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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位老人迅速大步过去,坐到他床沿,叫了一声:“大哥!”
原来这就是周宴那位常年不在内地的叔叔。我与周宴结婚时,虽有请柬送去,但他并没有出席。他的养子周廷倒是带来贺仪一封,只是惊鸿一瞥,很快就走。
传闻兄弟两个不和多年。周老爷子掌握家族大权后,做弟弟的就愤然离家,远走海外,发誓永不回头。往日相见,总是商场交锋,随身各带三名保镖,全不似一家人。
事到如今,人之将死,哪还用防,况且年轻时种种涌上心头,就是铁做的五脏也烧得厉害,只顾流泪感伤去了。
老人说:“大哥可能不记得了,小时候那只大将军是我偷去玩的,结果不小心弄丢,一直不敢告诉你。”
片刻,老爷子艰难吐出几个音来,老太太代他转达:“这我都知道!”
到底是亲兄弟。
“我们斗了三十年!”他说,“你要是走了,我还去找谁?”
言罢已经自制不住,老泪纵横。
而后是周雪过去,老太太说:“这是女儿。”
老爷子点一点头,只不说话。
老太太便示意周宴过去。
周宴放下牧牧,过去说:“爸爸。”
老爷子久久没有反应,老太太指着周宴说:“这是儿子!”
孰料老爷子却摇一摇头,也不说话。
周雪问他:“爸爸,是不是叫牧牧过来?”
我身后的老陈连忙推我与女儿过去。
我在床边站定。牧牧自己爬上床沿,说:“爷爷,我来看你,还带了礼物来给你。”
老爷子像是突然有了气力,看着我说:“木……”
众人都有些诧异。
我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说:“我会好好照顾牧牧。”
他便点一点头。
牧牧把自己的画拿出来给他看,指着画上说:“这个就是爷爷的大别墅!别墅后面是一座山,山上有猴子,有大象,前面有一条河,爷爷可以在河边钓鱼……”
老爷子的嘴角动了一动,像是在笑。
“这一张是厨房,爷爷在锅里画什么就能煮什么。”她说,“这个是全自动的!”
忽听老太太“啊”的一声,我定睛一看:老爷子已经闭眼了。
医护人员立刻冲上去查看,周雪大喊一声:“爸爸!”已经伏到床头痛哭。
我想起自己父亲,觉得心酸难忍,走到一边。余光里看见周宴将牧牧抱下大床,直直站立,不知望着什么方向,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冷漠表情。
第三十章(上)
老爷子留下一份两年前已立好的遗嘱。
他的律师按时前来周宅公布遗嘱内容。管家到房里叫我出席。
坐在这群人里有什么意思呢?我不缺钱,遗产也不会有我一份。我很不想去。
牧牧那几张画被老太太好说歹说,讨去烧了。她觉得可惜,并不十分情愿,还赖在我怀里哭了一场。
我冷冷说:“关系到钱的事情,我只是个外人,还是撇清了才好。”
他和我不亲近,也不会多劝。只能去搬救兵。
轮到周雪亲自来请,对我说:“木晓,这个是应该的。”
“别人一定以为我为女儿争遗产而来。”
我说,“我的面皮以后还要用,实在不能丢。”
“就算有你们母女一份,也是应该的!”
她挡在我身前,“爸爸很喜欢你,也喜欢牧牧,你怎么好辜负他一番心意?”
我一时语塞,被强拉去大厅。
律师看我来了,才说:“我现在代表已故的周老先生宣读遗嘱。”
大厅里静得连呼吸声也不闻。
我抱着牧牧坐到周宴身边。
“本人,周存恩,有前妻白英,生一女周雪;后离异,再娶谈氏淑平,生一子周宴。一生沉浮商场,承蒙多方照拂,略有余资,不图大富大贵,但求衣食饱暖。”
“现特存立遗嘱,待百年之后,财产分配如下:长女周雪继承柳中集团45%股份,孙女周牧继承柳中集团30%股份。”
此言一出,在座无不瞠目结舌。
“各地房产,共计二十七处,归妻谈淑平名下。”
“犬子周宴,可得周氏老宅。”
“另有五千万薄资,交由长女周雪,建立存恩基金会,每月支部分利息,力做教育,造福后人。”
我下意识看看怀里的牧牧。她睡了。
孩童不晓得金钱利害。她的世界是安静的,无暇的。
许久,响起老太太声音:“腾律师,都念完了?”
“周老先生只说了这些。”
“你确定,我先生真是这样分配遗产的?”
“白纸黑字。谈女士,您会得到二十七处房产。”
但他明白她话里的重点。
“而周先生已经建立起自己的事业,是衣食不愁的。”
他说,“看来老先生对他很放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老宅又破又旧,可有可无,列在分配名单里,只不过为向众人说明:周老爷子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周宴之不得宠,自这一份遗嘱已经暴露无遗。
老太太如遭霜击,面色惨白。
“不是还有孙女名下的30%股份?”律师安慰她,“反正终归是小辈的,只是提前给了而已。”
我与女儿已成为全场焦点。
人的目光有多少种?男性看自己爱人的温柔眼神乃是极品杀手,猜忌更教人坐立难安,无法忍受。
我站起来要走。
周雪连忙拉住我衣袖,说:“木晓,你去哪里?”
我手里一抖,牧牧被惊醒,大叫:“妈咪!妈咪!”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我只得慢慢坐下。
她也问我:“妈咪,你去哪里?”
“你睡了,妈咪想带你回去睡。”我说,“妈咪还能去哪里?”
她这才放心,翻身想看周围都有些什么人。
我将她扭过身来,哄她说:“牧牧,继续睡觉。”
“我要爹地抱。”
她拉扯周宴领带,对周宴说:“爹地!”
我无法,周宴看我一眼,侧身过来,沉默着将牧牧接在怀里。
大厅里比先前更加寂静。
大约觉得尴尬,律师看了看表,对管家说:“我还有点事,要先行告辞,实在抱歉。”
正好外面下了小雨,管家吩咐一声,让老陈打伞送他出去。
不知不觉已是吃饭时候。老太太心绪不宁,接受管家提议,低声说:“大家都先去吃饭吧。”
众人方才起身,容色稍缓。
我随在周宴身后去了餐厅。牧牧有单独位置,就设在我与周宴中间。
餐厅里亮了大灯,满桌好菜,只闻碗筷碰动,不闻人声。
我也毫无食欲,象征性动两下筷子,很快作罢。
牧牧有些察觉,频频看我,我只示意她不要说话。
到了晚上,我刚陪牧牧睡下,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老陈站在门口,说:“老太太想单独见你,太太。”
我说:“我不能留牧牧一个人在这里睡。”
“如果太太懂得路,我可以留在这里陪小小姐。”
“不用了,老陈。”我说,“我自己陪她就可以。”
我将牧牧从被子里抱出来,准备带走。
他的脸色显得很为难。
我装作没有看见,请他带路。
小雨渐渐转大。我怕雨淋到牧牧,将袖子的褶皱拉高一些,好把她罩在里面。
到了老太太的卧房门口,只见周雪开门出来。
“木晓?”
她愣一愣,很快猜到我来这里的原因。
她伸手说:“你去吧。牧牧可以先交给我。”
我婉言谢绝,大步进去。
老陈在我身后关了门。老太太正坐在椅上发呆,看我进来,连忙说:“快坐。快坐。”
但看到牧牧,她面上又有些变色。
我说:“她已经睡了,我不放心,才带过来的。”
“怎么不交给老陈?他就在外面。”
“不用麻烦的。”我说,“他也是老人了。”
她有所顾虑,踌躇再三,终于说:“你先把牧牧放到我床上睡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谈一谈。”
我看她脸色不好,且顺她的意,将牧牧送到里间,盖了被子。关好通往里间的门。
待我重新坐定,她示意我喝茶,说:“这几天辛苦你,帮了家里很多的忙。”
“这是应该的。”我说,“无论如何,你还是我的婆婆,公公也还是我的公公。”
“我们本来也不好勉强……毕竟你和周宴离婚一年,也有自己的工作。”
我等她继续。
“……有一件事。”
她顿一顿,说,“木晓,我只知道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别的不懂,你不要笑我。”
“在这个家里,我不光是周宴的母亲,是你的婆婆,也是周家的媳妇……现在你公公过世,你也看得到,家里只有周宴一个儿子,再没有多的了。”
“如果到周宴这里,周家就要断根,等我将来死了,到了地下,先不说你公公的意思,最起码周家的列祖列宗,我是不好交代的。”
“沈珺……”
她停下来,像是专要看我反应。
我便说:“沈小姐怎么了?”
“沈珺……沈小姐,以前有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是知道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握住我的手,紧紧抓牢,将自己臂上的金镯褪了一只下来,顺到我的手腕上。
“这个镯子,你不要摘——早就该是你的!就算你不要,我也还是要拿给牧牧戴的。”
她说:“我当年就是戴着两个这样的镯子,嫁到周家来。一个给了周雪,当她作亲生女儿来养的。还有一个一直留着,预备在周宴结婚的时候送给你。”
“结果周宴说镯子难看,样子也旧了,配不上你,死不肯要……”
噢,我难道是什么莲花仙子,清高孤傲,脱俗超凡,他竟觉得黄灿灿的金子配不上我么?
我抽手出来,对她说:“周宴没有与我说过这些。不过,谢谢你。”
“牧牧就快要过六岁生日了。我会把镯子交给她。”
她怔一怔,说,“对,对,牧牧也要六岁了。”
我说:“事情已经都过去了。沈珺是沈珺,我是我,她是周宴的现任妻子,我不过是前妻,不会因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就怀恨在心,处处打击报复。否则我未免太小人。”
她也许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话,脸色顿时白了一层。
“他们最近……好像有一点矛盾。”
她犹豫地说:“家里的话,他从来不听。有那么一个姓姚的,又是个疯子……我听老陈说,周宴可能还是比较听你的。当初你要离,他就同意离,你要牧牧,他就同意你带牧牧……”
“如果你劝一劝他,是为周家的以后着想,想办法生一个儿子……”
第三十章(下)
我立时觉得脑里嗡的一声,整个人血液沸腾,简直要炸成碎片。
她嘴里还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真切了。
她的表情却是极不安,极恳切的。
“……木晓,你看呢?”
她的手又搭在我的手背上了。
我看着她,告诉自己:长辈哪里有错?长辈的错绝不是错。
但是我的心在滴血。
我气极反笑,站起来,对她说:“周宴自己决定的事,谁说都是没有用的。这是他的脾气。如果他在乎我,当初就不会同意我离婚的要求。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她眼底骤然有些失落的神色。
“当然,这是你们的要求,事关周家延续大计,我只能去试一试。至于他肯不肯听,也许沈小姐会告诉你结果。”
我不想继续说下去,去里间抱了牧牧起来,对她道了晚安,就去开门。
老陈见我出来,愣了一愣,不敢说话,连忙走在前面。
周雪也在外面等我,迎上来说:“我有话和她说,老陈,你先走吧。”
老陈看我一眼,欲言又止,还是走了。
周雪拉我往前走了几步,问:“是不是谈遗产的事?”
“不是。”
她显然不能相信。
“木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牧牧如果不肯接收柳中那30%的股份,送给谁都可以。我一点不会可惜!”
我压着怒火说:“老太太更担心周家无后,要我去做说客。”
“这是什么意思?”
“她认为周宴只肯听我的话,眼下走投无路,只能请我出马,劝周宴与沈珺赶紧生个儿子出来。”
“岂有此理!”
她停下来,生气地问我,“她老了,糊涂了,你怎么也跟着糊涂?周宴怎么会听你的话?”
我说:“老太太这样信任我,我不敢不从。她既然放下婆婆的身段求我,我更不能推脱。”
她欲张口,看看我怀里的牧牧,又不说了。
我说:“我和牧牧要先回去睡觉,你也睡吧。”扭身回去。
她追上来,陪我到房门口,才说:“木晓,你最好再想一想。”
“我可以和妈再谈一谈。她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沉默着开门,走进去,反手关门。
床头的小灯亮着。柔和的灯光可使人平静,安眠。对面小小的金鱼缸上映出薄薄的一片微光,除了一掠而过的沉沉鱼影,中间还有一个人影——那是我自己。
我将牧牧放回被子里去,关了灯,去外间的桌边抽烟。
今夜多少人难眠?家族,利益,财产,我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