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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倔强了一冬,不经意被四月间的某场夜雨悄悄染绿,一呼吸满身新芽,再呼吸全城开花。最后的郁金香也将衰,梨花也在如雪纷飞,而紫丁香刚开始释放她的撩人芬芳,桃李是树树的夭灼,苹果林在Rideau River沿岸撒下馥郁繁华。Rideau River是纵贯整个渥太华市的一条河,如果运河Rideau Cj□j是那个恃宠张扬、受到所有关注的弟弟,Rideau River就是家里温婉低调的姐姐。她是那个天然去矫饰的邻家小妹,她从不是话题的焦点,然而她的存在总是让人感到美满。
现在文君就坐在Rideau River岸边的一条长椅上。昨夜下过雨,空气里的花香清润而含蓄,河两岸嘉木葱荣,枝条们经过不知多漫长的岁月后终于可以触摸到他们住在水中的孪生兄弟。一只野鸭悠悠游过,后面跟着一个单人皮艇,划艇的人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不过健壮的像Nicalas Cage。夕阳在渐渐沉入霞光,草地上踢球的人们一点也没注意到最后一缕阳光也走了,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天还是亮亮的。
文君是昨天晚上降落在渥太华的。 她从机场租了一辆车开到宾馆,今天早上起来就一直在四处游荡。她离开渥太华已经三年了,这里几乎没有变。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街道、河流、公园、花树,恍惚间周围的一切都变的有些可疑,她不太确定是否过去三年只是一个梦境,而这里才是现实?如果是这样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醒来的。
文君离开河边,开车到了许拙逸的家。这里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条街,出去左转是公共图书馆,文君从前常去那里借书,那里有不少中文书;右转是公园,有几个男孩子在打篮球;老麦克家的草坪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西西利亚太太的玫瑰花还是那么娇艳,就连对门老高家的窗帘也还是那个难看的棕黄。老远就能认出拙逸家,大片光秃秃的石头地了无生机,整个前庭一株花木也无,本来是花坛的地方被他用石子儿填平了,因为拙逸觉得花草遮掩的地方肯定会长虫子,不如这样一目了然。草坪很短,按照惯例拙逸一定会风雨无阻地在每个月的第一个周六剪草。文君按响拙逸家的门铃,门前的风铃都还是文君从前挂的。
门里拙逸慢悠悠地走过来打开门,〃来了!又忘——?〃打开门的瞬间,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拙逸手里拎着一套西装,呆在那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这是三年来文君第一次见拙逸。他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化,身材高大却行动迟缓,眉宇如墨却眼神钝拙,衣着简单而中规中矩。拙逸遵循生活最简单的规律,拒绝任何复杂的纠结,就算文君的头上突然长出一朵花来,他也会平静地说,花比较招虫子,还是戴个帽子吧。
还是文君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礼貌地微笑着说:〃拙逸,别来无恙啊?我可以进去吗?〃
拙逸沉默着,只是移身让她进来。家里还是那个样子,门口的鞋柜顶上是几个花瓶,沙发上放着五颜六色的抱枕,餐桌旁边的墙上是一幅关于森林和飞鸟的画。文君抚摸过家具精致的釉面,厨房的大理石,清洗各种表面的洗涤剂,从通往后院的门可以看到对面Victor正在清洗甲板,邻居的两个小孩不停地哭,他们的妈妈一边试图哄他们一边和Victor交谈点诸如天气很好草真绿之类的废话:文君心里对自己说,我都快忘了我有多恨这些。。。。。。
文君转过身,拙逸一直都没有说话,靠在餐厅的门框边,脸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还是拎着那身西装,所以文君问到:〃你是要出去吗?〃
拙逸还是面无表情,文君指指他手里的西装,他好像才发现自己一直拎着这么沉的一件东西,就把它挂回了衣橱,〃不是,这是明天要穿的,明天公司有活动,就是每年的募捐酒会,你知道的。今年有科学家来做展示,我volunteer做接待员。〃
〃这儿的一切都没变。连桌布椅垫窗帘都没有变。〃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那幅画里是一个乌鸦还是喜鹊对我根本就无所谓。除了把你留下的衣服捐给了Ottawa Mission,家里我什么也没换。你当初把他们挂上的时候我就不在乎,现在更不在乎了。〃
〃你怎么还住在这儿?为什么不换个地方?〃
〃我干嘛要逃跑?逃跑很没种。我就算离开这里,一定是每次看到什么和你有关的东西,就会想起你,想起你的绝情。但是现在,你看,我周围全都是你的东西,但我已经不会想起你了。〃
〃这段话算我应得的。〃文君自嘲地笑笑,她走过去坐在餐桌边,示意拙逸也坐。
拙逸犹豫了一下,就也坐到文君的对面:〃你来干嘛,你还想怎样?〃
〃拙逸,我不想怎样。我周一的飞机就走了。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拙逸近乎蔑视地看着文君,但是没有说话。
〃拙逸,我这次飞这么老远,是想来当面跟你道歉,打电话和发信都不能表示我的诚意。我当时就那么留封信说声我走了,既不解释任何原因,也没能把各种俗务安排好,是非常自私和不负责任的行为。因为我太懦弱,我很害怕吵架、冲突、还有家人的各种反对各种纠结,我只有足够的心力救自己,我没办法面对这些,只好选择先斩后奏。如果能让我重来,我会选择像现在这样,和你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跟你解释清楚我为什么必须离开。然后我们和和气气地吃顿分手饭,我高高兴兴地上路,你继续你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到现在也不后悔?〃
〃当然不后悔,〃文君有些意外地说,〃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我只是希望我能用更成熟勇敢的方式和你说再见。〃
〃我到底怎么你了,值得你那么绝情,到现在都不后悔?〃拙逸突然愤怒了起来,文君和他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也没见过他这么愤怒,〃你现在住的房子有这个大吗?开的车有原先好吗?你又结婚了吗?你老公有我对你好吗?我有什么不良嗜好吗?不勤快?不干净?还是不顾家?〃
文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她进门以来拙逸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刻薄态度,这很不象他平时简单直率的为人。原来他以为文君是后悔了,想回来求他复合的。他应该这样想,文君告诉自己。
〃拙逸,这根本不是你的问题。你要是好好坐下来,我就会对你解释清楚的。不然你以为我这次来是干嘛?〃
拙逸发了这一通脾气后,平静了一些,他坐了下来,不过仍然对文君怒目而视。
〃拙逸,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居家男人。任何女人能和你白头偕老,都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文君顿了一下,〃任何希望过平静安逸的家庭生活的女人。〃
拙逸继续沉默着。
〃问题就在于,我不是那种希望过平静安逸的家庭生活的女人。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但那是我妈,或者说全中国的人告诉我的,以至于我也以为那才是终极的幸福。到这里生活的那7年,没有人在告诉我应该怎么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我第一次有了机会思考。我得出结论,平静安逸的家庭生活能给你带来快乐和幸福,但对我却不行。这就是答案。〃
〃那你怎么才能快乐和幸福?〃
〃将来我不知道,跟着心走,留点惊喜。过去的两年我一直在旅行,背个大包,住便宜的青年旅舍,从飞机跳上火车,走充满故事的古老街道,和素未谋面的人们聊天,我觉得很快乐,也许我会再次上路呢,谁知道。〃
〃这种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的生活,居然会让你快乐??〃
〃拙逸,我不是来跟你辩论的,更不是来求你理解的,你不再有那个责任和义务了。我来,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婚姻破裂,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你没什么不好,你只需要找到一个对的人,一个同样喜欢过安宁淡泊生活的女人。我不是在求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你自己,不带任何包袱地走下去,当你碰到对的人,你能毫不犹豫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拙逸盯着文君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但是文君可以看出他的神色在缓和,文君也没出声,给他一点时间,文君想。
“Thank you。”拙逸终于说。
“谢谢你才是。。”文君开心地笑了,卸下一个包袱、了却一桩心愿的感觉真好。也许文君此时轻快的情绪具有感染力,连拙逸一直阴沉的额头,都有些放晴了。
“现在,告诉我,”文君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全身都放松了,拙逸正起身去倒两杯水过来,文君冲着他的背影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
“当然是经常来这里的女人喽。”
“你怎么知道?!”一向十二分man的拙逸居然会甜甜地笑,文君顿时觉得寒气侵体。
“这很明显啊,厨房里放着4种不同作用的洗涤剂,我敢说你一定说不出它们每个都是做什么的;水池边是Fruits and Passion的蜜瓜味洗手液,你绝对不知道渥太华的Fruits and Passion店在哪儿。”
拙逸呵呵笑着,他递给文君一杯水:”她名叫做罗欣迪,工作时认识的,是我们一个客户的秘书。她很简单,我们在一起不用花什么心思,做做好吃的看看电视就挺高兴的。她这辈子的理想就是结婚然后生三个孩子,看着他们长大。大概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平静安逸生活的女人吧。”
“当然是!拙逸,我觉得你们非常合适。你们已经交往一阵子了吧,你为什么不向她求婚呢?”文君问,虽然她心里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拙逸的脸阴暗下来:“因为拜你所赐,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丈夫了。很明显我的第一个婚姻失败了,我不知道我哪儿错了,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维持一个家。我不敢向她求婚,总觉得有一天,她也会像你一样,厌烦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拙逸,你是一个好男人,”文君心里是万般的愧疚和怜悯,“我该怎么补偿你,我能怎么帮助你?任何事!”
拙逸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文君说:“我知道我道歉后算是解开了你的心结,但是你的怨气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消掉的。你可以让我去做一件事,任何事,作为对我的惩罚,你看怎么样?你现在需要什么?或者想要做什么?或者不得不做什么?”
“我想要问欣迪愿不愿意嫁给我……”
“那我来帮你设计一个求婚吧!”文君十分兴奋,好像突然被夏意附体了一样,主意源源不断,“你肯定连这附近有没有花店都不知道。地点就在这里,我们需要采购大量的鲜花、蜡烛,各种烛台,我们需要一个主题,她最喜欢什么颜色……”
“你不是认真的吧,这也太……”
“太什么?”
“我也不知道什么,但是——”
“反正你也准备好了要求婚的,不是吗?你觉得凭你能想出什么浪漫的主意吗?你觉得你在渥太华认识的人还有谁能帮你呢?何况——”文君突然灵光闪现,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我替你去那个慈善晚宴做接待,反正你以前也带我去过,我十分清楚都需要做什么。欣迪以为你明天晚上有事不能陪她了,你就偏偏给她一个惊喜,等晚上8点钟给她打电话叫她过来,她一进门,是满屋子的烛光与鲜花,她最爱的男人单膝跪倒在她的面前……”
拙逸呵呵笑了起来:“怎么觉得很难为情呢。”
”这是我们的交易,deal or no deal?“
拙逸想了一下说:“好,就按你说的办,过了明天,我们两不相欠。”
文君举起水杯和拙逸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原来是你!
星期六,文君和拙逸把附近花店的玫瑰几乎买光,一个Walmart的蜡烛也快要告罄,回到家又布置了整整一下午。晚上7点,文君来到渥太华会展中心,今晚的慈善酒会将在这里举行。这是一座金属玻璃结构的球形建筑,坐落在运河之畔,与国会山和Chateau Laurier酒店的城堡群遥遥相望。Chateau Laurier酒店的设计师Charles Hays,一定会无比憎恨这个新的会展中心,一定认为它破坏了他在渥太华市中心精心营造的法国16世纪文艺复兴的建筑风格。但是Hays的意见已经不能作数,因为他已经随着泰坦尼克号永沉大西洋底。传说这一百年来Chateau Laurier一直都在闹鬼,那是Hays的灵魂回来定居,确保他的酒店在正常运行。
文君却很喜欢这个新的会展中心,就像她喜欢卢浮宫前的那个玻璃金字塔,还有故宫旁边的国家大剧院。它们呈现着一种奇异的和谐感:历史的车轮在转动,每一代人在同一片土地上书写着自己的痕迹,文化的撞击定义着我们是谁——古老的砖墙是我们背负的历史,后现在的钢筋玻璃是我们行经的现在,而它们旁边川流的人群是我们孕育的未来。
据拙逸解释,今年的酒会目的其实倒不是募捐。拙逸工作的是天地集团下属的一家保险公司,天地集团是一个有近百年历史的集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