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详描绘过的大同小异,多少有些相似。在盖尔芒特家族这个上流社会里,人们对它的兴趣已
经有所转移,新颖的精神生活方式没有体现在合乎他们形象的娱乐之中,不象贝戈特为斯万
夫人所写的短小精悍的作品,也不象维尔迪兰夫人府上那种名副其实的公安委员会似的会晤
(倘若人们能对德雷福斯事件发生兴趣的话),在那里,聚集着比卡尔,克雷蒙梭,左拉,
雷纳克及拉博里等人。
希尔贝特也为提高母亲的地位效了力,因为斯万的一位叔父不久前给姑娘留下了近八千
万的遗产,使得圣日尔曼区的人开始打起她的主意来。不过,凡事总有反面,不利的是斯万
虽然已到风烛残年,却持有德雷福斯派的观点,但是,这也无害于他的夫人,反而给她效了
犬马之劳。之所以说于她无害,因为人们常常这样议论:“他年老糊涂了,是个蠢家伙,谁
也不理会他了,他府上只有夫人说话算数,她也真迷人。”斯万的德雷福斯派观点甚至给奥
黛特帮了大忙。若由她放任自流,她也许会自然而然地主动接近那些时髦女郎,断送了自
己。然而,在奥黛特携夫君去圣日尔曼区作客的那些晚上,斯万总是虎视耽眈地蜷缩一角,
每当发现奥黛特被人引见给某位民族主义派的太太,便毫不客气地高声训斥:“瞧您,奥黛
特,您疯了,请安静一会。让人把您介绍给仇视犹太人的家伙,岂不庸俗过分。我不许您干
这等事。”人人追逐的那些上流社会人士怎么也无法习惯如此自命不凡,缺少教养的举动。
他们平生第一次看见有人自视比他们“更高”。人们纷纷传说斯万的类似抱怨、斥责,于是
折角请柬象雪片般飞到奥黛特府中,当她去德·阿巴雄夫人府上拜访时,简直掀起了一股热
烈、友好的好奇之风。“我把她介绍给您,没有惹您讨厌吧,”德·阿巴雄夫人逢人就说,
“她很可爱。是玛丽·德·马桑特介绍我与她结识的。”“噢,恰恰相反,听说她聪慧过
人,长得娇媚动人。我正想见她一面;请告诉我她住在何处。”德·阿巴雄夫人对斯万夫人
说,两天前在她府上过得十分惬意,还说她非常高兴为了她而甩掉了德·圣德费尔特夫人。
这确有其事,因为更喜爱斯万夫人,是聪明的一种表示,就象去音乐会而不去茶馆一样。但
是,当德·圣德费尔特夫人与奥黛特同时光临德·阿巴雄府邸时,因为德·圣德费尔特夫人
极为时髦,且德·阿巴雄夫人虽然待她相当傲慢,但又十分看重她府上的盛会,因此,没有
把奥黛特介绍给她,为的是不让她弄清奥黛特其人。侯爵夫人心想这可能是位深居简出的公
主,才从未见过她的面,于是拖延拜访的时间,转弯抹角地跟奥黛特搭腔,可德·阿巴雄夫
人死不松口。德·圣德费尔特夫人吃了败仗,待她离去后,女主人对奥黛特说:“我之所以
没有介绍您,是因为大家都很不乐意去她家作客,她逢人就请;要不您很可能摆脱不了纠
缠。”“噢,没关系。”奥黛特说道,虽然话中含有几分惋惜,但心里已经牢牢刻上了大家
不爱去德·圣费尔特夫人家这一印象,这在一定程度上看确实不假,据此,她得出结论,自
己所处的地位要比德·圣德费尔特夫人优越得多,尽管德·圣德费尔特夫人地位已经十分显
赫,而她奥黛特尚未有任何地位可言。
然而,奥黛特对此却没有意识到,尽管德·盖尔芒特夫人的女友们与德·阿巴雄夫人都
过从甚密,可当德·阿巴雄夫人向斯万夫人发出邀请时,奥黛特却一副顾虑重重的神态说
道:“我要是去德·阿巴雄夫人家,你们准会以为我是个过时的人物;由于德·盖尔芒特夫
人(她其实并不认识)的缘故,要我去确实很违心。”尊贵的男士们心里想,斯万夫人与上
流社会人士结识不多,其原因在于她恐怕是一位非凡女性,说不定是位大音乐家,若去她府
上拜访,那简直是一种极其时髦的称号,就好比一位公爵被授予理学博士学位。一无长处的
女人们被奥黛特所吸引则出于截然相反的原因;听说奥黛特常去科洛纳指挥的音乐会,自称
为瓦格纳迷,她们便断定这可能是一位“轻浮女人”,于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与她结
识。但是,她们自己的地位尚不稳固,担心显出与奥黛特有来往,在大庭广众之下危及自己
的名声,倘若在某次义演性音乐会上瞥见斯万夫人,她们便扭过头去,认为断断不能在
德·罗什舒阿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向一位竟然能去拜罗伊特——亦即放荡不羁的女人致意。
任何一个人都会因拜访的主人不同而改换不同的面目,更不屑说在仙女洞府的万般奇妙
变化了,德·布雷奥代先生一置身于斯万夫人的沙龙,便身价猛增,一是因为身边不再拥簇
着平素那帮人,为置身于此而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态,犹如平日没有外出参加盛会,戴上圆框
眼镜,闭门阅读《两个世界评论》那般开心,二是因为自己亲自登门探望奥黛特,似乎完成
了神秘的仪式,由于这种种原因,他自感到焕然一新。我本可不惜笔墨,让诸位看一看蒙莫
朗西—卢森堡公爵夫人在一个崭新的圈子里经受了哪般异样的变化。她属于那类任何时候都
不得把奥黛特介绍给她的女人。可是,德·蒙特朗西夫人对待奥丽阿娜要比奥丽阿娜待她宽
厚得多,有一次,她谈到德·盖尔芒特夫人时对我说了一番话,令我十分诧异,她说:“她
认识不少富有才智的人,大家都喜欢她;我觉得,如果她要再有点恒心,完全可以为自己搞
个沙龙。问题是她对此毫不珍惜,她自有道理,这样,谁都找她,她倒过得自由自在。”倘
若说连德·盖尔芒特夫人都没有一个“沙龙”,那到底何为沙龙?她这番话令我震惊,但
是,当我告诉德·盖尔芒特夫人,我很想去德·蒙特朗西夫人府上,德·盖尔芒特夫人更是
大吃一惊。奥丽阿娜简直认为德·蒙特朗西夫人是个老糊涂虫。“我就别提了,”奥丽阿娜
说道,“我是迫不得已才去,那是我姑母;可您竟然要去!她甚至都不知道吸引令人愉悦的
人。”德·盖尔芒特夫人有所不知,对那些令人愉悦的人,我向来无动于衷,她一提起“阿
巴雄沙龙”,我眼前便浮现出一只黄色蝴蝶,若谈到“斯万沙龙”(在冬季,斯万夫人在
六、七点钟之间从来闭门不出),我看到的便是一只双翅粘满白雪的黑色蝴蝶。在她看来,
连斯万沙龙也谈不上什么沙龙,尽管她自己不得涉足,但她觉得那儿有一些“富有才智之
士”,我去还算情有可原。而德·卢森堡夫人何足挂齿!要是我业已“制造”了某件惹人注
目的事情,她会断言也许才华之中掺杂了几分时髦。就这样,我让她失望至极;我对她直言
不讳,告诉她我并没有去德·蒙莫朗西夫人府上“做笔记”,“搞研究”(而她却这样认
为)。德·盖尔芒特夫人说来也没有弄错,就象那些时髦的小说家,对某个假充时髦或故作
高雅之人的言谈举止,总是从外表进行冷酷无情的分析,但总不触及其内心,其时,在那想
象的天地里,却是一个百花盛开的社交之春。至于我,当我试图体味出去德·蒙莫朗西夫人
府上感受到的是何等欢乐时,总不免产生几分失望。她居住在圣日尔曼区一座古老的府宅
里,里面亭台楼阁,间以小巧玲珑的花园。天穹下,耸立着一尊透剔的雕像,据说出自法贡
内之手,象征着泉之神,神像确也终年潮气濛濛,渗水欲滴。稍远处,是女站房,两只眼睛
总是红红的,不是因为心里多愁,就是因为神经衰弱,要不就是因为犯偏头疼,或者因为患
了感冒,反正她从不答理您,只茫茫然给您打个手势,告诉您公爵夫人就在那边,继而从眼
皮里挤出几滴泪水,朝一只小碗的方向落去,碗里积满了多少“勿忘了我”。观赏那尊雕
像,我感到欢悦,因为它使我想起了贡布雷一家花园里一尊小小的园丁石膏塑像,但是,那
犹如古代某些浴室潮湿、宽阔、回声洪亮的台阶,那会客厅里栽着瓜叶菊的花坛——蓝上加
蓝——那门铃当当悦耳的声响,更令我心旷神怡,相比之下,观赏雕像带来的乐趣微不足
道,更何况那当当的声响恰是欧拉莉卧室的门铃声。那铃声令我欣喜至极,然而,在我看来
似乎又过分微末,难以启齿向德·蒙莫朗西夫人作一解释,结果,这位夫人总见我一副心醉
神迷的样子,但永远莫名其妙,猜不透个中的原因。
‘‘‘心脏搏动之间歇‘‘‘
我第二次抵达巴尔贝克与初次情况大不相同。经理亲临古勒夫桥迎候,一再表白他如何
如何看重被封以爵位的主顾,这使我不禁担心,他如此给我大封爵位,恐怕非要我最终明
白,在他那混沌一片的语法记忆中,“封以爵位”纯粹意味着“委以头衔”。再说,随着他
不断学习新的语言,过去学的讲得越来越糟。他向我宣布,把我安置在旅馆的最高层。“我
希望,”他说道,“希望您不要把这视作没有失礼,我为给了您一间您不配的客房而感到诚
惶诚恐,不过,我将它与噪音作了权衡,因为这样,您头上就无人吵得您耳膜(指鼓膜)嗡
嗡作响了。请放心,我定会吩咐人关严门窗,决不让它们乱晃。在这一点上,我是容忍不得
的(此话没有表达出他的思想,他的意思是,在这方面,大家可能都觉得他很严厉,也许各
楼层的仆佣就是这么想的)。”其实,那些房间就是我初次逗留时住过的。房间并未降格,
但在经理看来,我身价却有了提高。如果乐意,我可差人生火(因遵医嘱,我过完复活节就
出门了),不过他害怕天花板有“吸缝”。“千万要等第一把柴火用完(想说燃尽)后,再
生第二把。因为至关重要的是要避免不要烧着了壁炉,更何况为了有所点缀,我让人在上面
放了一大束古时中国用的假胡须,有可能会搞坏的。”
他不胜悲哀,将瑟堡首席律师去世的噩耗告诉我:“那可是个一惯循规蹈距的人,”他
说道(十有八九是想说“刁钻尖滑的人”),并向我暗示了首席律师是因为生活中屡受挫折
而过早谢世,所谓“屡受挫折”,分明是想说“放荡不羁”。“不久前,我就发现他一吃完
晚饭,便在客厅里蹲着(无疑想指“昏昏入睡”)。最后那几天,他变化如此之大,若不知
道那就是他本人,那见到他,他几乎认不出来(肯定想说“几乎认不出他来”)。”
万幸的补偿:冈城法院首席院长不久前刚刚荣膺了法国荣誉勋位三级“寿带”(想说
“绶带”)。“他富有才华,这是肯定的,不用说的,但听说授他勋位,主要是因为他非常
‘无能’。”再说,对这次授勋,前一天的《巴黎回声报》作了报道,但经理还只读了“第
一条”(想指“第一段”)。加约先生的政策在文章中被猛批了一顿。“我也觉得他们在
理,”他说,“他总是让我们处在德国的配制(想说“控制”)之下,太过分了。”此类问
题由一位旅馆经理加以论述,实在令我生厌,于是我干脆闭耳不听。我想起了促使我下决心
再次来巴尔贝克的种种景观。它们与昔日的景象截然不同。往日的景象多么迷蒙,而我前来
寻觅的景观却多么辉煌;然而,这些景观却无法因此而减轻我失望的感觉。由记忆选择的景
象与想象力所创造及现实所粉碎的图景如出一辙,是任意的,有限的,不可捕捉的。没有理
由非要在我们身外,有个实在的地方拥有记忆中的图景,而不是梦幻中的图景。再者,新的
现实也许会使我们忘却,甚至厌恶促动我们外出的种种欲望。
促使我前来巴尔贝克的部分原因在于维尔迪兰家邀请了普特布斯夫人。维尔迪兰家(我
从未利用过他们邀请之便,不过,我若去乡下,为在巴黎从未抽空拜访他们表示歉意,他们
肯定会很高兴接待我)知道有数位“信徒”要来这一带海滨度假,因此为整个夏季租下了
德·康布尔梅(拉拉斯伯利埃)先生的一座城堡,并邀请了普特布特夫人前来作客。获悉这
一消息的那天晚上(在巴黎),我象疯了似的,立即派我家的那位年轻跟班去打听那位夫人
是否要把她侍女带巴尔贝克去。已是晚上十一点钟了。门房磨蹭了好一阵子才打开了大门,
但出乎意外,没有撵我那位探风的仆人,也没让人去喊警察,只是待他很不客气,但还是把
需要的消息给了他。门房说夫人的贴身侍女确实要随女主人一起去,先去德国进行温泉疗
养,然后去比亚里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