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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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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鄂拜还没坐稳,自个儿先给自个一个嘴巴。
  “哟!这是怎么啦?”雪芹问。
  “唉,都怨我多嘴,那天打这儿回去就跟我们佐领夸您的画儿画得好,没想到,招了事啦,他兔崽子让我求您给画张扇面。求您吧,给您添麻烦我不落忍,不求您吧,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又惹不起他,你们二位说,我可怎么办?”
  雪芹说:“那就画吧。”
  “唉。他还有要求呢!”
  “什么要求?”张宜泉问。
  “他儿子要去赶考,一要画一幅喜雀登梅画,二要题上一首吉利的诗,三,他说他们家祖上出过王爷,要把这份意思写在诗里。”
  “唉——这不是岂有此理吗?”张宜泉面呈不悦。
  “嘿”雪芹一阵冷笑:“好,我给他画,而且条条依从。扇面儿哪?”
  “带来了。”鄂拜从怀里取出扇面儿,铺在桌上:“掌柜的,借你的笔墨颜料用用。”
  “有。”酒馆掌柜立时拿来摆好。
  雪芹面呈嘲弄之色,抓起笔来抹抹点点一挥而就。
  扇面上画的是,一只麻雀站在一枝梅花上,所题的诗为:“扇扇取风凉,王子上学堂。八月中秋考,头榜状元郎。”
  鄂拜连声夸赞:“真棒,《喜雀登梅图》诗也题得好,三条要求都占全了,得,我算交差了。”
  张宜泉接过扇面儿:“让我瞧瞧。”他呷了一口酒,原要欣赏扇面儿,但是刚看了一眼,一口酒全喷在扇面上——噗!
  “嘿,您这是怎么啦,张先生?”
  张宜泉缓上一口气来问鄂拜:“你会没看明白这首诗?这是藏头诗啊。”
  鄂拜接过扇面儿,用手挡住后边的四个字再念:“扇王八头!我的妈呀,这要让那个老家伙看出来”
  “嗐,你都看不出来,他能看得出来吗?”
  雪芹回到家中,发现嫣梅已经来了很久了,收拾屋子,做好了晚饭。
  嫣梅问雪芹:“你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又喝多了吧?”
  “没有,酒入宽肠不会醉的。”
  “有什么喜事儿?”
  “鄂拜让我给他们佐领画一幅扇面儿,还有题诗,我给他画了喜雀登梅。题了一首打油诗,是藏头诗:“扇扇取风凉,王子上学堂,八月中秋考,头榜状元郎。”

  “哟,原来是扇王八头。哈”嫣梅笑弯了腰:“你呀,你呀,你大变了。年轻的时候循规蹈矩,立志著书”
  “二次遇祸后,我也消沉过,下江南找到你跟表大爷,听到你们的遭遇,又目睹官府的黑暗,再加上如伞脑缟ィ攀刮颐托眩蟪勾笪颉
  “还加上点儿玩世不恭。”
  “是,对于这个世,不能恭。对于这个天,不能补,只能拆。”
  “这倒是。咱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谈。”
  “好。”雪芹、嫣梅坐在炕桌上进餐。
  雪芹接着说:“早晨我去找过大师兄,讨教‘隐真知真,演假知假’的办法。”
  “他怎么说?”
  “他也没有什么细致的办法,不过有一句话,倒也耐人寻味。”
  “什么话?”
  “一歌而两声。”
  “一歌而两声”嫣梅沉吟半晌,突然二目一亮:“雪芹,还记得一件往事吗?”
  “什么往事?”
  “当年你被圈禁在悬香阁撰写《风月宝鉴》,玉莹姐为你抄书稿,我还为你画过几幅绣像。”
  “怎么不记得,画得挺好啊。”
  “你就在金陵十二钗的册子上加一幅画。《红楼梦》曲子里写得更清楚,更细致。这样就能达到隐真又让人知真的目的。”
  “好办法。可是画什么呢?让我想想”
  两个人异常兴奋,连饭都不吃了。嫣梅撤去碗筷,擦净炕桌,备好纸笔。
  雪芹拿起笔来,蘸了点墨,边想边说:“在元春的判词上画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椽”
  “你的意思是椽音谐元,说元春死于弓箭之下。”
  “对!《红楼梦曲》这样写。”雪芹写,嫣梅念:——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
  眼睁睁,把万事全抛。
  荡悠悠,芳魂销耗。
  望家乡,路远山高。
  故向爹娘梦里寻相告:
  儿命已入黄泉,
  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好!‘荣华正好,无常又到,望家乡,路远山高’正吻合傅家贵妃的遭遇,还点明她不是死在宫内,而是路远山高的木兰围场。可是,这是个什么牌子呢?”
  “这个曲牌也要自撰《恨无常》如何?”雪芹问。
  “妙极了,正好点题。”
  “探春远嫁画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哭涕之状,岸上有两个人在放风筝。读者能解吗?”
  “反正我能解,一女子飘洋过海登船而去,自然是嫁到异国和番,和番必是公主,探春去和什么番,必定是代公主和番,而且如断线的风筝,一去不返。”
  “愿世人都能像你,我来写《红楼梦曲》。”嫣梅念:——
  一帆风雨路三千,
  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想念。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牵连。
  “恐怕只能如此了!”
  “好,那就一齐画。”这时传来三更天的梆声。
  嫣梅看了一眼雪芹:“天都这么晚了。”
  “不管,一气呵成。”雪芹说着铺纸洗笔开始做画。
  “我给你烫点饭吃吧。”
  “吃烫饭这又使我想起在江南,晚上要吃宵夜,多半是烫饭,真好吃啊。”
  “那是因为你饿了,二是当年的烫饭都是好东西,自然好吃,你再尝尝今天的烫饭,全是素的。”
  “哎,嫣梅,提起江南,我倒有句话要问你?”
  “什么话?”
  “算了,不问了。”
  嫣梅从雪芹的眼神里,感到一种爱慕的神情,自己立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翌日天光大亮,雪芹睡在外屋。嫣梅睡在里间,二人睡犹未醒。
  李鼎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见他们睡梦正酣,没有去惊扰他们。他仔细看过铺得满屋子的画,不免摇头叹息。他找了一张纸,提笔写下留言,然后便轻手轻脚的走了。

  日上三竿,嫣梅醒来,走到外屋先见到伯父的留言。嫣梅将雪芹推醒:“大爷来过了。”
  雪芹翻身坐起:“人哪?”
  “进城给庙里办事去了,留了个条儿,你看看。”嫣梅将留言递给雪芹。
  雪芹看完留言,一声长叹:“唉——弓、船太露,极不可取。那咱们不是白干了吗?”
  嫣梅一笑:“我大爷是那种被吓破了胆的人,他总觉得要有大祸临头。我为你抄书,偶有所感时而加批,大爷也看也批,我留意了一下他批的内容,多为忆昔感叹,泪笔伤怀之注,没有越雷池一步的支言片语,所以咱们不要去管他。”
  “嘿你的主意可真好。”
  “真好!这支曲子给起个什么名呢?”
  “《分骨肉》如何?”
  “骨肉分离,真点题。秦可卿的绣像,画一座高楼大厦,楼者天香楼也,楼中有一美人悬梁自缢。从而表明这美人不肯同流合污,又无法反抗,只有自裁了此残生。”
  “说的好。就这么办。《红楼梦曲》这么写。”雪芹提笔书写,嫣梅念道:
  画梁春尽落香尘。
  擅风情,秉月貌,
  便是败家的根本。
  箕裘颓堕皆从敬,
  家事消亡首罪宁。
  宿孽总因情。
  雪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好了,一层窗户纸,总算捅破了。”
  “还不行。”
  “怎么?”
  “只有这三个人有绣像不是欲盖弥彰。”
  “着啊,这么说,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全得画一幅。”
  李鼎带着一个小男孩回到刚丙寺自己的住处。嫣梅闻声迎了出来,一见这男孩先是一愣:“大爷,这孩子是谁呀?”
  “你猜猜。”
  “猜猜咱们在京里举目无亲这孩子是”
  “姑姑。”男孩向嫣梅狡黠地一笑。
  “姑姑?你真把我弄糊涂了。”
  “我是松儿啊。”
  “曹松?我的天哪!我的宝贝!都这么高啦?”嫣梅拉过松儿一把抱在怀里。悲喜交加,泪如溪流:“曹门有后,谢天谢地,这孩子长的多像他阿玛。”
  “那两只眼睛跟他奶奶一模一样。”李鼎说。
  “没错。”嫣梅突然发问:“大爷,您是怎么把孩子偷出来的哪?真神了。”
  “胡说!怎么叫偷呢?事隔五年了,他姥爷早已消了气啦,我跟他说了说咱们在江宁的遭遇,他姥爷深表同情,陈老爷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在火头上谁没两句过头的话呢?唉,让一步海阔天空,你说哪。”
  “可也是。走,松儿,我带你在庙里逛逛,这庙可大了。”
  “走。”
  嫣梅带着松儿在庙里各处游逛。
  最后来到大殿上教松儿上香,拜佛。
  “松儿,求神佛保佑你阿玛平安康泰,求神佛保佑你奶奶的英灵早升天堂。”
  松儿非常听话,含着眼泪不住给佛爷磕头。磕了又磕。嫣梅看了许久,抹了一把眼泪,将松儿抱住。
  皓月初升,天街如洗。松儿与嫣梅同睡在一铺大炕上。
  “姑姑,我想明天就上香山,见到阿玛。”
  “宝贝,没有车你可去不了,二十多里地哪,你哪儿走得了,半道儿上你说走不动了,我可背不动你。你放心,三天两头的有大车上香山。”
  “姑姑,我想我奶奶。”
  “是啊,谁不想自个儿的亲奶奶。我跟你一样连她是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姑姑,你当我的奶奶行吗?”松儿一头扎在嫣梅的怀里。
  “我”嫣梅闻言,无以为复,松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嫣梅抽抽噎噎的哭了半夜。谁能知道这童言一语,正刺在嫣梅的痛处。
  旭日东升,朝阳吐艳。
  雪芹今天起来的特别早,他拿起水桶和扁担,要去挑水。忽然听见村口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上吊啦!有人上吊啦!”雪芹一惊,放下扁担,往村口就跑,将到街心,只见一伙男女乡民簇拥着一个瘸腿的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怀里抱着一个老太太迎面走来。雪芹上去急切地问:“谁?谁这么想不开啊?!”

  双喜嫂叹了口气:“唉!是陈姥姥!”
  “啊?!陈姥姥,因为什么呀?”
  双喜嫂及众乡民面面相觑,无人做复。
  “快!先上我家里来。”雪芹说着,引了那中年汉子来到自己家中,将陈姥姥放在炕上。一些乡民为其理胸顺气,一些乡民呼叫着:“陈姥姥!陈姥姥!”
  雪芹递给中年汉子一碗茶:“这位大哥,谢谢您了!要不是您从我们这儿路过,这么大清早儿的,老太太可真就没命啦!”
  中年汉子将茶喝完:“我跟您打听打听,黄叶村离这儿还有多远啊?”
  “我们这儿就是黄叶村,您找谁?”
  “曹雪芹曹大爷是住在这儿吗?”
  “您是?”
  “在下贱姓丁。”
  雪芹辨认半晌:“哎呀!你是少臣大哥!”
  “您敢情就是霑哥儿!我给您请安啦!”
  雪芹一把抱住:“少臣大哥,你知道你救的是谁吗?”
  “谁?”
  “龄哥的干妈,陈姥姥啊!”
  “敢情是怹?!怎么也到了这儿啦?”
  “二次遇祸之后,陈姥姥是雇工,自然也就放了。可巧房东把房卖了,故而就回老家来了。”
  这时,乡民们惊呼:“好了!好了!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雪芹和丁少臣急忙围了过去。
  陈姥姥一声呻吟,睁开二目:“我这是在哪儿啊?”
  “您在我家哪!”雪芹迎过去,亲切地说。
  “芹哥儿,您可救我干什么呀!”
  “不是我救的您。”他把少臣拉过来:“是他,丁少臣,我们家老管家丁大爷的儿子,您忘啦?”
  少臣喊了一声:“陈姥姥!”
  “噢!噢!”陈姥姥说时用手乱摸乱找。
  雪芹见状大惊:“陈姥姥,您的眼睛怎么啦?”
  〃。。。。。。〃
  众人愕然。
  “瞎了!昨天一夜就哭瞎了!”
  众人大惊:“啊?!”
  雪芹急切地问:“因为什么?”
  “哎!没法说呀!铁牛那孩子不是在书局里刻书嘛。有个人写的书犯了法,我儿子为他刻书,让官家也杀了头!”
  “啊!”雪芹顿时怒形于色,“啪”的一拍桌子。
  “还有他妈的这种事情!这是哪家的王法。”丁少臣气得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乡民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稍顷,雪芹坐到炕边儿上,拉住陈姥姥的手:“陈姥姥,五年前我刚到这儿就让您搬过来,咱娘儿俩搭个街坊,可您怕扯累了我,如今铁牛不在了,我就是您儿子,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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