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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察觉手机震动,我从口袋里拿出来看:“我是林徐,明天能不能见一面?”
我重重靠上床沿。
我才三十岁。心已经这么累。
蓦地想起林兆在电话里说:“你还爱着周宴。”
他不是说:“你是不是还爱着周宴?”也不是说:“难道你还爱着周宴?”
他是斩钉截铁:“你还爱着周宴。”
这地球上我最不想再扯上关系的就是周宴。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的女儿姓周,我要管周家老爷子叫爸爸,就连证明我们已经不再有关系的离婚证也只是拿来证明我们曾经有关系的物件。
这世上谁最爱你?反正不是向你求婚的那个人。
我霍地站起来:“爸爸,我明白了。”
正要回去自己房间,打开门,母亲就站在外面。
我不自觉后退一步:“……妈。”
她看着我,一字一字说得很慢:“你刚才说,林兆向你求婚了?”
第十八章(上)
我叹一气,许久才说:“是。”
她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告诉我。”
“妈,事发突然。”
“——所以他最近都不约你了?”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复杂。”我说,“感情没有到火候,我不想一错再错。”
“我们都同意林兆和你一起,难道是我们害你?”
她往前一步,“你想一想我,想一想你爸爸!”
我不想说话。
她眼角有隐隐泪意:“随你的便,我回去睡觉。”
她转身回自己卧室,用力反锁房门。
我轻轻敲门:“妈。”
里面不出声音。
她在生气。
“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我回自己房间。牧牧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枕头掉在地上。
“睡好,牧牧。”我把枕头重新塞到她脑袋下面。
她翻一个身,小手一挥,正打在我的腿上。突然咯咯笑起来:“妈咪!”
她看着我,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在夜里闪闪发光。
“怎么醒了?”
“我听见外婆在说话。”
我心中一颤。
“听见外婆说什么了?”
“听不清楚。”她笑嘻嘻,“然后妈咪就回来了。”
我脱掉外衣躺到床上。她帮我拉上被子。
“妈咪说故事给我听吧。”
“牧牧今天想听什么?”
“长颈鹿和兔子的。”
“啊,长颈鹿和兔子……”我让她靠在我的臂弯里,“让妈咪想一想,什么时候说过这个故事?”
“不是妈咪讲的,是爹地讲的。”
周宴。
此时说这冤家只能令我头痛。
我微叹:“妈咪不熟悉爹地的故事,要不我们换一个。”
“那就猴子和三只小猪的故事。”
“妈咪说过这个?”
“堂舅说的。他还说猴子本来是一只大灰狼……”
亏木辰想得出。
我坦白说:“堂舅的故事妈咪也不会。那我们今晚就说妈咪自己的故事。”
“好。”
“从前,从前……有一只鸽子……”
“鸽子的故事爹地说过了。”她扭着身子,找一个更好的位置躺着,低声嘟囔,“鸽子飞啊飞啊,飞过一座山,又飞过一片海,可是飞到哪里都忘不了自己的家。”
次日我按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去见林徐。
天气并不很好,有潇潇细雨。我开车经过一所高中,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并肩骑自行车掠过,粉脸,乌发,身后背一只大大的书包,留一路清脆笑声。
这也曾是我母校。年年迎来送往,新人换旧人,别的什么都不变。
前方红灯。我停下车子,怔怔看着学校门口。一拨拨的人涌进去,涌进去,只看见五颜六色的雨伞和雨衣。
身后车喇叭毫不留情哔哔作响。
我回过神来,雨刮器外面一片迷雾,红灯转绿。
林徐站起来,先是一笑,拉一拉西装下摆,向我招手:“木小姐。”
服务生紧随在我身边。等我坐下,菜单已经送上:“您好,请问点些什么?”
“龙井。”
“这位先生呢?”
“啊,一样。”
他打发走服务生,才说,“LUNA最近都吃什么狗粮?”
“超市里买了一些。”我笑笑,“当时忘了问你狗粮的事,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只好随便抓骡子充马。”
“我用家里的配了一些,你先拿去。”他交给我一只罐子,“LUNA还是比较娇贵的,生病起来也不好伺候。平时一定要注意。”
我将罐子接来,放到一边。
“谢谢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什么。我也就是尽职。”
我看看窗外。天光昏暗,玻璃上有我和林徐的一点模糊侧影。
许久,我听见他说,“牧牧在家里?”
“是的。”
我回过头:“她有时候还问起你,并不知道你也来了本地。”
“LUNA也来了,她应该很开心。”
“对孩子来说,动物的待遇和大人很不一样。”我说,“有些话,她只会对狗说说,在我和她外婆面前,都是从来不会提的。”
有服务生来沏茶。“两位请慢用。”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走掉。
他看着茶杯,低低说:“小孩子都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
我的茶杯停在半空。
他啜一口茶,说,“你也许并不知道。”
回到家时是牧牧给我开门。
“妈咪,外婆说不等你了,我们先吃。”
我摸摸她的脸,“妈咪不饿。”转身抬腿上楼。
“牧牧。”母亲在饭厅叫她,“快过来吃饭。”
我将卧室门锁好,走进洗手间,刚在水槽前俯下身体,胃里排江倒海的感觉再次翻涌,我一口气吐了个一干二净。
我打开水龙头,冲尽秽物,漱口,洗脸,重新梳理头发。镜子里是我苍白的脸,两颊深深凹进,好一个狼狈的活死人。
“妈咪!”
牧牧在敲门,“妈咪,我帮你烧了开水。”
我一步步从洗手间里出来,拉开门:“谢谢,牧牧。”
一切都瞒不过母亲。多年的敏感使她隔着那么远也能看出我醉酒归来。
“外婆说箱子里有药。有一盒已经拆过,没拆的不要动。”
我一口气喝干一杯水。热热的开水下肚,我总算有一些气力,让自己站得更稳些。
“外婆呢?”我把杯子放到她手里。
“她去牵LUNA散步了。”
我才想起林徐给我的狗粮还在车后箱里。
“走,和妈咪一起下楼。”
她主动挽住我的手臂,“妈咪,慢点走。”
我们走到楼下,牧牧奔去倒水,我摇摇晃晃穿鞋开门,到车库里拿了狗粮回来。
“妈咪出去拿了LUNA的狗粮。”我把罐子交给牧牧,“帮妈咪放在厨房的柜子里。”
我自己去拿药箱。解酒的药就放在最上层。
我坐在饭厅的靠背椅上,吃药,喝水,刚要闭眼,只闻到一股扑鼻饭香。
牧牧的声音:“妈咪,我去帮你热汤。”
我连忙起身拦住牧牧,“让妈咪自己来。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
我打开炉火,等五分钟,起锅端出来。
牧牧已经为我摆好筷子与汤勺。
也只有在家里——要是没有回到母亲这里,此刻还要撑住身体张罗牧牧的晚饭。多苦多累也是一个人。
我看着饭碗发呆。
“妈咪?”
眼前有小手晃动,“妈咪?”
我怔怔看向牧牧。她紧张地看着我,“妈咪,你怎么哭了?”
“谁欺负你?”
我摇头。
呵,谁欺负我?这世界人人互欺,人人自欺,各有作贱之处,犯不着考虑。
谁知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滑下来。
第十八章(下)
昏睡到天明,电话铃声将我吵醒。
我条件反射去看时间,突然想起来:现在牧牧不用上幼儿园。
好不容易摸到手机,接通电话,里面传来周雪不耐烦的声音:“……就放在那里。”
她说:“喂?木晓你在不在听?”
“我在。”
“我昨晚给你电话,起码打了四次,都没有打通。”她说,“怎么回事?”
“昨晚我睡得早。”我问,“什么事?”
“我已经安排了时间,周六会过来一趟。”
“好。”
她顿一顿,“怎么,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刚刚睡醒。”
“难怪。”她说,“我是劳碌命,整天皮球一样转——谁踢一踢我就得跑走。等一下还要去公司在香港的办事处,应付老的小的一群人精,恨不得多长十副脑袋。”
“想吃什么?我去提前准备。”
“是人吃的就行。”
“好,遵命。”我起床打开卧室房门,下面传来电视声音,“你赶紧去忙。”
“我到时候再和你联系。”
她匆匆收了电话。我走下楼去,看见牧牧与母亲并排坐在沙发上,母亲把一颗剥好的话梅糖喂到牧牧嘴里。
牧牧见我,叫了一声:“姆咪!”嘴里还含着糖块。
母亲也看向我。
我说:“早,妈。”
她扭过头去看电视。
正因做母亲的心情我可以体会,此时更觉无言以对。
我拾掇好脸面去吃早饭。不想锅里还有余温,我盛一碗稀饭出来,浇上几块腐乳就囫囵吞枣吃掉。
我非常饥饿,觉得自己还可以吞下一头牛,可是胃容量只到此为止。
刚打开水龙头,后面有人抢我的碗:“去客厅。”
我没放手。
“妈。”
“谁是你的妈。”她挤开我,“去客厅。”
我在一边看她用力刷碗。像是不把碗洗破绝不罢休。
她斜我一眼,“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笑一笑,只好走下楼梯。
外面突然有门铃响。
我随手开门,只见铁门外有两只灰色的男人西装裤脚。
门下又塞进一封信。
“站住!”
我顿时清醒过来,发足奔去开铁门,那两只裤脚几乎一跳,迅速不见。
我气喘吁吁追出五十米,看哪里都像他的逃生路,一无所获。
路人惊诧看我。
我这才想起自己披头散发,睡衣不整,足似逃跑出院的女疯子。
我悻悻转身回家,抬头,只见牧牧就在眼前。
她手里拿着一只已拆开的信封。
母亲把照片摆在我面前:“我不记得你有一张这样的照片。”
“是不是你让别人帮你在宴会上拍了,又忘了去要回来?”
我看一眼,苦笑摇头:“你们家教森严,我从小就没有胆子穿那么显身材的衣服。”
照片里的“我”穿一身V字露背黑色吊带礼裙,盘着头发,烟熏眼睛,站在一群男人中间,肤色很白,深刻而优美的锁骨上层层项链重得足以将肩膀压沉一公分。
“我不会轻易对陌生男人笑成这样。”
“这样的项链,我也没有。”我指着那些项链,“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从来就不喜欢戴项链。何况是这么多。”
“真的不是你?”
“绝对不是。”
可是连亲生母亲也会错认。相似度何其之高。
我心中苦涩,默默移开视线。
“阿晓。”
母亲让牧牧上楼自己看书,对我说,“你坐过来。”
我到她身边挨着坐下。
“照片的事情我们先不管。”她看着我,“昨天你出去见谁?”
“不是林兆。”
“那就是林徐?”
母亲的直觉。
“他和你说些什么?”
“是关于他哥哥还是他自己?”
我说:“都不是。”
“都不是?”她扬一扬眉毛,“你骗不过我,阿晓,你骗不过我。你从小就不擅长撒谎。我生你养你三十年Qī。shū。ωǎng。,比谁都清楚。”
“你昨晚去喝了很多酒。牧牧说你在吃饭的时候大哭。”
“你的眼睛一看别的地方我就知道不对。你自己说,他和你说了什么?”
已经瞒不住。
我轻轻地笑起来,尽量用最平和的声音说:
“他只说,他哥哥曾经有一个女朋友,四年前出车祸死了。”
林徐拿报纸给我看:董氏千金董佩宜昨日惨遭车祸,车毁人亡……
我怔怔看着报纸日期。
四年。
“我见过她的照片。”他沉默一阵,说,“确实很像。”
都是预谋好的。
我竟然也有做人替身的一天。与沈珺有什么两样?
只差那一步。如果那一天林兆在车里吻我,我没有反抗;如果我脑子发热,愿意成为林太太……
一盘布局周密的棋只差最后一步,大功告成。
我保持镇定喝完最后一口茶,对林徐说:“谢谢。”
回家路上我便察觉眼中有泪水汩汩流出,怎么也抹不完。
我拿出手机随便按了一串号码,谁知接电话的是周宴。
这号码常年拨打,早已烂熟于心。此时想来只觉恶心。
“什么事?”
“牧牧要听长颈鹿和兔子的故事。”我说,“只有你知道。”
他许久才说:“我是临时编的。那么久以前说的故事,谁会记得?”
我不由冷笑。
“说得真对。这都多久了?难为牧牧还记得。”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停车在夜总会门口。
他又打电话过来:“木晓。”
“有话请快说。”
“早点回家。”
“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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