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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那晚,在屋顶对我说的那句爱语仍是作数的吗?还是,情到浓时随口说出的话,而我,却是太过当真了?
“慕姑娘,不,我应该叫你柳姑娘罢?”我的深思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打断,抬头看了看四周,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竟走进了世子府的竹林里。
回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如诗如画的人儿,只对她惊鸿一瞥,便叫我有些骨酥腿软,她的美,像是一道水光,一波云影,袅娜的纤腰,柔媚的香肩,如瀑的青丝,无一不美到了极致,这是一种婉转缠绵的美,我见犹怜的美,只是,有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仇恨,伤痛,委屈和不甘,从她那一双美眸中直勾勾的射向我,令我如芒在背,有些发寒。
淡淡一笑,我回复道,“随梦雅姑娘的意愿,柳姑娘和慕姑娘皆可!”
她轻移莲步,站到我的对面,我看见,有太过浓烈的仇恨充满了她的双眼,让我不禁大吃一惊,她,为何对我这般仇恨?是因为书生吗?因为我害死了书生,所以她对我恨之入骨?
她读懂了我脸上的疑惑和迷茫,随即娇笑起来,那笑容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酸楚,“柳姑娘,你和我,注定要重演上一辈的恩怨,我们都,在劫难逃!”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听在我的耳里,却,字字千钧。
又是一个注定的,我这辈子,为什么总是逃不出命定的轨迹?
第3卷 相离,挣扎的情 第六十三章 上一辈的恩怨
“......我的养母,与你母亲“新竹夫人”齐名的“璟璐夫人”,你该是知道的罢,可惜,她最后却是疯了,你道她是为何疯了的?”
“呵呵,你想不到罢,她是因为你的父亲而疯了的,不,确切的说,该是因为你的母亲......你父亲年轻时,曾与她萧琴合音过,她从那时便爱上了他,随之一直苦苦的守候,却不想,你父亲爱上了另一个女子,她无法接受,最终堕落入青楼,她多年的等待化作了绝望,于是只好逼自己忘记,她越想忘却,那些情却越深刻,直至,把她迫疯,柳姑娘,你还需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我的目光,由最初的震惊,慢慢转为平和,我看着梦雅这张梨花带雨的美丽容颜,却无法开口安慰她什么。
或许注意到了我怜悯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泪垂于睫,伸手细细的拭去泪痕,“柳姑娘,你不用同情我们这些烟花女子,天下人不是都道戏子最是无情,婊子最是无义吗?柳姑娘为何不这样想呢?”
我平静的看着她,淡淡开口问道,“个人自有个人的活法,姑娘你多心了!只是,我不懂,既然我们之间有如此深重的仇恨,那为何,姑娘你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呢?”
她美丽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矛盾而又复杂的神色,强自闭了闭眼,她转过身,看着远处苍茫的大地,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苦涩而遥远,似是带着追忆美好过往的幸福,“因为他!我不欺瞒你,我的确仰慕你的丈夫,不,应该是爱他!从第一眼见到他起,我就没有办法忘记他,他是那样出色的一个人,大概这世间,没有哪一个女人会不对他动心。”她慢慢回过头来,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嘴角却偏偏带着笑,那笑,看起来凄楚而又单薄,让人不由得心疼万分。
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她却忽而带泪对我凄婉一笑,“他掳来我之后,给了我一个女人应有的尊重和礼貌,他从不迫我,从不逼我,从不勉强我,从那时我便知,他,与这世间的其他男子不一样,他只是静静的听我吹箫,听我低低的唱曲,却从不越雷池半步......虽然知道他娶了你,可我仍旧抱着希望,我说服我自己,我和他一定可以日久生情,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好,只要能看着他就好,我甚至想,为了他,我可以忘记你父母给我养母带来的伤害......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连我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给扼杀了?......你知道当我得知他不在了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吗?这是一种不足以与外人说,却足以让我内伤到七窍流血的痛,你知道我有多恨吗?知道吗?......”
“雅姑娘,无心身体刚刚好转,需要休息!”轻轻的脚步声,连同一道依旧温柔的嗓音响在我的身侧。
回眸,是嘴角含笑的玉面,他的笑,连带他的温柔,就像是绝美的阳光透过层层氤氲的雾霭,穿越了灰蒙蒙的天空照在大地上,金黄色的光辉就成了每个人心里暗藏的希翼,你根本就无法抗拒。
所以,当他温存的目光淡淡扫过梦雅时,梦雅怔住了。
收回发怔目光的梦雅,随即嘲谑的笑了起来,“柳姑娘,你的护花使者还真是多......”她的话语未结,玉面就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只一眼,梦雅便住了口,其实玉面的目光并算不上有多冷,只是含了一分不欲她多言的意味。
梦雅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一步步朝她的院落走去,清淡的绿纱背影看起来单薄异常,腰肢,却挺的笔直。
然后,在空旷的竹林里,玉面对我说:无心,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第3卷 相离,挣扎的情 第六十四章 姐妹情,还在么?
我已经不愿再想起初闻他要走的消息时,自己心里那沉重的失落到底有多重了,只愿记起他后来抱住我,在我耳边说的那句——无心,你放心,我不会走太远,我会在你身边。
夜风急急的呼啸着穿过我的耳膜,我一路急行,却还是忍不住开始想念他,现实与梦境之间,我已经分不清我想念的人,是玉面,还是书生。
所以当我在不知不觉间停下脚步时,我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我看着原本暗黑的屋子突然亮了起来,原本关合的门也突然开启,然后,一个水曳长裙的女子站到我面前,她唇边的浅浅笑影,在见到我之后,一点一点扩大,终究幻化为倾国倾城的弧度,“爱晚,我等了你,很久。”
屋内,有若有若无,若影若现的兰香,幽然袭人。
她引我入屋,从食盘里递与我一个金黄色的“李记烙饼”,我迟疑着,终是伸手接了过来,这烙饼两面皆是金黄,中间暄软软的,有着浓郁的麦香味,和今晚的夜一样,朴实而安分。
楚姐姐微微勾起唇角对我笑道,“我记得,这是妹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知道你这几日会来,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拿着烙饼的手,轻轻一顿,那一声“妹妹”,让我的心不受控制的刺痛了几下,我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压下心底那淡存的姐妹情,直视着她的眼,开口道,“那,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吗?”
她深深的笑容当中,终于有了一丝悲凉而凄婉的裂痕,“我知道,怎能不知呢?我欠你的,你该讨回去的!”
我的笑容无懈可击,笑的灿烂,却有些心痛,“是,重生的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欠我的,我会分毫不差的要回来......”
她不断对我点头,点头,脸上不断滚落出一颗颗的泪水,而嘴角边却偏偏还带着凄然的微笑,“好!”
满室静默中,有月光微微的洒进来,这间屋子里,竟有了片刻宁静安详的意味。
我慢慢站到窗边,看着园中那颗古树,因为秋风的吹拂,而撒下那金黄褐红的叶子,锦缎似的斑斓,不经意的就想起,当年四人帮的姐妹情,早在我们结拜之时就已经有了裂痕了罢?曾经一起闹过,疯过,狂过,哭过,笑过的感情,又有几分能历经得起仇恨的烤炙?
安静的环境下,我的声音重又响起,带着一丝回忆过去的痛苦,“当年,在柳家的正厅里,我是亲眼看见我爹爹和宁伯伯将剑尖刺进你父亲的胸膛的,所以,我对你,愧疚,也因此,当你杀沁怡嫁祸于我想复仇时,我心甘情愿的成全了你......如果说,八年后的我算作重生,那么,你与我的仇恨早在八年前我葬身于断崖时,就已算清......”
我的声音依旧很淡,淡到了漠然,却止不住隐约的颤抖,她忽然走向我,眼泪滴落在她的衣裙上,很快便寻不到踪迹,只是那晕出的水渍,证明她内心的伤痛不比我我少半分,“爱晚,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内心的痛,连带她脸上的泪水,都真真切切的证明着,我们曾经的姐妹情,它真的存在过,只是,经不起风雨的洗礼,更经不起仇恨的冲刷,现在,它是淡淡的,淡到了似乎不存在了一般。
第3卷 相离,挣扎的情 第六十五章 最后的一面
我并没有沉默多久,也不想再与她纠结在过去的情分里,没有转眸看她一眼,我只是对着窗外那一弯缺了一个口子的月儿开了口,“我现在,不会让你死!”
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只是对着我惨然不语,只有淋漓的热泪洒下,长长的眼睫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微微的颤动,就如同濒临死亡的蝴蝶那般,有着浓到绝望的忧伤。
我的眼里闪过一丝悯柔之色,却到底还是对着她,一字一句的接着开了口,“你该听过,“穿心散”罢?”
她惊恐的抬头,我刻意不去看她,接着道,“穿心散,天下无解,不要人命,却要人痛不欲生;食下者,三十日之内,每到月缺的午夜,便会经历穿心刺骨之痛,柔肠百穿之苦,那是一种欲死不能的痛苦......”
我知道,这样一种令人发指的毒药,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来说,是闻所未闻的,所以我才细细的将穿心散的毒效讲给她听,只是我没想到——
我的声音竟会噶然而止于她的双眼中,那双眼睛,那双美丽的犹如乌月的眼睛,已经没有一丝惧意,没有一丝起伏不平的波澜,没有一丝对我的恼意,也没有一丝埋藏于心的怨言,她只是很哀伤很哀伤的看着我,还夹杂着愧疚,亏欠,悔意,和请求原谅......
“爱晚,穿心散,给我罢!”窗外,有风吹过,树木枝叶一阵沙沙作响,她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微微带着几分笑意,淡到了令我震动,而后打破了这一室的寂然。
我的手,几乎有些哆嗦,略略停顿了一下,定了定神,我方将手伸至怀里,掏出用纸包着的穿心散,我的手,伸在半空,一动未动。
它现在就像是一座独木桥一般,维系着在桥两端的我和她,如果,她接过了我手里的毒药,那么,她会毫无疑问的将自己推进一个痛苦的万丈深渊。
她笑着,笑的舒心而灿烂,而后伸出手,毫不迟疑的接过,慢慢展开外面的一层白纸,她将穿心散拿到鼻尖微微嗅了几嗅,看着我静静开口,“这是地龙,石燕,蛤蚧,马蔺,裘橙等十二种药物研成的粉末,本来这些药物分开食用,都是大补特补的良药,而一旦混合在一起了之后,就是天下的至极毒药——穿心散。”
我惊愕于她对此药如此熟悉的了解中,只能对她点头,却无法开口。
她转身,朝着茶几处走去,我看着她,将穿心散慢慢倒入了一个紫砂圆杯中,再端起来,微微晃了晃,方对着我清淡开口,“爱晚,楚姐姐对不起你!”
不等我反应,她便端起紫砂杯,仰头,灌下,吞咽,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她喝的不是毒药,而是甘泉,抑或是玉露琼浆。
我想伸出手拉住她,然而那手只在袖中微微一动,便顿住了。
我来不及,也没有立场。
她遭受痛苦不是我一直以来最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我该开心的,可是,现在我心底越积越深的悲凉和不忍,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看着我,唇边忽而就绽开了一抹有些飘忽和微凉的微笑来,“爱晚,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便是我们四个在一起度过的四年,那时的我们多么开心,多么快乐啊......可是,是我亲手将它毁了的,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做了八年前的那件事,我以为报了仇会过的更好,岂不知,我的仇恨根本不及你们在我心里的地位......可是,可是......”
她的眼泪越流越急,语速越来越快,“可是,我回不了头了......爱晚,你能再叫我一声姐姐吗?”
我背对着她,心里急剧的挣扎着,终是没有出声:楚姐姐,我可以原谅你,但,我无法忘记你带给我的伤害。
脚踏出屋子的那一刻,我听见她在背后对我说:爱晚,忘记仇恨吧,好好活着。
我再也忍不住,回头看她,她仍旧立在灯火摇曳的屋内,静静的看着我,眸光温良似水。或许,这是我此生看她的最后一眼。
我没想过,这一见,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这一语,竟真是一语成谶。
第3卷 相离,挣扎的情 第六十六章 环环相扣
十月底,秋渐去冬悄来的时节,天空虽然明净,可漠西的风沙刮的仍是恣意,不可否认的,那风沙也刮起了此行人内心的几丝悲壮。
漫天飞沙中,即使看不真切,可那纷杂的衣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