他们呢?”
  “都上大门口接小平郡王去了,您还不快去!”
  “哎,哎。我去,我去!”曹霑说着撒腿就跑。
  曹霑跑到门口一看,以宜老爷为首已然跪倒一片,三大爷曹桑格也在其中,他不敢怠慢,赶紧跪在曹身后,曹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浑帐东西!”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骥顶马,骑马的是一名戈什哈,马到门前,戈什哈翻身下马,单腿打扦:“回禀宜老爷,平郡王奉旨来降覃恩,大轿已到。”
  曹宜抬头望去,只见八抬大轿仅距一箭之遥。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以为暗示,然后率先高呼:“臣等曹宜恭请平郡王金安!”
  小平郡王的八抬大轿平稳落地,跟班儿的家人掀起轿帘,把王爷扶下轿来。福彭一手托着圣旨,一手向前一伸,曹宜明白这是让他引路的意思。曹宜急忙挺身而起,弯着腰走到王爷前面以为引导。曹等人见福彭已进大门,才站起来,依次尾随于后,鱼贯而行。
  众人进入大厅,小平郡王福彭并不就座,他站在香案前,只说了一句:“接旨吧。”
  “嗻嗻!”曹宜答应一声,率先跪倒。曹、桑格、曹颀和曹霑,依次跪在曹宜的身后。曹宜率众叩头,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平郡王宣读覃恩:“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德厚流光,溯渊源之自始;功多延赏,褒宠以攸宜。应沛殊施,用扬前烈。尔曹振彦,护军参领兼佐领加一级曹宜之祖父,性资醇茂,行谊恪纯。启门祚之繁昌,华簪衍庆;廓韬钤之绪业,奕叶扬休。巨典式逢,荣阶宜陟。兹以覃恩,追封尔为资政大夫,铴之诰命。於戏!三世声华,实人伦之盛事;五章服采,洵天宝之隆恩。显命其承,令名永著。
  “制曰:天朝行庆,必推本于前徽;家世贻谋,遂承休于再世。彝章宜铴,宠命载扬。尔护军参领兼佐领加一级曹宜之祖母欧阳氏:壶范示型,母仪著。惠风肆好,既比德于珩璜;余庆绵延,自邀恩于翟茀。特颁渥典,用表芳规。兹以覃恩,追封尔为夫人。於戏!缓带轻裘,挺孙枝之材武;高文典册,大母之显荣。祗服宠盛,永胎良轨。乾隆元年九月初三日。”
  小平郡王福彭将第一道覃恩交给仆人,供在香案上。
  曹宜等人三叩首,口称:“谢万岁!万岁!万万岁皇恩浩荡!”
  小平郡王宣读第二道覃恩:“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臣子靖共之谊,勇战即为敬官;皇朝敷癚之恩,作忠乃以教孝。尔曹尔正;护军参领兼佐领加一级曹宜之父,令德克敦,义方有训。衍发祥之世绪,蚤大门闾;旌式投之休风,用光阀阅。惟令子能娴戎略,故懋典宜沛伦章。兹以覃恩追封尔为资政大夫,铴以诰命。於戏!显扬既遂,壮猷一本于贻谋,缔构方新,殊铴永绥夫余度;钦予时命,慰尔幽涂。
  “制曰:臣能宣力爱劳,固赖于严亲,子克承家令善,多由于慈母。尔护军参领兼佐领加一级曹宜之母徐氏,柔顺为仪,贤明著范,当弧矢悬门之日,瑞应虎臣;迨干城报国之年,恩沾鸾诰。兹以覃恩,追封尔为夫人。於戏!贲翟东而焕采,宠命祗承,摛摛彤管而扬徽,遗型益永。乾隆元年九月初三日。”


  小平郡王福彭宣读完第二道覃恩,交给仆人供在香案上。
  曹宜等人高喝:“谢万岁,万岁,万万岁天高地厚,洪恩浩荡。”
  小平郡王离开香案,闪在一边,让曹宜等人朝香案行三拜九叩之大礼。礼毕之后福彭首先恭手:“给宜老爷、三位舅父道喜!还有你表弟。”
  众人急忙给王爷请安,曹宜亲自扶着小平郡王居中高坐:“王爷辛苦啦!劳您的大驾来降覃恩,实在愧不敢当!有罪,有罪。”曹宜转向仆人:“茶沏好了吗?快给王爷上茶。”
  福彭恭恭手:“覃恩接完,咱们就叙家常了,大家都请坐,请坐。”
  众人依次坐下,曹霑站在曹的身后,没敢落座。
  福彭用手一指:“哎,表弟,你怎么不坐啊,是不是也让我陪你站着?”
  曹宜也说:“这是王爷的钧谕,让你坐,你就坐吧。”
  曹霑先谢了座,然后跨了个椅子边儿。
  小平郡王喝了口茶,笑吟吟地说:“如今好了,乾隆爷初登大宝,广布恩泽,普降覃恩,原来在监的、圈禁的开释的开释,解除的解除。该晋爵的晋爵,该复官的复官。四舅委屈了这些年,这回得见天日了,往事如烟嘛,别往心里去。”
  “奴才岂敢,岂敢。”曹欠身回话。
  “我看可以先迁回芷园去住了。有什么阻碍,自管来找我。”
  “嗻嗻。谢王爷恩典。”曹看了一眼曹桑格。
  “至于复官一节嘛。”福彭接着说:“我一定会找机会,跟万岁爷奏明原委,估计没什么不准的。但则是您可别着急。”
  “嗻嗻。王爷怜念下情,谢王爷恩典还来不及呢,奴才哪敢着急呢。”曹笑逐颜开,一安到地,给福彭道谢。
  福彭并不居大,急忙双手相搀,然后跟大伙说:“你们三位官运亨通,自会升迁有日。我今天就多关照四舅家的事了。”
  “那自然,那自然。”曹宜随声附和。
  福彭接着说:“表弟,下边该说到你的事啦。”
  “嗻嗻,请王爷吩咐。”曹霑站了起来,以示恭敬。
  福彭点点头,意思是让他坐下,然后说:“我已然跟阿济格亲王的王世孙瑚玐说好了。你到他家去上家塾,他们请的老师是黄去非黄老夫子,当年还教过我哪。老夫子学问渊博,在他的教导下考中了许多进士,还有两名状元,瑚玐家只有长子敦敏一个人读书,他弟弟敦诚还小,故而很想邀集二三同窗,共同奋进,表弟,凭你的天赋,再加上刻苦攻读,何愁蟾宫折桂。”
  “谢王爷栽培!”曹霑走到福彭跟前,一安到地。
  当天的晚上曹霑回到家之后,先到北屋给吴氏请过安,便溜到玉莹的屋里,玉莹跟墨云已经躺下了,紫雨正在洗脚。
  墨云一见曹霑,赶紧说:“我睡觉了!我睡觉了!出不去了!”说着把被子蒙在头上。
  曹霑喝干了玉莹茶瓯里的凉茶,跨在炕沿上,满脸严肃一言不发。
  紫雨觉得他与往日大不相同:“怎么了,谁给你气受啦?”
  墨云在被窝里听不到曹霑的声音,偷偷地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拿下来,看着曹霑那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姑娘!”
  玉莹索性坐了起来,边披衣服边说:“你到底还是问她了,是不是?”
  从曹霑在眼睛里突然闪出一股既愤怒又憎恨的光,停了一会儿,他用手指着紫雨、墨云和玉莹:“今天告诉你们三个,谁都不准传出去,此时此刻连老爷都不知道。”他停顿一下:“卿卿死啦”
  玉莹大惊失色:“她,她”
  “上吊死的!”
  “上吊!”紫雨正准备去泼水,一听这话差点把手上的洗脚盆掉在地上,她就势又坐在小板凳上。
  “我没猜错,跟公公通奸。”
  “真的?”玉莹惊问。
  “不信吗?”曹霑从怀里掏出曹宜的银簪,扔在玉莹跟前:“这是明珠给我的物证。淫丧天香楼!”

  曹霑一言出口,立时这屋里就像结了冰一样,连屋里的空气都冻住了,这个时候如果掉在地上一根绣花针,都会成为巨大声响,凝滞、死寂、停顿过了好半天好半天,人们像是听见有滴物入水的声音,原来是紫雨一对一对的眼泪滴入盆中。曹霑瞪了一眼玉莹,因为他发现玉莹也是眼泪围着眼圈转,吓得墨云偷偷地又把被子蒙在头上,可是她实在忍受不住这重大的悲伤,人们可以听到她在被子里呜呜咽咽的哭声。
  曹霑突然吼了一句:“哭!你们还哭!”说完一甩袖子走啦!
  接过覃恩之后,曹的心里特别高兴,这回不单可以解除待罪,而且复官也大有盼望了。迁回芷园是平郡王的钧谕,而且还当着曹桑格的面说过“有什么阻碍,自管来找我”。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量他也不敢违背。故而没过了两天,早早的用罢了午饭,让丁少臣雇了两辆轿车,带上妻子吴氏、曹霑、玉莹和两个丫头,以及丁家父子来到芷园。先看看房子以便搬迁。
  曹满面春风,洋洋得意,率领全家走进芷园。首先来到大厅,大厅内庄严肃穆,威仪煊赫,梁间又是一块圣祖仁皇帝御赐的匾额,上书“敬慎”两个大字。红漆抱柱上一副金漆镂青的楹联:上联是“座上珠玑昭日月”,下联配“堂前黼黻焕烟霞”。迎面是一张紫檀雕螭的大条案。案上设有三尺高的青绿古铜鼎、錾金彝、玻璃盒。
  条案前,两排十六把楠木圈椅,两椅之间都有茶几。
  曹笑容满面,指点着康熙御笔:“你们看,我家南北两处宅第,都有圣祖仁皇帝御赐的匾额,真可谓皇恩浩荡啊!所遗憾者”
  吴氏急忙暗示:“老爷!”
  “啊噢,噢。”
  他们又来到“鹊玉轩”。一进院门就看见有几个家人正往外搬行李、抬箱子。
  曹见此光景磨头就走。不料曹桑格从屋里追了出来:“曹老爷,您别着急,我是说话就走。”
  曹听着这种酽儿咕话,不由得不气往上撞,他转回身来,怒视着曹桑格:“三哥”
  吴氏生性怯懦,怕他们哥儿俩翻了脸打起来,所以赶紧解围:“三哥,您甭着急,这么大个宅子”
  “别价呀!王爷都传下口谕来了,我敢不遵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您豁得出去!”曹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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