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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一个乃至好几个机构,其中经常有一些他喜欢厮混的男青年。为此他也许并不需要有恶
习。他是这么多大贵族的继承人,他们是王族成员或公爵,圣西门告诉我们,他们不同任何
“有称号的”人交往,而是把时间花在和仆人们打扑克上,并且把大笔大笔的钱送给仆人!
“在目前,”我对絮比安说,“这幢房子并非如此,它比疯人院还要疯,因为关在疯人
院里的疯子发疯就象演戏那样,是真实的再现,是显而易见的事,而它简直是个魔窟。我过
去象《一千零一夜》里的哈里发那样,认为可以及时赶到去救一个挨打的人,而我现在亲眼
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变为现实,在这个故事里,一个女人变成了一条
母狗,就自愿叫别人打她,以便恢复原形。”絮比安听了我的话,显得非常局促不安,因为
他知道我看到了男爵挨打的情景。他一时间默不作声,而我叫住了一辆路过的出租马车;然
后,他突然灵机一动,他在恢复本相时所具有的这种机灵,常常使我感到惊讶,这时他就象
在我们那幢房子的院子里碰到弗朗索瓦丝或我时那样,说出一番极为美妙的话来:“您谈到
《一千零一夜》中的许多故事,”他对我说,“但是,我知道其中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同
一本书的书名并非没有关系,那本书我好象是在男爵那儿看到的(他指的是拉斯金的《芝麻
与百合》的一个译本,译本是我寄给德·夏吕斯先生的)。如果您什么时候有兴趣,譬如在
某一天晚上,想要看的话,我不说有四十个,但有十来个小偷,您只要来这儿就行了;要想
知道我是否在这儿,您只要看一下上面的窗子,我把自己的那窗小窗开着,里面点着灯,就
说明我已经回来,可以进来了,这就是我的芝麻。我说的只是芝麻。因为关于百合,如果您
想要的是百合,那就到别处去找。”他象海盗那样指挥着贵族顾客和一帮青年,所以有点不
拘礼节,这时他相当放肆地对我行了礼,准备同我告别,只听到一声巨响,但炸弹爆炸前并
没有发过警报,于是他建议我暂时和他留在一起。不久就开始了拦阻射击,射击是如此猛
烈,使人感到德国飞机就在旁边,就在我们的头顶上。
片刻之间,街道变得一片漆黑。只是在有时,一架飞得相当低的敌机照亮了它想扔炸弹
的那个点。我无法再找到自己的路。我想起了那一天,就是我去拉斯普利埃的时候,我碰上
了一架飞机,如同遇到了一位使我的马匹直立起来的天神。我心里在想,要显现在碰上的话
就会不一样,恶的天神就会把我杀死。我加快步伐,以便避开它,犹如被怒潮追逐的旅客,
我在那些漆黑的广场中兜圈子,再也无法从里面走出来。最后,一片火光照亮了我的路,我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然而炮声仍在不断地劈啪作响。但是,我的思想已经转向另一个物
体。我在想絮比安的房子,它现在也许已化为灰烬,因为当我刚走出那幢房子时,一颗炸弹
落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对于那幢房子,德·夏吕斯先生原可以预卜先知地写出《索多玛》,
就象以同样的预卜先知,或者在火山爆发、已经酿成灾害的初期,庞培城那个不知名的居民
所写的那样。但是,对于前来寻欢作乐的人们来说,警报和哥达式轰炸机又有什么关系?我
们爱情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我们几乎不去想它。海上惊涛骇浪,船只在前后左右颠簸,
被风刮得弯弯曲曲的水流从天上直泻而来,但我们最多对这一望无际的环境赋予片刻的注
意,以便避开风浪给我们带来的不便,在这个环境中,我们和我们试图接近的肉体都显得微
不足道。预告轰炸的警报声并没有使絮比安的那些常客感到不安,就象一座冰山的存在不会
使他们感到不安一样。更有甚者,威胁肉体的危险反而使他们解除了长期来象疾病那样纠缠
着他们的担心。然而,认为担心的大小同他们感到的危险的大小相符是错误的。人们可能会
担心睡不着觉,但决不会担心一场认真的决斗、一只老鼠,也不会担心一头狮子。在几个小
时之中,那些警察只会去关心居民生活这样的小事,所以没有使他们败坏名声的危险。好多
人不仅恢复了放荡不羁的本性,而且受到街上突然出现的黑暗的诱惑。天火已经朝庞培城居
民的身上纷纷落下,他们之中有几个钻到了象地下墓穴一样暗的地铁走廊里。他们确实知道
里面还有别人。然而,作为一种新的环境而笼罩任何事物的黑暗,会产生一种对某些人来说
无法抗拒的诱惑,其结果是取消了快感的第一阶段,使我们直接进入抚摸的领域,而在平
时,人们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进入这一领域。如果觊觎的对象确实是一个女人或一个男人,即
使必要的前提是容易接近,又无须象在沙龙里那样进行没完没了的调情(至少在白天),在
晚上(甚至是在一条灯光昏暗的街上)至少也有一个前奏,这时只有一双眼睛在寅吃卯粮,
而被追求者对过路人的担心,使追求者只能用眼睛看用嘴巴说,而不能做其他事情。在黑暗
中,这老一套的把戏全都可以废除,手、嘴唇和身体可以首先进入角色。如果对方不接受,
就可以推托是黑暗的关系,以及因黑暗而引起的错误。如果对方接受,身体就会立即作出回
答,不是往后退缩,而是向前靠拢,这就使我们对自己在沉默中进行交际的女人(或男人)
产生一种看法,觉得她毫无偏见、充满恶习,不由使幸福锦上添花,因为能吃到果子,又不
需先用眼睛觊觎,也不需征得对方的同意,已经是一种幸福。但是,黑暗仍在持续;沉浸在
这新的环境之中,絮比安的常客们感到自己经过了旅行,来观察一种自然现象,例如潮汐或
是日食,他们来享受的不是准备就绪、固定不变的乐趣,而是在未知的事物中萍水相逢的乐
趣,他们在火山爆发般的炸弹轰鸣声中,在庞培城般藏垢纳污场所的旁边,在地下墓穴的黑
暗之中来举行秘密的仪式。
在同一个大厅里,许多不愿躲避的男子聚集在一起。他们互不相识,但可以看出,他们
几乎全都属于有钱阶层和贵族阶层。每个人的外貌中都有某种令人厌恶的东西,想必是对有
损名誉的欢乐采取的不抵抗主义。有一位身体庞大,脸上全是红斑,象个酒鬼。我得知他起
初并不是酒鬼,只是叫一些青年来喝酒取乐。但是,他一想到自己会被应征入伍就感到害怕
(虽说他看来已年过半百),由于他十分肥胖,他就开始不断地喝酒,竭力使自己的体重超
过一百公斤,因为体重超过一百公斤者即可退役。现在,这种心计已变成嗜好,不管人们在
哪里同他分手,不管人们如何对他进行监视,人们总可以在一个酒店里再次见到他。但是,
他一开始讲话,我就看出,他虽然智力平平,却具有很多知识,受过很多教育,是个很有教
养的人。这时又进来一个人,此人是社交界人士,十分年轻,外表极为高雅。说实在,在他
的外表上还没有留下恶习的任何痕迹,但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内心有恶习的痕迹。他身材十分
高大,面孔讨人喜欢,他说话时显露的智慧,同他旁边的酒鬼完全不同,可以毫不夸张地
说,这种智慧确实出色。但是,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显出一种表情,不过这种表情应该和一
句与此不同的话对应。他虽然掌握人类脸部表情的全部宝库,却仿佛曾在另一个世界中生
活,他用不该采用的次序来排列这些表情,他露出的微笑和目光仿佛是偶然采摘而来,和他
听到的话毫无关系。我对他的看法是,如果他还活着,这当然是确定无疑的,他过去所受的
折磨并不是长期的疾病,而是短期的吸毒。如果向所有这些人索取名片,人们也许会惊讶地
发现,他们全都属于上流社会。但是,某种恶习,而且是最大的恶习,即缺乏意志,使他们
无法抗拒任何恶习,就聚集在这儿,当然是在单独的房间里,有人对我说是在每天晚上,这
样一来,虽然他们的名字为社交界女士们熟悉,这些女士却渐渐看不到他们的面孔,并且再
也没有机会接待他们的来访。他们仍然接受邀请,但习惯使他们回到鱼龙混杂、藏垢纳污的
场所。另外,他们并不隐瞒此事,相反,隐瞒此事的却是供他们寻欢作乐的小服务员、工人
等等。除了人们能猜到的许多原因之外,这可以用下列原因来解释:对于工厂的雇员和仆人
来说,到那儿去象被人认为是正派的女人到妓院里去一样;某些承认去过那儿的人,则否认
自己后来又去过那里;絮比安本人也不说实话,以便保护他们的名誉,或者避免竞争,只见
他肯定地说:“哦!不,他不来我这儿,他不想来这儿。”对于社交界的先生来说,问题没
有这么严重,更何况不去那儿的社交界青年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所以不去关心我们的
生活。而在一个航空公司里,如果某些装配工去过那儿,他们的同事就监视他们的行动,并
且无论如何也不愿去那儿,原因是害怕被人发现。
我一面走近自己的住所,一面心里在想,意识停止和我们的习惯进行合作是如此之迅
速,它让我们的习惯自由和发展,但不再去关心它们,从此之后我们会感到多么惊讶,如果
我们只是从外部看到男人们的行动,并设想个人已全部投入到这些行动中去,这些人在道德
上和智力上的才能可以不受约束地朝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这当然是教育上的一种缺陷,或
者说是缺乏任何教育,再加上他们惯常的赚钱方式即使不算最为轻松(因为许多工作更加舒
服,但是譬如说病人,虽然他认为正在和他斗争的疾病往往只是微恙,但由于怪癖、忌口和
服药,不正在为自己创造一种比疾病难受得多的生活?)至少是尽量少花力气,这种方式使
这些“年轻人”为了微薄的收入,可以说是无知地在干一些不给他们带来任何乐趣的事情,
这种事在开始时甚至使他们感到十分厌恶。①根据这点,人们原可以认为他们非常坏,但是
他们不仅在战争中曾是出色的士兵、无与伦比的“勇士”,而且在平民生活中往往心地善
良,即使不能说完全正派。他们对自己所过的生活道德还是不道德,早已失去了概念,因为
他们周围的人过的就是这种生活。这样,当我们研究过去历史的某些阶段时,我们惊奇地发
现一些个性善良的人肆无忌惮地参加大屠杀和献祭活人,对他们来说这也许是十分自然的事
情。在两千年后阅读我们时代的历史的人,也许将会感到某些温柔和纯洁的心灵同样沉浸在
一种生死攸关的环境之中,而这些心灵感到习以为常的环境,将会显得象魔鬼一样有害。另
一方面,在我认识的人中,很少有人,我甚至可以说没有人,在智慧或敏感方面具有絮比安
这样的天赋;因为构成他谈话的精神脉络的这种美妙“知识”,并非来自任何中学的教育,
也不是来自任何大学的教育,他要是受到这些教育,就可以成为出类拔萃的人物,而社交界
的许多青年却没有从这些教育中得到任何好处。这只是他天生的感觉、自然的见解,他不过
是在空闲的时间里,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偶然阅读少量书籍,却能说出如此正确的话来,
他的话显示了语言的全部对称,展现了它们的美。然而,他干的职业虽然理所当然地被认为
是最有利可图的行当之一,但也是最为低劣的行当。至于德·夏吕斯先生,他那贵族的自豪
本应使他对“别人的闲话”有某种蔑视,某种自爱感和自尊感怎么不能迫使他的淫荡放弃某
些看来只有完全痴呆才能得到原谅的满足呢?但在他身上,就象在絮比安身上那样,把道德
和各种行为分开的习惯(另外,这也应该存在在许多职务之中,有时在法官的职务中,有时
在政治家的职务中,以及其他许多职务之中)应该早就养成,因此习惯(从不向道德感征求
意见)越来越加深,直至这个表示赞同普罗米修斯让人用力量钉在纯物质的岩石上之日为止。
①絮比安的房子被描写成庞培城,使人回想起法国大革命的末期,所以这种描写非
常符合同督政府时期十分相似的时期,这一时期即将开始。新的舞会已在到处组织,而且是
通宵达旦地跳舞,仿佛和平已提前实现,但这些舞会仍在暗中进行,以便不过于公开地违反
警察局的规定。除此之外,某些艺术观点的反德倾向没有战争初期那样强烈,这些观点得到
了充分的发展,使被窒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