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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雳
“小姑娘,别睡了,车到站了!”一个浑厚的男声把我从这黑色记忆中拉回了现实,我睁开眼,车上的人已走光了,窗外夜色的帷幕正徐徐拉开……
又是一个五月天了,娇艳的桃花簇成了团团红云,梧桐的叶子开始由新绿浓成了墨绿,女孩子斑斓的裙装肆意释放着如火的青春,开始刺痛了我的眼睛。
当希望的幻想成了每晚的安眠药,当思念成了改不掉的习惯,我终于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人,即使远离他千里、万里,还是忘不了他的容颜……
我请了一天假,带妈妈到医院看病,她这两年胃一直不大好,这次好似很严重,缠绵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好。我许久没到医院,到了之后才知道“看病难”真的存在在我的身边,刚早上八点,专家号就早已挂完了,只好挂了个普号,结果等到下午才见到医生的面,二话不说先是开了一堆化验单给我们……
两天后,又是一番周折,我们终于见到了医生,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张张的化验单,然后叫助手——“带病人去隔壁检查下。”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清了下嗓子说道:“初步怀疑是胃癌中期,先办住院手续吧,这方面黄院长是权威,你最好把病人转到他那儿治疗……”
晴天霹雳也不及如此,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我肯定会一头栽到地上,有那么几秒钟整个屋子都在旋转……我早劝她到省里的权威医院看看,她一直拖拖拖,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第二天,我强撑着先去办住院手续,在妈妈面前,我还要强颜欢笑……
手续很繁琐,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住院押金花掉了我三分之二的积蓄。我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那一大摞的单子,还要到住院部办入住手续。电话响了,是清清,问我什么时候到报社,我把包挽在胳膊上,一面跟她讲,一面急匆匆往里走,一句“再见”刚出口我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单子撒了一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跌道歉,抬眼处却发现竟然是他——付名绪。
世界怎么会如此乱了套,想见的人总也遇不到,不想见的人却总有戏剧性的偶遇,我愣了两秒钟,蹲下来开始捡那一张张的单子。
“你生病了吗?”他的声音高高在上,
我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是谁生病了?这么严重,还要住院。”
我起身,“这个跟您没有关系。”说完我便急急往里走,医院走廊静谧,我只听见我急促的脚步声……
入住手续办妥,我的心情
是说不出的沉重,窄窄的楼梯一转,我竟然又看见了他,他就站在这12阶楼梯下面,手里夹了一支烟,正悠闲地喷出一口烟雾,眼睛看着我,貌似是专门等我。
我停了下来,往下走还是往上走?可是,沈浩都已经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怕他?
我慢慢走下来,他果然挡住了我的路,“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一切。戚蝶,癌症治疗起来,金钱、名医、时间一个都不能少,你马上就会知道一针进口药剂的价格是几位数,你马上就会知道黄院长很忙,是不会接你们这样的病例,而少了这两样,时间也就不需要了,因为——”
我望着他,从心底感觉到厌恶和憎恨,我截断了他,“这些事情不用你提醒我,多谢你的好意。”我把后半句说得很讽刺。
他微微皱了下眉,“戚蝶,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一只苍蝇。”
我不语,在我看来,苍蝇也远比他可爱。
他抽了一口烟忽地喷出,“我们再来做个交易,我给你钱,给你安排国际最顶尖的医生,你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这个交易对你来说还划算吧。”
我冷冷一笑,“非常划算,不过——我对您没兴趣。”
他脸色变得有点难看,我的心底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是报复的快感,我第一次成功地羞辱了他,虽然我和沈浩分开本质上不管他的事,但是,如果他不寄那几张照片,我和沈浩之间可能还会有一些变数。
他很快恢复了原先的温和和平静,“不要太高看自己,我付名绪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不过,我敢打赌,很快你就会同意这个交易。”
他塞了一张名片到我包里,“我的名片,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旋即又微微一笑,“我随时恭候!”
我冷冷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过了几十秒,我走下来,掏出那张名片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我身上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我每天奔波于报社和医院之间,人也消瘦了几分。清清要把自己的积蓄借给我,我知道她和吴军经济并不宽裕,再三推辞,可是她执意不肯,第二天就把几摞钱塞给了我。
在医院的缴费大厅里,我却犹豫了,因为我刚刚接到了吴军的电话,他说得很委婉,但我知道意思,如果我今天用了这个钱,短期内我肯定无法还上,他们准备结婚,他们现在刚刚东拼西凑凑足了首付,在这个房价每天都在飞涨的年代,他们不能等,只怕等个一年半载,就再也买不起了……
我不想连累清清,没有太多的犹豫,我走出了缴
费大厅,我一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望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
这一刻我觉得好无助,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无助……
我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又清除掉,再拨,再清除……那是沈浩的号码,我想忘都忘不掉的号码……
不知道这样反复了多少次,我终于按下了通话键,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嘟嘟的长音每响一次,我都要窒息一次……
嘟嘟声响了很久,在我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hello,this is
Hao's phone;I am snow; hao is taking a shower ;I will call him ……”我狼狈地挂断了电话,我没有勇气再听下去,“浩”,叫的如此亲热,“他在洗澡”,多么甜蜜的二人世界,也许沈浩的妈妈说的对,沈浩和小雪才是天作地和的一对……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的遐想,我一惊,看屏幕却显示“小雨来电”,我平定了一下心神,接起来……
第二天,我把钱还给了清清,她诧异地望着我,我向她解释,“我妹妹今天汇了点钱给我。”的确,小雨汇了点钱过来,可这只是杯水车薪,但是我知道对于小雨来说,这点钱肯定是她东拼西借来的,我觉得很内疚,我不但没有照顾好妈妈,也没有照顾好妹妹,让她这么小就要承受这么多艰辛……
下午,我向报社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加上小雨汇来的钱,交了这两天的医药费……
、兑现
天气有点闷,空气中满是湿漉漉的粘腻,我瞪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一排排的小字,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喂,你好。”我轻声接起。
“喂,戚小姐吗?”这个低低的声音有点熟悉,
“哪位?”
“戚小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
我心底一沉,这个声音难道是——
“……付名绪,戚小姐不会忘了我吧。”那端接着说。
这个号码是我新换的,除了同事,只有特别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他打给我想干什么……
我一片茫然,但有一点不茫然,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联,我走出办公室,“付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一谈,中午12点钟,浙报大厦对面的天一食府,请你务必光临。”
这句话透出浓浓的命令的口吻,我却漠然,“对不起,我不会去,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付先生,我也请你以后无论有事情还是没有事情,都不要再来骚扰我。”
说完这句,我就挂断了电话。
但手机旋即又震动起来,我直接按了关机键……
下班时分,天空竟下起了大雨,一串串雨线直泻而下,倒是出外勤的清清好,这个点八成已经在家坐着了。
随了几个同事下来,我刚出大厅的门,就听见一声短促的车笛,一辆大众车停在门外廊下,我想从车头绕过,又是一声车笛,吓了我一跳,我愤愤想瞪车主一眼,一扭头,车窗正徐徐摇下,那人向我招手,“上车来。”
我愕然立在那儿,一同事拍我肩头,“真幸福,有人专车来接……”
“怎么,还要我亲自为你打开车门?还是要我——抱你进去。”他压低了声音。
——看到前方那几个同事边走边扭头回望,我心一横,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把满心怒气撒在车门上,“嘭”地一声巨响……
车子启动,“车子又没惹你,干嘛这么用劲,摔坏了你可赔不起。”
很认真的一句话,我不屑理他,不就是一辆大众吗?
“为什么坐后面,你还真把我当成司机了。”
我不屑也不愿回答他的这类问题,我刚想质问他为什么又来纠缠我,他却开口了,“上次我提的那个交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不需要考虑,我已经说过答案了。”
“戚蝶,你好不孝啊!你就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妈妈,你本来可以给她找一个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这样还有机会,可是你却不肯,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这句话刺到了我的痛处,我大声说:“付名绪,你闭嘴,你没资格这样说我!”
“我是没资格,不过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脸蛋长得还不错,跟你倒有几分相似,不过看起来可比你温柔乖巧多了,你不孝,她未必不孝,我想为了救母,她肯定会愿意做我的情人。”
他什么时候见过戚雨了?!这个无耻的人难道还想打戚雨的主意?我气得浑身震颤,“我警告你,你别去打她的主意!”
“警告我?你拿什么来警告我?”他笑。
“姐,怎么办?妈妈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这是前几天我如实回答了戚雨的问题——“……姐,这些天花了这么多钱,你现在还有没有钱了?”之后,她在电话中的哭诉……
是啊,我拿什么来警告他……算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反正也没有爱人了,也不再纯洁了,做了一次,还在乎什么第二次,我不能不孝,更不能害了戚雨……
骤雨初歇,五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来到病房,却看见妈妈的病床空着,我忙问护士:“2号床的病人去哪了?”
“哦,转到了贵宾楼,你到贵宾楼,前台会带你去的。”
我道了谢往外走,贵宾楼漂亮的前台小姐带我到了病房,房间颇大,像星级酒店一般,妈妈斜靠在床上,一个看护正在收拾小桌板上的饭菜……
我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付名绪兑现的很快,而我,明天开始,也要把自己兑现给他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换了病房,我编了个理由,只说梅清清的亲戚是医院的领导,为我们开了后门,这些费用都转到我的社保账户上支付了,自己只用付很小一部分,她对这些不大懂,倒信了七八分,一个劲地感叹我能认识清清这样的好朋友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让她安心养病,千万别胡思乱想,就离开了病房。我不想呆太久,因为演戏实在太累……
第二日下班时分,我乍然发觉这一天竟过得如此之快,我这个死刑犯马上就要被押赴刑场了……我的电话响起,是付名绪的司机打来的……
我下了楼来到附近一条小巷口,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那儿,6688的牌照,正是司机刚才跟我说的号码,我走过去,一个年轻又魁梧的小伙子毕恭毕敬地帮我打开车门……
“戚小姐,付先生说让我先送您回家收拾下东西,您住哪儿?”
“不用了,直接带我去见付先生吧,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反正不用过夜,有什么好带的。
他犹疑一下说道:“好吧”。
车子转来
转去,竟到了山下的一处别墅区,四绕八绕停在一处房屋门前,司机轻按喇叭一下,一个穿套装的中年女人打开了门,“戚小姐,您好……”
我被她像迎接贵宾一样迎到了宽阔的大厅,这房子格局摆设和付名绪在北京的家有点相似,我曾经去过一夜。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爱在哪里买房就在哪里买房,也不知道这边他一年能住几天。
晚饭就在这豪宅吃的,只有我一个人,那中年女人——王管家说:“付先生不回来吃饭了,请您先吃……”菜很高级,有几样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味道很好,但我却没吃下多少。
吃完饭,王管家请我上楼,说带我去付名绪的房间,我谢绝了,我宁愿坐在客厅等他,我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放电视剧,我愣愣地盯着电视,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也不知道几点了,我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听见门响,我转头一看,正是他回来了。
“怎么不上楼去睡?”他径直来到我面前问。
我坐了起来,“我没睡,在看电视。”
他没说话,拉了我上楼去……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痛,不光是心灵的疼痛,肉体居然也在痛……
终于他喘着粗气躺下了,我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穿衣服干什么?”他微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