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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笔长诗!”曹霑接在手中立时展读,但见诗中写道:——
颤巍巍手执毫管心凄楚,
一滴滴泪痕洇润字模糊。
大限近无睱与君诉悲苦,
愿与君惟谈《风月宝鉴》书。
我知你潜心撰书多虔肃,
展雄才笔下字字似玑珠。
惜只惜全书主旨有讹误,
痛伤怀犹如美玉被尘污。
万不该将女子视为祸水和尤物,
君竟忘千古红颜受荼毒。
捧心西子颜如玉,
一代倾城浪花逐。
虞姬饮剑虽未辱,
玉山倾倒再难扶。
琵琶一曲哀怨吐,
明妃洒泪汉宫出。
石崇空有敌国富,
难保坠楼一绿珠。
红拂出走杨公幕,
后人枉叹女丈夫。
红颜薄命贯今古,
你身边哪个女儿不无辜?
嫣梅逼上亡命路,
紫雨一曲竟被逐,
翠萍含冤井下死,
我与墨云青灯古刹抱头哭。
最可叹烂漫无邪卿卿女,
抛家离父母,浪迹江宁影儿孤,
她真若甘心下贱承自笃,
又何苦悬梁自尽踏绝途?
著书人滴墨千钧传万古,
万不可无凭无据信笔涂。
是耶非耶任君著,
望君能秉笔之下慎踌躇。
绝命人血泪声声吐肺腑,
盼君为千古红妆同一哭。
孤弱女玉莹血泪绝笔。
曹霑读罢绝笔长诗,已是泣血椎心,滴滴热泪洒满书笺,使字迹更加模糊,不易辨认。
敬慎堂内。依然是香烟袅袅,细音声声。人来人往,欢声鼎沸。
有几个和曹知近的客人,围着曹你言我语,无非是宽解劝慰而已。
突然,陈辅仁衣冠不整,匆匆忙忙闯进敬慎堂:“曹老爷!曹老爷!”
曹一愣:“亲家,您怎么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小弟特来退婚!”
“什么?哈哈,哈哈”曹一阵开怀大笑:“陈大人,我的好亲家,您可真会开玩笑,请坐,请坐。”
“不不不,小弟绝非戏言,绝非戏言!”
“当真?”
“当真!当真!”
“原因何在呀?”曹把脸一沉。
陈辅仁紧走了几步,将曹拉到大厅的屋角:“曹老爷,看来您是一点儿信儿都没听到啊,理密亲王弘皙,勾结弘昌、弘皎,结党营私,反叛朝廷,昨天晚上万岁爷降下密诏,连夜抄没了两家王府,这是谋反朝廷的大罪呀!”
“嘿嘿,嘿嘿”曹一阵冷笑:“请问亲家,此事虽大,可与我何干哪?”
“哎呀!曹老爷,令兄曹桑格揭举您附逆谋反哪!”
“曹桑格信口雌黄,何能为证哪?”
“府上是否隐藏过九阿哥私铸的一对金狮子?”
“那是何年何月的陈年旧账。”
“今在何处哪?”
“他们诬陷曹霑逼死人命,我用那一对金狮子作为补偿,经曹桑格之手,献给王世子贝勒弘普啦。”
“着啊!可弘普又把金狮子转献给理密亲王弘皙啦。”
“啊!”曹顿时大惊失色。
“如今这对金狮子就摆在理密亲王的大殿上,难道这不是您附逆谋反的铁证吗?”
“这!我”
“曹老爷,任凭您周身是口,遍体排牙,您能说得清吗?跳进黄河里,您能洗得净吗?”
“哎呀!完啦!完啦!”曹一言未尽,只听得院中一片大闹,喊声,叫声,哭声,吼声乱作一团,还听见有人大声喝道:“立刻封锁前后门,院中人等不准任意走动,不准相互交头接耳,俟注册立案之后,再行发落。”
几十名清兵同时答应;“喳!”的一声,声震屋宇。立时军刀出鞘,皮鞭抽响,凶神恶煞似的大呼小叫。吓得丫环、仆妇,还有许多女宾,哭声一片,喊声连天
这喧天的声浪、沸反翻腾的噪音很快地就传到了榭园。楼内的人们俱都感到奇怪,尤其是吴氏:“这是怎么啦?小红,你跟我去看看。”吴氏拉上小红,二人匆匆走出门去。
曹霑静下来细听了半天这嘈杂刺耳的声音,然后跟墨云说:“墨云,你听,这声音不对呀,我怎么听着,很像是在江南遇祸时候的势头?”
“我听着也像。”
“走,咱们也瞧瞧去!”曹霑将书稿及湖笔揣在怀里,与墨云一同去往敬慎堂。
吴氏拉着小红走进敬慎堂的后门,正向大厅望去,只见一伙清兵簇拥着一位官员,手捧圣旨闯入大厅,那官员高声宣布:“传,内务府广储司员外郎曹接旨!”
曹周身颤抖,哆里哆嗦地向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臣曹接旨。”
那官员立即宣读圣谕:“弘昌、弘皎联合理密亲王弘皙,结党营私,反叛朝廷。曹以金狮一对媚献弘皙,甘心附逆,铁证如山,罪不容恕,着将犯官曹缉拿归案,速交刑部议处外,芷园查封,家资籍没,仆从人等依律处置。钦此。”
吴氏听完圣旨,原欲嚎啕大哭,瞬间,她忽生一念,掏出绢帕捂住鼻口,蹑手蹑脚抽身而去,未被小红发现。
清兵们唰的一声抽出腰刀以示皇威,另外两名清兵将曹顶戴打翻在地,同时披上枷锁正欲押走,就在这个时候,曹霑一步闯入大厅,他跑过去抱住曹:“阿玛,这是怎么回事啊?又抄咱们的家?”
“孽种啊!叛逆!还不都是因为你!”曹抬腿一脚,将曹霑踢倒在地。
两清兵顺势将曹推出敬慎堂。
当曹霑跌倒之际,竟将小说稿散落在地,被一清兵看见,他高喊了一声:“此人身上有夹带!”迅速地捡起来书稿呈给宣旨的官员。
那官员看了两眼,未明究竟:“这是什么?”
曹霑从地上站起来:“是我写的小说稿。”
“哼!真是公子哥儿,吃喝玩乐都腻了,又写起他妈的闲书来啦!”说着上手就撕。
“不能撕!不能撕!”墨云扑上去与官员抢夺。
曹霑非但不抢,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墨云以为曹霑受的打击太大,而失于常态,她顾不上抢夺书稿,跑过来扶住曹霑:“霑哥儿,你这是怎么啦?”
“撕得好!撕得好!让他们撕吧!他们不撕,我还要撕哪!玉莹在信里说得明白,《风月宝鉴》主旨欠妥,本不该独立成章。从今以后我要改弦更张,再谱新篇,为受苦最深、受压最重的世间女子吐哀怨,鸣不平,争公允,抒愤慨,重新写我的真书!”
曹霑的一番话,激怒了撕书的官员,从清兵手里抓过皮鞭:“我让你再写你的真书!”扬手就是一鞭子,正好打在曹霑的脸上。
“啊!”随着鞭声,曹霑的脸上顿时渗出一道血痕。
“霑哥儿!”墨云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曹霑,她跟官员说:“你们打他干什么?写小说又不犯法!”
“滚开!”那官员伸手欲推墨云,忽然间小红冲了过来:“霑哥儿,不知道太太上哪儿去了,咱快找找去吧!”小红原想借此机会把曹霑拉走。免受皮肉之苦,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美貌引起了官员的注意。他上前一把抓住小红:“嚄!这小妞儿长得真水灵啊,来人!”
一随从答应了一声:“喳。”立时站在官员身边。
官员将小红推向随从:“你去雇辆车。马上把这小妞儿送往庄亲王府,就说是我献给王爷的通房丫头!”
“喳。”随从请了个安,拉上小红走出敬慎堂大厅。
“我不去!我不去!”大厅内的人们,犹然听到小红凄惨的喊叫之声。
芷园大门外,双门紧闭。
两排清兵怒目横眉,怀抱腰刀守在门口。围观的百姓层层叠叠,站得远近都有。指手划脚,纷纷议论。
突然,大门敞开,从门内涌出一批男女贺客,寻车觅轿各自散去。陈辅仁也被裹挟其中。陈辅仁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挣脱出来,走到自己家门前叫门。小惠将门打开,只见陈辅仁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又见曹家门口重兵把守,乱乱哄哄,不觉脱口惊问:“哟!姑老爷家这是怎么啦?”
“家都抄了,还什么姑老爷、姑老爷的。哼!”陈辅仁一甩袖子,往院中走去。
“啊!”小惠暗自一惊,她索性跨出门来,倒要看个究竟。
恰在此时,曹霑和墨云被官兵推推搡搡赶出大门。
曹霑、墨云来到街心,他们回头再看,但见家中仆妇、丫环、男女佣工编成一队,被押解着,沿着芷园的墙根儿缓缓向前移动。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霑哥儿,我在这儿哪!”曹霑、墨云循声望去,只见丁汉臣锒铛戴锁,被两名清兵押着,从远处而来。
曹霑见状心如刀绞,他和墨云迎了上去,齐声呼叫:“丁大爷!”两名清兵横刀呵斥,不准停留。
老丁边走边喊:“花市东头有个鹫峰寺,又叫小卧佛寺。卿卿姑娘还在那儿住过几天。咱家常助香火,您去找主持慧山,就提我,准能让您跟太太暂住一时”老丁话没说完,便被清兵推搡而去。
老丁的一句话提醒了曹霑:“对呀!太太哪?”他问墨云。
墨云也很茫然:“也许还没出来”
曹霑翻身冲向芷园大门,当他来到台阶下,只见门上已被贴了十字封条。四名清兵手持利刃守在两旁。曹霑不顾一切地冲上台阶,两名清兵横刀迎上,一边一个抓住他的肩头:“站住!”
“奶奶,我奶奶还在家里!”
“你奶奶早上了吊啦。”
“上了吊也得让我收尸啊?”
“没有圣谕,谁敢启封?”
“不行!你得让我进去!”曹霑喊着往里就闯。
四名清兵哪里容得:“滚开!”一清兵抬腿一脚正踢在曹霑的胸口上。曹霑跌倒,连翻几翻滚下石阶,一声惨叫立时气闭。
墨云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曹霑:“霑哥儿!霑哥儿!你醒醒,你快醒醒吧!你可不能走啊,你的真书还没有写完哪!——”
围观的人们越聚越多,有的唏嘘泪下,有的啧啧非议,也不知道是谁,扔了一把铜钱,引来不少的人也跟着扔钱,可是也有扔白菜帮子、烂菜叶子、炉灰渣儿、碎瓦碴子的
哭声、叫声、笑声、骂声、铜钱落地声混合成阵,喧嚣嘈杂沸反盈天。
小惠再也不忍看下去了,她抽身进门含泪惊走。陈家院内正在拆喜棚,卸彩球,从大厅内往外搬运桌椅、杯盘碗筷等等什物。
小惠顾不上这一切,直奔如伞奈苑浚骸肮媚铮」媚铮 币徊酱沉私础
一身新娘打扮的如伞派撩疟撸患』萋呈抢幔茸砸痪骸靶』荩阍趺蠢玻俊
“姑老爷家出事啦!”
“出事?出什么事啦?”
“又让皇上给抄了家啦!”小惠一语未完,一头栽到如伞幕忱铩
像是暴雨中突然降落的一声闪电惊雷,正好击中如伞男耐罚萌硕偈备械绞Щ曷淦牵纺岳镆黄瞻住
如伞欢欢直ё⌒』荩蝗瘟叫腥壤嵫厝蜗
残阳如血,晚风如泣。四月里本该是绿肥红瘦,春意阑珊。可是乍暖还寒时候,料峭的春寒仍然使人阵阵抖栗。
在小卧佛寺主持的引领下,曹霑被墨云搀扶着走进大殿,大殿中央供奉着卧佛的塑像,上悬横额,写着“德大自在”四个大字,墨云赶快上了香,主持击磬,磬声低沉而幽远,曹霑两腿一软,扑倒在蒲团上,泪如雨下嚎啕大哭,他哽哽咽咽地喊叫着:“佛祖啊佛祖,这人世间不公平啊!生没有生的权利,死没有死的宁息我奶奶虽非生身之母,可她对我爱如己出!可叹我母子临终未得一见,如今还尸悬梁间,让我这当儿子的,成为终身大憾哪!”
泪语纷纷,言词悲切,就连局外人鹫峰寺的主持,也为之潸然泪下。
墨云一阵劝解,让曹霑好歹的止住了悲声。主持带着他们出了大殿,去往东跨院,主持边走边说:“丁管家让你们二位来找的主持,是我师傅慧山法师。她老人家不幸去年圆寂了,我是怹的徒弟,我叫月朗,就由我接了座。师傅在的时候,时常提起府上,真是‘大慈大悲,常无懈倦,恒求善事,利益一切’呀。”
“唉——”曹霑叹了口气:“乐善好施,慈悲为怀,反而落得个家败人亡啊!”
“非也,非也。常言说得好:‘周而复始,否极泰来’,还望霑哥儿多往开处想。”
谈话之间他们来到东跨院,东跨院中有两间耳房,院里有一眼枯井,房中只有一张旧方桌,几只凳子和一付用两条板凳支着的板铺。
月朗双手合十,颇为致歉地说:“寺院狭窄,霑哥儿屈尊了。我马上让小尼僧来洒扫洒扫。送来被褥用具。”
曹霑恭手还礼:“月朗主持,犯官后裔,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处所,已然感激不尽了,何敢再劳动小师父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