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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轻-最最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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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那片绿影婆娑的紫竹林,再绕过月洞门,竹苑已然在望。

  大安是钦圣皇朝的南部重城,而梁家是大安最有名望的家族,家大业大,是钦圣皇朝唯一允许的私家盐商,也是钦圣皇朝最大的盐商,可想而知金如潮涌,住的宅子自然是庭深院阔,来往的都是大商巨贾、皇亲国戚。

  大安城里人人都知道,梁家的大少爷梁池溪从出生就身体极弱,吹不得风、见不得太阳,为了让他静养,梁府里最安静的竹苑就成了他的居所,除了梁曲可以自由出入,不准任何人打扰。

  竹苑在东北角,满园皆是翠竹和古樟,一路行来风吹竿摇,阴翳如水,遍地生凉,在这浓夏里分外舒适。

  这个时辰也不必多想,梁曲脚下轻快地端着托盘,直直往右侧的书房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黑檀木门,也推开了悠然的时光。

  半翻的书卷,袅袅的茶烟,洁润修长的手指执着紫黑透亮的笔,醮着浓艳饱满墨汁的笔,在摊开的雪白纸页上不急不躁地细细写着。

  屋外焦虑的蝉鸣伴随着炽热的阳光,从打开的房门一股脑地席卷而入,冲到书桌前却像是生生被冻住般,只余一片静好。

  执笔的手微微地一顿,抬起的那张脸庞,唇边泛着浅浅的微笑,温润儒雅如轻描淡写的水墨山水,清泉汩汩流淌而过,轻松地抚平了她心底莫名涌起的焦躁。

  “少爷。”梁曲抬脚跨过门槛,浅绿的如意月裙花瓣般淡淡地散开,轻步上前,黑漆托盘被小心地在黄梨桌案上放下,一直密实盖着的深色布料也被掀了开来。

  细笔描出来的淡水莲苒苒开在类冰类玉的影青瓷盅上,揭开盅盖,一股带着浓浓参味的轻烟弥漫开来。

  一声浅浅的叹息在室内轻响,若有似无。

  “这是老太太让我端过来的参汤。”拿起倒扣的玉碗,黄褐色的汤汁清清亮亮地倒入碗内,“用的是之前宫里岑太妃赏的那支老参,老太太说参味刚好,最适合少爷用。”

  一方雪白的锦帕递到她的面前,抬眸凝入眼中的是那张熟悉的清隽浅笑,“擦擦汗吧。”

  大太阳下走了这么半天,她却只顾着给他倒参汤,额上的汗如果不擦乾,容易着凉。

  “你先喝。”她也是倔强的,端着碗执意要他先喝汤,不肯接那方帕子。

  “曲儿,我手酸。”

  淡淡的字句,却立刻让她紧张地放下玉碗,接过那方帕子,胡乱而心急地擦拭一通,抬眸带着祈求地望着他。

  他唇边笑意浓浓,端起玉碗,慢慢地饮着那碗价值不菲的参汤。

  宫里赏的参自然是好的,有银子也没有地儿买去,只是这样的东西,给他,也是浪费了。

  在心底默默地叹息着,喝到一半就再也喝不下,刚搁下碗,知道他不喜欢药味的贴心丫鬟,早就备好了干净的棉帕和清茶,他没有接,只是朝她轻轻地微勾手指。

  梁曲低下头靠近他,他伸手抽过她手里的帕子,为她将鼻头上的汗珠细细地抹掉。

  “少爷……”她慌乱地要抬头。

  “别动。”

  他说不动,她便不动,身子僵硬地停在那里,任他轻轻地为她拭汗。

  动作间,淡淡的药味从他洁白如雪的衣袖中飘散出来,萦绕在她的鼻畔,这是她已然熟悉的气息,独属于他的气息。

  “下次不要走那么急。”

  如丝般光滑的锦帕离开她的脸蛋,她还是回不过神,傻傻地望着他。

  “曲儿,怎么了吗?”

  温柔的话语,温润的脸庞,她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没事。”

  这不是他第一次为她做这种事,可她好像永远都习惯不了,无法理所当然,他是她的少爷,尊与卑,她从来都分得清楚。

  他微笑着,执起搁在笔架上的笔,继续写。

  梁曲将托盘放到一旁,然后拿起墨条熟练地为他磨墨。

  “曲儿,你来。”梁池溪将笔蘸满墨汁后递给她。

  “少爷……”

  “昨儿教你的那首诗,写给我看。”

  “我的字那么丑……”她急急地摇手,“少爷,我给你磨墨,你写吧,只是也别写太久,仔细手酸。”

  他不说话,只是微笑地望着她。

  磨墨的手越来越慢,终于,还是轻咬着唇,妥协地放下墨条,“这舞文弄墨的事,我从来都做不好的。”

  “没关系。”

  那便没关系。

  梁曲抬腕在空中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一笔一划在纸上写起来。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高骈的“山亭夏日”,很应景的一首诗。

  昨儿他午睡起身,望着微风吹动的帘子,一院香绿,便一字一句地教给她的。

  先生是个好先生,可惜学生是个糟学生。

  她写完望着雪浪纸上的两种字体,他的字一如他的人,清淡隽秀,透着一股飘逸出尘的灵气;而她,艰涩笨拙,虽然看得出很用心,却还是难看,太难看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讲天分的,她抬手就想将这张纸给揉掉,可一只修长的手将纸给按住,止住了她的动作。

  “少爷!”

  “你已经进步了。”

  这就是她的少爷,永远那么平和,那么尔雅有礼,他是梁家几代商贾之后养出来唯一一个会读书的人,才气横溢,却……

  “少爷,你累了吧?我扶你回房躺一会。”看到他眉宇间浅浅的倦意,她立刻紧张地伸手去扶他。

  “不必,我想去院子里坐会。”

  “院子里容易着凉,还是回房吧。”

  “唉……”又是无奈地叹息,“曲儿,如今是盛暑。”

  “可……”

  “把书收好。”意即她不必再劝。

  她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的性格已然了解,她的少爷非常非常温和,可他作的决定,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

  她取来软枕和薄毯,他好脾气地任她夸张地将他的腿围得密不透风,她会担心,而他也明白她的担心。

  时序浓夏,理应是蜂蝶飞舞、百花烂漫的好景致,偏偏他闻不得花香,所以这竹苑里也算是色彩单一,盛绿的翠竹,抱院而立的古樟枝繁叶茂,就连竹苑后面的山也是一片泼墨的绿。

  树阴避风处搁上一张躺椅,旁边再加上简单坚实的小桌,摆上茶,午后品茗,实在再惬意不过。

  一杯暖暖的茶递了过来,他感叹这丫头的灵巧与贴心,掀开茶盖,淡淡的茶香扑面,“怎么不是翠片?”

  “那个少爷不是不喜欢吗?”她将梁池溪最爱看的“资治通鉴”翻开到他正在看的那一页,搁在一旁的小茶桌上。

  果然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她。

  昨儿母亲来看他,给他带了今年的新茶青安翠片,一两千金的茶,他自然是感谢母亲的用心。

  茶自然是好茶,只是太浓,谁都没有发现他入口时的不习惯,偏偏她看到了。

  “少爷,我们坐一会就回房好不好?”她在他身边坐下,伸手为他拉平薄毯上的褶皱,确定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被风吹到,这才放心。

  爱操心的丫头!他眼底满满地笑意,指了指桌上的书本,“给我念一段吧。”

  她的眉立刻就皱起来了,迟迟地拿过书,“少爷,不如我给你舞剑?”

  “我现在想听。”太阳这么大,她是打算舞完剑直接中暑吗?

  “喔。”努力不要让自己头痛的表情泄露出来,看着那一堆的字,又缓又慢地念出来:“少内史崔仲方劝隋主除周六官,依汉、魏之旧,从之。置三师、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卫等十二府……”

  他微微地笑着,望着远处被风儿吹得上下起舞的竹枝,那细柔的身子像极了某人练剑时的风采,弯到极点再轻松地反弹,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地点着,静静地等待着。

  “咚”的一声闷响,书本掉落在地面。

  “退步了。”他拾起书本,细细地抚掉书上沾染的泥土,感叹地摇头,“这次连相国内郎李德林为内史令都没有念及。”翻开书页,静静地看了起来。

  轻风拂过带来古樟淡淡的清香,鸟鸣清脆,绿荫如水,偶尔纸页翻动的微响,这夏日的午后分外宁谧。

  娇憨的少女趴在座椅的扶手边睡得无知无觉,男子坐在她的身旁,素色的裳袍干净如新,眉宇间清润俊朗。

  一片树叶不急不慢地从枝头荡下,在空中打着圈儿,静悄悄落在了少女乌黑的发间。

  男子的手探了过去,她的乌发沿着手臂如丝垂泄而下,半侧的脸颊饱满晶莹带着健康的粉色,因为深眠,娇嫩的嘴唇微微地张开,单纯而无辜。

  他的指在那抹嫣然上空停顿半晌,最终一声轻叹,那片树叶被小心拈起,停在了他的掌心。

  第二章

  梁池溪在后半夜还是发起烧来。

  梁曲半夜不知为什么突然惊醒过来,心跳得非常非常快,整个人都觉得不对劲,她快步走进内室撩开帐子,透过淡淡的月光,她看见那个俊雅的男子一如往常般安静地躺在床上,这男子就连睡觉都如他的人一样斯斯文文,睡相极佳。

  可他的脸颊却不同寻常地发红,她的手摸上去后,立刻如风般往外奔去。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梁池溪整个人都陷入昏迷的状态,为他看病的大夫是宫里告老还乡的老御医。

  饶是经验丰富、医术精湛的吴大夫,摸完脉之后也一直摇头,“风邪入体,凶险非常。”

  常人着凉最多喝点药发散发散也便好了,可偏偏梁池溪身体极差,一着凉引起了旧疾,非常地棘手。

  “吴大夫,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少爷。”梁曲的指甲掐入掌心里,努力了很久,声音才没有颤抖。

  吴大夫叹了口气,看了看在床上躺着的清俊男子,他为梁池溪看了十几年的病,对他的病情非常了解,这样的风光霁月的男子合该是意气风发的,却偏偏……

  他提笔斟酌好半晌,终于写下药方递给她,“曲丫头,小心照料。”

  “是。”

  半夜没人敢去惊动梁夫人和老夫人,可天亮之后,自然是人尽皆知。

  竹苑的安宁平静,被彻底搅翻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年近六旬的老夫人嗓音洪亮,厉色瞪着站在一旁的梁曲,“我孙儿这几日身体不是好多了吗?为什么又突然发热?”

  “是奴婢的错。”梁曲认得很干脆,事实上,就算老夫人不骂她,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她为什么要睡着?就算她一为少爷念那本书总是会控制不住地睡着,可昨儿也不应该!少爷一看书就不顾时辰,肯定是在树荫下坐久了,吹了凉风才会发热,都是她贪睡惹得祸,少爷才会受这样的苦。

  “你可仔细了,如果我孙儿有什么不妥,我……”

  “祖母……”微弱的嗓音响起来,打断了老夫人的疾言厉色。

  “子玉,你醒了。”一直坐在床边,默默地为儿子拭汗的梁夫人陶靖妤,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唤着他的字,柔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子玉。”这会也顾不上责备丫鬟了,老夫人在常嬷嬷的搀扶下往内室走来,“我的孙儿,你觉得怎么样?”

  “让祖母和母亲担心……”梁池溪想抬指为母亲拭掉颊畔的泪痕,却无丝毫的力气,“是子玉的不对。”

  梁夫人摇头,望着自己爱入命根的儿子,端庄守礼的她完全不理合不合规矩,握住他的手,“子玉,只要你好,母亲什么都可以舍。”她的儿子,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每次想到她都心如刀割。

  “老夫人、夫人,少爷该喝药了。”梁曲端着药碗走进来。

  大家对她自作主张地端药进来没有任何不满,自来都是如此,梁池溪所用之物,除了梁曲,任何人都不能碰,这是梁家的规矩,而且还是老夫人和夫人亲自定的规矩,她们自然是赞同得无以复加,又怎么会不高兴。

  梁夫人稍稍挪开身子为她腾出空间,梁曲坐下,一杓一杓的摊凉药汁,喂梁池溪喝下。

  梁夫人握紧儿子的手,问梁曲道:“大夫可有交待什么?”

  “风寒入体,需要静养。”

  这一静养,就是整整两个月,浓夏走完,初秋来临。

  梁池溪斜倚在软榻上,洁净的云锦衬得他分外清朗,墨玉的眼眸望着半推的窗棂,室外一片金灿灿的艳阳,秋高气爽,远方青山如黛,碧空如洗,他的唇角微微地往上勾。

  大好的风光,可惜辜负了。

  “吱”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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