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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视觉。我不太知道这时的触觉可代替何种感觉,他也许只是觉得在握我的手,就象他也
许觉得只是看到一个塞内加尔人走到阴暗的地方,而没有发觉是在欣赏此人。但是,在这两
种情况下,男爵都错了,他犯了握得过紧和看得过多的过错。“德刚、费罗芒丹、安格尔和
德拉克洛瓦笔下的全部东方不就在其中?”他对我说,仍然因塞内加尔人走过而一动不动。
“您知道,我只是从画家和哲学家的角度对事物和人发生兴趣。再说我年纪也太老了。我们
俩没有一个是土耳其皇帝的姬妾,不能作为画面的补充,多遗憾呀!”
男爵离开我之后,在我想象中开始萦绕的不是德刚乃至德拉克洛瓦笔下的东方,而是我
曾十分喜爱的《一千零一夜》中的古老东方;我渐渐走进这些网状的黑暗街道,不由想起在
巴格达的偏僻街区寻找艳遇的哈里发哈伦·赖世德。另外,天气的炎热和行走后的炎热使我
感到口渴,但所有的酒吧早已关门,而由于汽油匮乏,我所遇到的由东方国家的人或黑人驾
驶的出租汽车,甚至对我叫车的手势不予理睬。我唯一能喝点东西、恢复体力以便回家的地
方是旅馆。但是,我所在的街离市中心相当远,自从哥达式轰炸机对巴黎扔下炸弹以来,这
条街上的旅馆都已停业。所有的商店也是如此,老板由于缺少店员或感到害怕而逃到乡下,
在店门上贴了一张用手写的普通启事,宣布商店将在一个遥远的日期重新开业,但是否能兑
现却很成问题。其他尚未停业的单位以同样的方式宣布,每星期只开门两次。人们可以感
到,贫困、遗弃和害怕笼罩着整个街区。因此,我感到十分惊讶的,是看到这些被人遗弃的
房屋之间有一幢房子恰恰相反,屋内的生命仿佛战胜了恐惧和倒闭,保持着活跃和富裕。从
每个窗户关闭的百叶窗后面,透出因警察条例而变得柔和的灯光,但却显示出完全不把节约
放在心上。大门不时打开,以便让某个新的客人进去或出来。这是一座旅馆(由于其产业主
赚得到钱),应该激起所有邻近的商人嫉妒,同时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我在这时看到,
在离我十五米远的地方,从旅馆里迅速走出一名军官,由于离我太远,我无法在黑夜中看得
清楚。
然而,有某种东西使我感到惊讶,我惊讶的不是他的脸,因为我没有看到,也不是他的
军装,因为军装外罩着一件宽袖长外套,而是有两点极不相称,一是他身体经过的各个点的
数目是如此之多,二是他出来所用的秒的数目是如此之少,而他之所以出来,看来是被困在
里面的一个人的意思。因此我认为,如果我不是从外形上——我甚至也不会说从圣卢的模
样、苗条、步履和敏捷上——认出他的话,那么是从一种他所特有的分身术上认出他。能在
如此少的时间里占有空间中如此多位置的军人,已经消失在一条横马路里,他没有发现我,
而我仍然在想是否应该进入这家旅馆,旅馆简朴的外表使我十分怀疑刚才从里面出来的人是
圣卢。我不由回想起圣卢曾受到冤枉,卷入一桩间谍案,原因是在从一名德国军官身上搜查
出来的信件里发现了他的名字。后来军事当局为他彻底平了反。但是,我仍然不由自主地把
这件往事和我现在看到的事联系起来。这家旅馆是否被间谍用作接头地点?
军官走后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好几个兵种的普通士兵走了进去,这就更增加了我假设的
分量。另外我当时口渴到了极点。也许我能在这里找到喝的,我就趁此机会来满足自己的好
奇心,虽说其中也掺杂着不安。因此,我现在并不认为当时是由于那次相遇产生的好奇心才
决定登上只有几个台阶的阶梯,阶梯上面是前厅,厅门开着,想必是因为天热。我起初以为
我这种好奇心是无法得到满足的,因为我站在阶梯的阴暗处时,看到有好几个人来订房间,
得到的回答都是全部客满。然而,这些人订不到房间,显然只是因为他们不是间谍窝中的一
员,因为过了一会儿,一个普通的水手来要房间,服务台急忙把二十八号房间给了他。我在
阴暗处可以不被别人发现,却能看到几个军人和两个工人在一个闷热的小屋里平静地谈话,
小屋用杂志和画报上剪下来的彩色女人肖像作为装饰,显得矫揉造作。
这些人平静地谈着话,正在阐述爱国主义思想:“你要我怎么办呢?得象战友们那样去
干,”其中一个说。“啊!我当然希望不要被人打死,”另一个说。他是在回答一个我没有
听到的祝愿,我听出他第二天要重返一个危险的哨所。“啊!二十二岁的人,只干了六个
月,真叫人难以相信,”他叫道,叫声中不仅有活得长久的愿望,而且更重要的是还有论理
正确的意识,仿佛只有二十二岁这个事实能赋予他更多的不被人打死的机会,仿佛他被打死
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在巴黎真棒,”另一个说,“看不出是在打仗。那你呢,絮洛,你
“但是,霞飞是个跟所有部长的老婆睡觉的男人,他没做过什么好事。”——“听到这样的
事真扫兴,”一个年纪稍大的飞行员说,并朝工人转过身来,因为那工人提出如下劝告:
“我不希望你们在前线这样说话,长毛的兵很快就会把你杀掉。”这些谈话十分平常,所以
我不想再听下去;我要么再听下去,要么就走下阶梯,但正在这时,我听到下面那些话,非
但不再感到无动于衷,而且感到颤抖:“太好了,老板还不回来,天哪,这么晚了,我真不
知道他能从哪里弄到链条。”——“那人不是已经绑起来了。”——“他绑起来了,当然
喽,他绑起来了,但又没有绑起来,我要是这样绑起来,就可以给自己松绑。”——“那挂
锁不是锁上了。”——“当然锁上了,但锁上了还是可以打开的。问题是链条不够长。你别
对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打了整整一夜,两只手都打出了血。”——“今晚是你
打?”——“不,不是我。是莫理斯。但星期天是我,老板答应过我。”我现在才明白,他
们为什么需要水手的结实手臂。如果他们让安静的资产者远离这儿,那么这个旅馆就不是一
个间谍窝。要是人们不能及时赶到,以便发现凶杀并逮捕罪犯,一桩残酷的凶杀案就即将在
此发生。但是,在这表面平静却又受到威胁的夜晚,这一切却呈现一种梦幻和童话的色彩,
因此,我既带有证实的自豪,又怀着诗人的快感,断然地进入旅馆。
我用手轻轻地碰了碰我的帽子,在场的人们虽说没有离开座位,但都以不同的程度有礼
貌地对我还了礼。“你们是否能告诉我,我应该找谁?我想要一间房间,并让人给我送点喝
的来。”——“请您等一会儿,老板出去了。”——“头儿不是在上面,”其中一个谈话者
暗示道。——“不过你很清楚,不能去打扰他。”——“您是否认为会给我一间房间?”—
—“我想会的。”——“四十三号房间应该空着,”那个相信因为自己二十二岁而不会被打
死的青年说。他说完在长沙发上稍微挪动了一下,以便给我空出位置。“要是打开些窗子就
好了,这儿都是烟!”飞行员说。确实,在座的每个人都在抽烟斗或香烟。“是啊,可是,
得先关上百叶窗,你们很清楚,由于齐柏林飞艇,所以禁止开灯。”——“齐柏林飞艇不会
再来了。报上甚至暗示,它们都给打下来了。”——“不会再来了,不会再来了,你知道什
么?等你象我一样在前线呆上十五个月,打下你的第五架德国佬飞机,你才能谈这个。不要
相信报纸。昨天它们飞到贡比涅去了,打死一个家庭主妇和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家
庭主妇和她的两个孩子!”那个不想被打死的青年说。他的眼睛里闪现怒火,脸上露出十分
同情的神色。他的脸精神饱满、宽广开阔,非常讨人喜欢。——“人们没有是第一次。”—
—“他的教母是谁?”——“就是那个管公共厕所的女人,她的厕所比奥林匹斯山稍微低一
点。”——“他们在一起睡觉?”——“你在说什么呀?她是有夫之妇,最稳重不过的了。
她每个星期给他奇钱,是因为她心地好。啊!她是个穿着漂亮的女人。”——“那么,你认
识大絮洛?”——“我当然认识!”二十二岁的青年热情地答道。“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
一。象他那样我尊重的朋友不是很多。他又是个好伙伴,总是准备帮别人的忙。啊!他要是
出了什么事,可真是天大的不幸。”有人提议玩一盘骰子,二十二岁的青年急忙兴奋地倒出
骰子,叫出掷的结果,两眼直瞪瞪地盯着,不难看出,他具有赌徒的性格。我不大理解有个
人后来对他说的话,只听见他以深为同情的口吻大声说道:“絮洛,靠女人卖娼的杈杆!就
是说他说自己是个杈杆。不过他当不了这种人。我看到他把钱付给自己的女人,对,把钱付
给她。就是说,我并不是说阿尔及利亚姑娘霞娜没给他什么,而是她给他的钱不超过五个法
郎!而这个女人每天在妓院里赚的钱超过五十法郎。只拿到五个法郎!只有蠢得出奇的男人
才会这样。现在她在前线,日子过得很苦,当然喽,她要多少就赚多少,不过,她一个子儿
也不寄给他。啊!絮洛是个杈杆?按这种说法,许多人都可以把自己称为杈杆。他不仅不是
杈杆,而且依我看,简直是个笨蛋。”这帮人中年纪最老的人,也许由于他年纪大,老板允
许他穿得比较整洁,他当时去上厕所了,所以只听到谈话的结尾。但是,他不禁朝我看了一
眼,并对他的穿着给我的印象表示明显的不快。二十二岁的青年刚讲完他对卖淫的理论性看
法。年纪最老的人没有专门指这个青年,而只是笼统地说道:“你们谈得太多而且太响,窗
子开着,有些人在这时已经睡觉。你们很清楚,老板要是回来,听到你们这样在谈话,他会
不高兴的。”
正在这时,听到大门打开,大家都默不作声,以为是老板来了,但来的只是个外国汽车
司机,大家都对他热情接待。但是,二十二岁的青年看到司机的外套上露出一条漂亮的表
链,就用询问和带笑的目光对他看了一眼,接着皱了皱眉头,并朝我这边严肃地眨了眨眼。
我心里明白,第一个目光的意思是:“这是什么,是你偷的?我表示祝贺。”第二个目光是
说:“你什么也别说,因为这家伙我们不认识。”突然,老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好几米长
的粗铁链,可以拴好几个苦役犯。他满头是汗,说:“我拿这么重的东西,要是你们不是这
样懒,我也不用自己去了。”我对他说,我想要一个房间。
“只要几个小时,我没叫到汽车,有点不舒服。但是,我希望能给我拿点喝的来。”—
—“比埃罗,到地窖去拿黑茶藨子酒,并且叫人把四十三号房间整理好。七号房间还在按
铃。他们说不舒服。不舒服,去你的,这些人是要吸可卡因,他们的样子象是吸到一半,得
把他们赶出去。二十二号房间里是否铺了两条床单?好!瞧,七号房间在按铃,你跑去看
看,来吧,莫理斯,你在那儿干吗?你很清楚,有人在等你,到上面的十四号乙去。再快
点。”莫理斯跟着老板走出前厅。老板见我看到他的铁链,感到有点不安,就把铁链拿走。
“你怎么这样晚才来?”二十二岁的青年问那个司机。——“怎么,这样晚,我可早到了一
个小时。不过走路太热。我约好是半夜十二点来的。”——“那你是为谁而来的?”——
“为巫婆帕梅拉,”东方国家的司机笑着说,笑时露出漂亮的白牙齿。
“啊!”二十二岁的青年说。
我很快被领到楼上四十三号房间,但是房间里的空气使人感到很不舒服,我的好奇心又
非常大,所以我喝完我的“黑茶藨子酒”后,就走下楼梯,这时又产生另一种想法,就又走
上楼梯,但我走过了四十三号房间的那层,一直走到最高一层。突然,从走廊一端一间偏僻
的房间里,传出沉闷的呻吟声。我迅速走到那里,把耳朵贴在门上。“我求求您,饶了我,
饶了我,可怜可怜,给我松绑,别把我打得这么重,”一个声音说,“我吻您的脚,对您卑
躬屈膝,我下次不干了。请您可怜可怜。”——“不,混蛋,”另一个声音回答说,“既然
你大声嚷嚷,跪在地上,就把你捆在床上,决不可怜。”我听到掸衣鞭的劈啪声,鞭子上也
许有尖刺,因为接着就传来疼痛的叫声。这时,我发现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