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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工匠说:“竹窗、竹门好做,只是北方天干风大,竹子极容易断裂,怎么办?”
“这倒好办。竹子上先刷彩漆,漆干之后再上两三道桐油,要不索性在油桶里泡几天,我估计总能维持两年。木料用油漆不是过两三年还要再油饰一次吗?”雪芹说。
“有道理,有道理。”另一个老师傅频频点头。
另一个老瓦匠说:“门窗好办,这房上的竹瓦可就难了。当然也可以浸油上漆,可是北方的风大,一阵风就把竹瓦都给吹跑了。”
“哎,这倒是个难题”雪芹正在低头寻思对策。突然教戏的李师傅跑来找雪芹:“曹先生!曹先生!孟班主托人带来个口信儿,让您马上去一趟,说有要紧的事跟您说。”
“有要紧的事儿找我?好好好,我就去。”李师傅走了,雪芹跟工匠们说:“咱们都再想想办法,明天见。”他与大家恭手作别,急急忙忙来到孟班主的戏班里,三间北房外屋两间是对面炕,炕上排着行李卷是大家的宿处,里间屋是孟班主带着家眷住。孟班主把雪芹引进自己的屋里,从炕席底下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雪芹:“霑哥儿,十三龄来信了!”
“噢!龄哥有下落了!好!好!”雪芹看信:“风雨之夕京中作别,一路南来东躲西藏,先到山东后到安徽,最后还是回到江宁,故地重游,总有故人相助。然为防万一我已改名陈三善。北京只恐近期不能去了。使人赴京托上一书,如蒙垂念可请来人带来片纸,以慰悬思,以安遥念。云泥两隐知名不具。”
孟班主说:“来人明早回南,给他写封回信吧,纸笔墨砚咱都现成。”
“好好,我还想求他到两江总督衙门,打听打听我表大伯李鼎跟嫣梅表妹的下落,他们都认识,挺熟的。”雪芹说完提笔修书。
十三龄站在两江总督府门前,跟门房的人正在打听李家伯侄。
门房的人跟他摇摇手:“我是新来的,没听说府里有这么两位,你找个不碍事儿的地方多等会儿,等老人儿出来再问问。”
“是是。”十三龄出离府门外,找了个墙角等着。先站着,后来蹲着,日已西斜,他索性坐在地上死等。
好不容易出来一位面善的老者,十三龄急忙迎上去请安。
老者看了看不认识:“小伙子,有事儿吗?”
“我跟您打听个人,当年苏州织造李煦李老爷的大公子”
“李鼎,对不对?”
“对对!”十三龄喜出望外:“他还有个侄女”
“叫嫣梅。”
“对极了,对极了,他们还在府里吗?”
“嘿,你要是跟别人打听,他们八成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李先生是位清客师爷,自然知道的人不多”
“是是。”
“那位嫣梅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更没人知道啦!”
“是是,请教老伯伯,他们伯侄,如今还在府里吧?”
“不知道了。”
“哎?说了这么半天,说得这么热闹,敢情您也不知道啊!这,这不是”
“小伙子,你别着急,不单我不知道,连我们两江总督尹大人都不知道啊!”
“那,那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好几年前的事啦,这爷儿俩忽然之间来了个不辞而别,下落不明了!竟顾了说话啦,我还得买块臭豆腐去哪。”老者恭恭手走了。
十三龄自己走到大街上,他心里想:“这爷儿俩怎么会不辞而别,下落不明了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件事还真让十三龄猜着了,那是三年前一个秋天的晚上,尹大人一位亲信师爷,来到李鼎的住所,相见之下李鼎心里一动,想来他找我必然有事,可是表面上还是很客气,什么降贵纡尊、蓬荜增辉了,说了一大套的客气话,嫣梅不便在座,躲进里间屋回避了。
李鼎跟这位师爷寒暄过后,师爷才说出来意:“尹大人几次想亲自跟您说,又碍于出口。”
“什么事儿这么不好说呢?”李鼎奇怪。
“尹大人的爱女有一只碧玉麒麟锁,据尹夫人的大丫头银红说,令侄女也有一只。”
“不错,不错。”李鼎点头:“不过,尹大人的意思是?”
“尹大人很想配成一对,他知道乾隆爷最喜文玩古物,不久南巡正好献上,以博龙颜之悦呀!”
这时嫣梅把门帘掀起一条缝儿,向李鼎摆摆手。
这使李鼎一时不好回答:“呃,呃这件事容我和小女商议商议如何?”
“那好,那好。至于价值嘛,李师爷自管放心。”
“那是,那是。”李鼎送走了那位师爷。
嫣梅从里间屋走了出来,李鼎迎上去问:“怎么样?”
“不卖。”
“不卖?可怎么跟尹大人交代呢?咱们的衣食住行全在府里,况且咱们这次来江南,全凭尹大人的庇护”
“大爷,您别说了,这些往事我都没忘,但则是,当年表哥赠锁之时,一口鲜血喷在锁上,这是什么样的深情、什么样的厚意,大爷,我相信您不会不明白。如今这锁纹之中,尚且留有表兄的血痕。大爷!这锁能卖吗?能用表兄的血迹,换取尹大人的高官厚禄吗?能用表兄的血迹换取帝王的欢心吗?他年如能和表兄重逢,大爷,您又怎么跟我表兄交代?我又以何言答对呢?”
嫣梅的一席话,问得李鼎哑口无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过了很久的时间,这屋里静得怕人。李鼎渐渐地抬起头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以乞援的目光望着嫣梅:“依你之见呢,孩子?”
嫣梅略一思索,脱口而出:“三十六计,以走为上。”
“走?往哪里走?”
〃。。。。。。〃
“回北京?”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除此以外又去向何方呢?”
嫣梅一时语塞,在屋中来回踱步。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大爷,有啦!”
李鼎自然不明就里,迟迟地问:“上哪儿?”
“只有到施清泉施先生家暂避一时。”
“只是素昧平生啊。”
“大爷,上天入地去路只此一条。”
李鼎想了想:“唉!只好如此吧,你先收拾收拾,明天绝早假说我们为故交扫墓,就能离开两江总督衙门。”
“好,就这么办。”嫣梅频频点头。
翌日绝早李鼎伯侄,包了一个小包袱,假说到远郊为故友扫墓,便离开了两江总督衙门。
他们雇了辆车直奔江边施清泉的三间茅舍,只是清泉不在家,李鼎伯侄只得守坐在施家门口等候。
日已偏西,清泉才从前村的学房放学归来,见到李鼎并不奇怪,见到嫣梅则十分拘束。
“清泉哪,我先来引荐一下,这是我侄女嫣梅。嫣梅,这位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施先生,施清泉。”
二人相互见礼。
施清泉用钥匙开锁。“请,请屋里坐。”
三人走进室内。
李鼎首先开口说:“老贤侄,实不相瞒,尹大人想要我侄女的一块玉锁,可她死活不肯相让,其中原因日后再说,我们只好不辞而别离开两江总督衙门,只是在江宁我伯侄举目无亲,思来想去只有投奔府上,看来得住些日子,希望老贤侄”
“老夫子不必客气,除非如此,你们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贵伯侄先歇歇,我先烧水泡茶,然后煮饭。”清泉依言而行。当他煮饭时,将口袋里不多的米尽数倒在淘米箩里,拿到江边去洗。
嫣梅与李鼎都看在眼里,然后嫣梅跟李鼎说:“度日维艰可并非短痛,只节流不开源是行不通的。”
李鼎点头叹息。
李鼎伯侄一夜都没有睡得很安稳,翌日曙色朦胧晨曦微露之时他们便都起了床,而清泉却不见了,这爷儿俩在房前屋后找了一遍仍然没有。
“咦?这人难道也不辞而别了吗?”
嫣梅一笑,用手一指:“他去买米去了。”果然施清泉肩负米袋走了回来,嫣梅迎了上去,欲接清泉肩上的米袋,二人推让了半天,还是清泉扛了回来。
他们回到房中,李鼎就问:“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去买米了,这米多少钱一斗?”
清泉面含羞涩的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米是借的,学房里一年给我四两银子,四石大米,中午他们管我一顿饭,银和米年初给一半,六月初一再给一半。上半年的已经吃用尽了,所以我去借了一两银子一石米,米一次扛不回来,只能天天带一斗回来。”
“我们这儿还有二十多两银子,何苦要你去借呢?”嫣梅叹了口气:“开口告人难哪!”
清泉接着说:“我的这点收入自然不够维持,不过,不要紧,我还有家传的好东西。”他说着打开一只樟木箱子,从中取出十把扇子,都是名人真迹,李鼎看了一遍,连声赞叹:“好东西,好东西,我对文玩字画虽然并不内行,但是当年在苏州也见过一些,这十把折扇可是传世之宝。”
“所以我想卖掉一两把,得些银子也能度一时之难。”
“使不得,使不得!传家之宝,传世之宝,万万不能动!”
“唉——身外之物,有它不多,没它不少。故而我想请李老伯陪我进趟城,咱出手它一两把,只是价钱上我不懂,别让商人给骗了。”
“万万使不得。目下不是还有二十多两银子,一年半载料无妨碍,等银子用完了再想办法。”嫣梅果断地代为定夺。
“你们伯侄降贵纡尊,这是天赐的缘分,虽不能餐餐鸡鸭鱼肉,可总不能不见荤腥。”
“施先生,你要是这么说,我伯侄立刻告辞了!”嫣梅有些面色绯红,毅然决绝。
清泉反倒有些尴尬:“好好,那就再议,再议。我让孩子们放一天假,我去江边买两尾鱼来。”
“粗茶淡饭就很好,何必要鱼呢?”
“伯伯,你让施先生去吧,否则,到晚他也不会安心的。”
“对对,还是嫣梅姑娘善解人意。”清泉拿了篮子走到门边又回来了:“鱼我能买来,只是我烧不好。”
“放心吧,我来烧。”嫣梅自告奋勇。清泉满心高兴的走了。
李鼎颇为感叹:“真是个忠诚老实的大好人!”
“否则,怎么会冒着大祸为恩师收丧!玉莹如果还在人间,见到清泉不知道是怎么个感激法?”
“这样的好人千里挑一、万里挑一!”
“伯伯,您这话中是不是有话?”
“纵然话中有话,可也先得把长期口的事办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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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明天我上下关去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给人家代写书信也能得几个钱。”
“我也去,给人家缝缝补补也能有所进益。”
“对,反正不能坐吃山空。”
没过了些天,李鼎果然在下关街边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摆了个条桌为人代写书信。嫣梅就在伯伯的桌边为人缝补衣服。
清泉教书早出晚归。
时光飞逝,春去秋来。一天的晚饭后,嫣梅拿出来一个笸箩,里边都是零钱:“来来来,都来帮着数一数。”
“这是什么钱?”清泉边数边问。
嫣梅笑了:“这是三个月来,咱们过日子余下来的钱。看看一共有多少?”
李鼎数了数:“正好两千半钱。”
“好!明天晚饭可以吃红烧肉了。还有你们爷儿俩的酒喝。”
“好好哈哈,哈哈,真的很久没喝酒啦。嫣梅,你再带一尾鱼来,也好下酒。”
“行,这个馋老头!”嫣梅用手指点了点伯伯,引得三人大笑。
翌日晚餐后,李鼎的酒过了点儿量,已然昏昏入睡了,还不时传来阵阵鼾声。
清泉帮助嫣梅洗碗。
“清泉兄,你放下吧,也累了一天啦。”
“我累什么,一天到晚坐在椅子上,不是说‘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就是‘学而习之’。中午有饭吃,饭后有觉睡,你们伯侄才辛苦,怎么都得跑十几里路”
“你别说了,我们至今能做到衣食不愁不是就挺好了嘛。”
“你一提起衣食不愁,我真是无地自容,如今的情形,不是你们一老一小在养活我这个大小伙子吗?”
“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我们不是就像一家人吗,鱼水相亲你等等,我送你件东西。”嫣梅回到自己的里间屋取出一幅画递给清泉。
清泉展阅,原来是嫣梅的一幅自画像:“没想到,你还颇善丹青,画得真好,真美”他回头再寻嫣梅,可是嫣梅已经不见。“这是何意呀?噢!我明白了。”
清泉跪到床边用力将李鼎推醒,李鼎莫名其妙:“怎么了,出什么事啦?”
清泉跪在地下就磕头:“让我叫您一声‘伯伯’。”
“咦?你不是天天都叫我伯伯吗?”李鼎睡眼惺忪的问。
“哎——此伯伯并非彼伯伯。”清泉将嫣梅的自画像展示给李鼎看。
李鼎一见恍然大悟:“噢——彼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