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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电视正在播报:据本市气象台今日07时发布的台风紧急警报和天气预报,今天本市有暴雨到大暴雨,局部特大暴雨,明天有大到暴雨。
她看见,电视上的台风橙色预警信号,已经更新为台风红色预警信号。
琼还是控制不了自己,要去雨中行走。
琼喜欢在雨天独自行走。
孤独的人爱猫,感伤的人爱雨。雨天,是琼不回家、不见人的籍口。
城市里流行透明雨衣。
雨天也不用考虑如何打扮自己,裹上雨衣后,即使是透明的,大家也再次变得陌生。
只有在陌生的环境里,在陌生人中间,琼才会感到安全和宁静。
雨水淋漓的午后,琼离开聒噪的同事们,到雨中去。
她来到荔路上,穿过海荔公园,然后一直在公路边上走,走到世界之窗。靠在仿古罗马石柱上,眼前一片空旷和迷茫。
孤独的现代人,如果不想窒息的话,是需要时不时离开现实的——除非那是一个遂人心愿的现实。
那么,遂人心愿的现实是什么呢?过千万的年收入?彩票中奖?升官进爵?
对于她来说,那遂人心愿的现实,就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永远地相亲相爱。
雨把世界收束起来了,城市和现实都隐匿起来,让她只听得见雨的声音,只听得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在雨中呆着,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这样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还是给罗滋打电话。
罗滋,这个男人自少女时期,就占据她的内心和梦境。
似乎是,他与她的一切,给她的道路围上了栅栏;对他的思念,令她时时窒息。每一个细节的回忆,都使她难以回到现实,让她不断陷入忧郁。
电话打到他的家里,是个女人接了。
琼不说话,挂断,再打他的手机。
还是刚才那个女人,声音急切地,想抓住那个打电话的人:“喂,我是shyly,你是谁啊?”
狡猾的女人,不但抢着接他的电话,还赶快自己跳到舞台的中央。
琼生气了,说:“叫罗滋听电话!”
“他还在睡觉呢。”shyly故意放慢了声音,像大权在握的主妇一样,做作地问:“你是谁呀?一会儿我叫他回你电话?”
琼知道罗滋是不会在午后睡觉的。他通常是在上午11时起床,吃完饭后,就开始工作,一直工作到晚上七点。
这个撒谎的女人,想知道是谁在找罗滋。
罗滋没有告诉过她这个女人的存在啊。她是哪里来的?她有着东北口音。
他这样的男人,竟然有个狡猾而俗气的女人,隐藏在他的生活之中?
琼一时间,既茫然,又气恼。
琼所在的这栋办公大楼,因为台风的缘故,变得十分安静。
偶尔有电话进来,琼不接。
平时,那些格子间里全是脑袋,现在空空的,令人恐慌。
琼从幼儿园接来的孩子,就坐在地板上,安装他的乐高玩具,镇静、专注,一艘军舰模型就快装好了。
琼感到自己竟然没有他那样的能力!他只是一个小小孩哦。
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喜欢在思考的时候看镜子。所以她所在的各处、她的所有手袋里,都有镜子。
这是不是一种自恋呢?
可是,她并不是欣赏镜子里的自己的美。相反,她是想寻找,自己不断的内心的风暴,在面容上如何呈现出来。
回想起来,她当初是想考戏剧学院的。但老师告诉她,戏剧艺术在今天已经完全被边缘化了。况且,她在北京,在戏剧圈内,没有一个认识的、可以依靠的人!
结果,她去了医学院。
镜子里,是一张洁净、冰冷的脸,是一个外表冷漠、内心不安的女人。
(琼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个童话,恶毒皇后总是对着镜子说:“镜子镜子,谁是这世上最漂亮的?”
唉,不同的女人会喜欢不同的童话,因为她们都希望做童话中的主角。)琼是个什么样的主角呢?
她仔细看镜子里的自己。
“也许,是南方使我变成了这样。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她轻声对镜子说。
“女人不是生来就这样的。女人是长成的。这个,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连男人们都知道,女人不是生来就这样的。是张汉,是婚姻,使我变成了这样。”
琼扭过头,有些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孩子依然在忙碌,他又要装好一架飞机模型了!
琼心里想着罗滋。
罗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男人啊?他好像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事实上是,琼从她和罗滋的爱情中逃离了。她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回到由张汉当主角的舞台上,就好像罗滋只是少年时代的一个梦,根本没有存在过。
感伤的情绪,带来胸部隐隐开始疼痛。
“儿子!”
她轻声叫。
儿子在一天天长大,他不断地从她身上吸取营养,壮大自己。
“妈妈,你要开心些哦。”儿子一边忙碌,一边说,头也不抬。
他好像已经无所不知。
他不但是来自于她的,也是来自于她的灵魂。
他知晓她的一切,并且以他能够理解的方式,理解和安慰她。
比如眼前,他看出了母亲的情绪低落。他安慰她说:“是的,妈妈,我们没有必要那么早回家,何况还在下雨!”
有儿子,就有了一个家。家,就是一个完整的现实,是很多现实关系,各种各样的,网络一般,纠结着你的每一根神经,你无法挣脱。
这个家是她自己的,儿子,是她生命中的生命。
但她是只误入陷阱的兔子。
七有儿子,就有了一个家。家,就是一个完整的现实,是很多现实关系,各种各样的,网络一般,纠结着你的每一根神经,你无法挣脱。
这个家是她自己的,儿子,是她生命中的生命。
但她是只误入陷阱的兔子。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喜欢陪着儿子看《兔宝宝》,看兔宝宝一次次斗过人、惩罚和戏弄人。)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离开那个家会是件轻松而愉快的事情。
有时候,她想,她可不可以将张汉,当成一个亲人呢?
她希望可以那样。
琼的内心里,和这个世纪的所有新移民一样,驻扎着根深蒂固的孤独,和像潜艇一样随时会浮出水面的不安。
除了孤独和不安,还有对未知的陌生人的警惕。
琼觉得,是陌生人的冷漠和厌恶,让她这样的新移民,产生了对现实的怀疑——记得她考进这个城市的公务员队伍,在政府机构工作的相当一段时间里,那些本地的同事,只和她说三句话:“是”或“不是”;“不知”;“不关我事。”
更进一步,她感觉张汉其实也是极其冷漠的,只是和同事表现不同而已。
比如说,他从来不会问候她;从来不和她聊天和谈心。即使是要,他也是采用一种没有语言和交流的直接的方式,几乎就像他要吃饭一样麻木,并且理所当然。
琼很纳闷:当他在的士车里的时候,他是机灵和活跃的,善于揣度人心和察言观色的。但是,当他回到家里,就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直到上床睡觉。
如果他休息了,他会去看他的母亲,他对母亲,是有真实的爱的。他并不是不会表达感情的人啊。
他很帅,他母亲却是很丑的。
人人都说丑娘心善。
张汉的丑娘是很惦记他的。每次他回去看她,丑娘都要唠叨很多反复唠叨的事情。
“汉哪,”丑娘说,“你和她是半路夫妻,可得提防着点。”
第二章 3。内心风暴
八人人都说丑娘心善。
张汉的丑娘是很惦记他的。每次他回去看她,丑娘都要唠叨很多反复唠叨的事情。
“汉哪,”丑娘说,“你和她是半路夫妻,可得提防着点。”
丑娘以前给张汉在老家乡下找了个媳妇的,可媳妇进城来和张汉结婚,还不到半年就病逝了。
这事,张汉没有告诉琼,琼也不知道。
张汉对丑娘说“半路夫妻”的事,感到很不舒服,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早逝的媳妇。
丑娘又说:“你的存折,放我这里,不要放家里。”
这个,张汉没意见。
“你要提防她啊,她是北方人!”
丑娘再次强调。
琼感觉到张汉和他母亲的感情是很深的。
每次他从丑娘那里回来,都要带回一些咸菜猪肉,就是把咸菜和猪肉煮成一锅。这是他们几十年来都爱吃的菜。然后,很多天里,张汉都只吃这道菜。
为什么她就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呢?难道是他缺少情感教育吗?
某些时候,琼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张汉和丑女结成一个阵营,在提防自己。
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要她一起去看丑娘。到了丑娘家,丑娘把张汉拉进厨房去了。
琼好奇,也觉得好玩,就在他们关上门的时候,把耳朵凑上去。
结果,她听到的是,丑娘在一字一句地教儿子,如何对付老婆。后来他们甚至压低了声音说话,说了很久。
琼是不屑于向张汉发问的。
而张汉也很明显地,对琼的态度变得生硬。
过了很久,这种被丑娘教唆了的生硬态度,才慢慢改变。
但是,只要他去过丑娘那儿了,回来对她态度就是和平常不一样。
琼感觉到,只要张汉听丑娘教诲,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就会有阴影。但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够诋毁他的丑娘的。
他是不可能改变的了。
有些教育的缺陷,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琼的叛逆,不仅仅因为她在那个星期五的傍晚,与少女时代的偶像罗滋相遇。
事实上,结婚一星期后,她就产生厌恶了。是的,厌恶。
张汉白天是个油嘴滑舌的出租车司机,晚上变成贪吃的公牛,她在他的身体之下几乎所有的骨头都要碎裂……然后,他就像公牛一样打呼噜。
回想起她和他的相遇、结婚,她觉得简直是自己一个难以弥补和挽回的挫折。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琼刚刚大学毕业,想在重庆找一份工作。在网上,她认识了张汉。
张汉英俊,热情,自称是医药公司老板。
他们聊的很投机。
知道她的工作问题还没有解决后,他热情邀请她南下,到他的公司任职。
琼欣喜不已。他甚至把机票寄给她了。
她依约前来,他开着的士去机场接她。他说,公司的车辆调配不过来,他就包了的士,供她用。
琼既谢谢。。,又不安。
的士滑行在崭新的城市的街头,琼的内心怀着莫名的激情和希冀。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生活在别处,生活在远方……她看见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远方。
那个秋天,这个美丽的都市,仿佛已经将某种生活许诺给了她。
她的双目紧闭,双手伸出窗外,伸向天空,伸进生活当中。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在静默了片刻之后睁开眼,松开拳——两手空空,掌心潮湿,是被雨前的空气吻过……
张汉不断回头看她。
他是个既单纯又狡猾的家伙。他爱上她了,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就爱上她了。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想找这么一个气质清纯的姑娘。况且,她真是很美!
所以,他一直在想一些花招。
他不时地回头来看她,眼睛里带笑。
她注意到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并且发亮。
“张先生,你别回头啊,你得看前方啊。”她说。
“是的是的。你渴不渴?”他说着,调整头左上方的后视镜,以便更好的看清她的脸。
“不渴。”
“南方天热,干燥,得多喝水。”他说,“琼小姐,你的皮肤真白,这里的女孩子可没有你这么白的皮肤。你比照片上、视频上,都更漂亮!”
他一直不紧不慢地,在市区里兜圈子,带她看风景,给她讲笑话。
他告诉她,这城市里的街道上,每天都有几千个和他差不多的家伙,在抱着方向盘奔跑,但他们恐怕都没有他张汉这样的艳遇吧?
他又说,也有司机将外地女乘客拉到郊外去的,结果,女乘客打110,又打电话到报社,吓得那老兄立马屁滚尿流地掉转车头……
“我和那老兄的企图可不一样。”他说,不断看头上方的后视镜,心里热呼呼地,全是对后座女孩子的万分钟情——你看她,头发卷曲,皮肤白皙,额头宽阔明朗,大眼睛弯嘴角,好像他曾经在什么电影里见过。
后来,他把车开到海边,对她说:“喜欢这个城市吗?”
“喜欢!”琼不用思考,冲口而出。
“要想留在这里,就找个这里的人结婚吧。”
“这个啊?我……我不知道……”
琼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去迎接自己此后的人生。
眼前的这个南方青年,性格开朗,也很英俊,模样像北方人。他天天带她到处去玩,她被他迷住了。
和张汉相比,重庆的男人显得太内向了,他们常常是痛苦、沉重的样子,他们的气质大多是忧患的,高兴的时候,就凑在一起喝啤酒。
他们不高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