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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疼痛侵袭而来,欧阳少恭蹙眉忍耐,站立不稳,施定闲上前搀扶住他。
“先生,你看。”施定闲给欧阳少恭指着周遭的景物。
蓬莱的衰败荒芜之景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黑暗里的邪气纵横,而那邪气的源头,便是现下满目狰狞的巽芳。
“你说,她不是巽芳……?”欧阳少恭言语迟缓,像是还没缓过神来。
“先生,你知道的,她不可能是巽芳,至少不完全是你爱的巽芳了。”
人死魂散,功过是非,黄泉地府,自有定论。且三魂七魄,魂主阳,魄主阴,轮回也好,惩戒也好,命魂是关键,其余魂魄因生前执念迟迟不肯逗留在人间也并非罕见。
眼前的魂魄成黑色,具人形,被邪气侵染,恐怕是三魂定是余下了幽精主导,七魄未知,但主散邪气淤积的非毒多半是不在了,或许是偶然散去,也或许是,被人为驱散……
“夫君,”污浊的邪气伴随着幽幽的语调溢出,“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巽芳在一起?我们永永远远,不要再分开,不好吗?”
“巽芳,我当然愿意……”
“你撒谎!”巽芳第一次粗暴地打断了欧阳少恭的话,“你根本就是贪恋人间!苟活于世!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你从来不顾我的意愿。都是你!!就是你,做下了那般逆天倒施之事,才害得我蓬莱天灾,举国上下,生灵涂炭!父王,姐妹,至亲,好友,子民,都成为了牺牲品……而我,呵呵,我居然还是傻傻地爱着你,”说得咬牙切齿,“爱,着,你,为了你满手血腥,为了你背负良心的谴责,为了你,去死……”
“巽芳……”欧阳少恭动容。
“我那么地爱你,”语音凄楚,“可是,在你身边陪伴你数载,只不过容颜老去,你就认不得我了……呵呵,说是什么皮相身外之物,我才不信!我老了,不好看了,你就认不得我了……明明我用死来埋葬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
再深的爱恋,当横亘着生死,哪怕是一星半点,随着阴魂在这世间积累的怨气,就会化作更深的仇恨,纠缠不休。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爱上了你,你去死吧!!”声嘶力竭的嚎叫回荡在空间里,重重叠叠的回音震耳欲聋,刻骨的仇恨让人战栗。
凌厉的邪气夹着风刃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施定闲瞄了眼发愣的欧阳少恭,知道这人是指望不上了,只得费心费力,竭尽全力护住两人。
“巽芳,我一直深爱着你,从来没有变过……”欧阳少恭喃喃自语,又更像是沉溺在回忆中提醒着自己,“你,不要恨我……”惶惶之意溢于言表,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好呀,”邪风暂时停歇,巽芳的声音充满了史无前例的恶意,“你既然这么爱我,那你就自我了断,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欧阳少恭的手上就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匕首,刀刃闪烁着不详的光辉。
施定闲在他身边守着,作防卫之势,谨防对方再袭,另一方面,死盯着欧阳少恭。
“你真的恨我,想让我死……”欧阳少恭端详着匕首,抬起头看着对方,嘴角牵起一抹笑意,眼神悲切,这笑容比哭泣还要令人悲伤,“到头来,你还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怪物,是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异类,是不?”轻缓的语调,字字句句,说得痛彻心扉。
“先生!”施定闲看着欧阳少恭面色不对劲,绝望的死气比从前更胜,急忙抓紧他的手,“你好好看看,那个真的是巽芳吗?巽芳从来没有恨过你,她直到死,都没有后悔过呀!!你还记得吗,她临死前说的话,她一直,一直都爱着你的呀。”已经不管不顾了,就算先生知道她看了他们夫妻各种秘辛她也不管了。
“……”欧阳少恭沉默不语。
“哼哼,既然你还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那边的巽芳等得不耐烦了。
邪气携雷霆之势席卷而来,攻势汹汹,施定闲强撑着魂力与之搏斗,一边大叫,“先生,她不是巽芳,是有人利用了巽芳造出的邪气幻象啊!!”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是让他用阳火烧杀她,他下不了手,她是他的妻子,她是巽芳,就算被邪气侵袭,仍然是他的妻子,他不能亲手杀了她……
施定闲渐渐感到力量不及,纯粹靠物理反抗群攻,果然还是太消耗了,更何况今晚她才为了救巽芳用了好几次魂魄驱使和感知,看着欧阳少恭一副狠不下心的模样,咬牙,一个旋身,暂时格开围攻,闪回欧阳少恭身前。
跨前一步,揪紧欧阳少恭的衣襟,趁其不备,拉近距离,四目相对,她恶狠狠地说道,“欧阳少恭,如果你是怪物,那么我也是怪物,比你还要怪的怪物!可是,我这个怪物还是想活下来,就算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还是想要活下来!你听着,真正的巽芳或许正在为你的安危而哭泣,你想让她再一次背负你的死亡吗?!”把欧阳少恭往后一推,继续加入战局。
冥火式微,手脚越发迟钝,发力不济,刚刚削去一截邪气,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被温凉的手稳住了后背,炽热的火焰从后方包裹上来,呈排上倒海之势倾泻而出,大杀八方,瞬间,邪气就被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对方孤零零的黑色人影被火焰侵蚀。
施定闲感觉得到背后的手有点微微发颤,她想要安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对面人影,好像有淡淡的白光从邪气和火焰的缠斗中升腾而出,她想,或许真的巽芳就要回来了,因为她靠着的这人的手颤得更厉害了……
待会请不要把我直接摔回地上就好了……不过,魂体应该摔不痛才对……
施定闲定下了心神,嘀嘀咕咕地将要陷入沉睡。
“……以后,就拜托你了……”甜美悦耳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在耳边低喃而过。
施定闲彻底沉睡了。
第29章 一觉醒来
温暖如昔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化作了点点光阑,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他终于还是对巽芳放了手。
巽芳,他独一无二的爱妻,他活在这世上曾经唯一的归宿,他们曾经是那么的相爱。而他现在,终究是说不清楚到底是爱着她,还是爱着那份回忆了,但是他还是尊重了她要离开他的决定。
所以,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巽芳了……
目送着她远去,他离开了那个记忆的幻境。
施定闲的魂体正安闲地沉睡着,虚无缥缈的身姿,若隐若现的容颜,魂体的外貌本就难以细看,不过不要紧,他已经完全记住了她的轮廓,扎着男子的发饰,穿着奇异,行动间带着少女特有的英姿刹爽。
施定闲,原来是这个样子……
世人皆道,相由心生。
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就是和他一样遭受过生生世世孤煞煎熬的灵魂?那样的痛苦,暗无天日,永无止境的背弃和遗忘,他都觉得沧桑不堪了,她却还能那么努力地活着……为什么,这张面容能一直充满了生气?
到目前为止,每一次当他觉得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她总是能给出他意料之外的答案,但是他竟然又觉得好像是正常的。
第一次,在翻云寨见到她,迷神引起了微弱的反应,再用锁魂针试探,方确定是她。没想到,几世的擦身而过之后,他们有了交集的一天。
她和他想象中的南辕北辙——天真纯良得让他发笑,但是她似乎又很倔强,于是他期待着这个执拗的小树被折断的一天。
直到,他亲手杀了她,没有丝毫的迟疑与后悔,在震断她的心骨,反将她最后的王牌之后,还是没有见到他想要见到的表情,她一副心安理得此生无憾的遗容让他心中难得的显著烦闷起来——不该是这样的!不是有着机关算尽,棋差一着的悔恨,无一人相知,直到死都在被朋友怨恨,孤零零曝尸荒野的凄惨,还有这短暂孤独的一世吗?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天理循环,他刚刚杀了她,巽芳就对他下了手,结果让她有了可趁之机。
她依旧天真得让他抚额,有时候还很奇怪,但是她似乎并没有那么纯良,和巽芳的善良宽和不同,也和风晴雪的懵懂热情不一样,更多的是旁观者了然的随遇而安。
其实,在那一夜,自她心绪产生极大起伏起,他就苏醒了,听到她那些忐忑激动的心声,看着那些至亲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感受到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的疼痛,察觉得到她心中的暴戾和绝望,和自己当初如出一辙,就有种痛快的阴暗在心底滋生,叫嚣着,想要快快看到她变成另一幅扭曲的模样。
然而,她居然生生压抑了下来,她醉得胡言乱语,无声无息地哭泣,在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时候,他惊觉她竟是心境重归平静。
之后始料未及的发展打乱了他的计划,这次,他对于她最后的决定仅仅是一点点的错愕了。
她说,是他让她下定了决心。
所以,她救了他们,让他们平静地离开了她的生命。
现在,他让巽芳心无牵挂地离开,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起码她在离开之前还记得他,还爱着他……
他伸手碰触到了施定闲的魂体,淡淡的暖意自指尖传递过来,魂魄之力消耗过大,她的魂体有点溃散,估计他会清静一段时间。
欧阳少恭缓缓睁开双目,手中握着染血的人形傀儡,已经断成了两截,东方天微明,可以看得出房间被扫荡得乱七八糟,还有站在他面前的人,一个带着铁质面具,身着绛色氅衣的男子。
“少恭,要见到你还真是不容易。”语带亲近。
如果施定闲还醒着,也许会记得,这个笑得张扬的男子正是当日在琴川镇外眨眼间就射杀了数名流浪汉的将士。
“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见到在下还不容易。”欧阳少恭泰然自若,言语间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少恭乃世外高人,此前我一再递上拜帖均被少恭回绝,亲自追到衡山之下还是失了少恭踪迹,可不就是不容易么?”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没有翻到的扶手椅上。
“此言差矣,青玉坛也算是国师的师门,国师回师门探望,在下又怎会阻拦,再说,在下不过闲云野鹤之流,哪堪国师如此大费周章?”
“少恭过谦了,”男子笑得狡黠,“江南瘟疫,朝野震动,便是少恭手笔,雷严说得对,少恭之能,不可小觑。啊,我忘了,连那个雄心壮志自负甚高的雷严师兄也毙命于少恭手下了。”说罢,又站起身,神态端正,“少恭还是唤我善渊吧。”
“无论善渊信否,雷严并非死在我的手上。”欧阳少恭从善如流。
“哈,我知道,是近日江湖声名鹊起的百里少侠,可是,我不信,一个江湖小辈会无缘无故和雷严杠上。少恭,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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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定闲昏昏沉沉,感觉身体漂浮不定了许久。
鼻尖传来了淡淡的药香,暖暖的热气烘烤着身体,施定闲睁开了眼睛。
是义幽丹阁。
这么快就回到青玉坛了,也对,她在沉睡,先生可以使用法术。
“这是最后一炉丹药,待青烟呈紫便可出炉了,然后即刻带过去试药。”欧阳少恭给弟子吩咐完了,便出了丹阁,往藏书楼方向去了。
先生果然是爱岗敬业的典范啊,时时刻刻战斗在工作第一线……啊,她忘记巽芳了,估摸着先生是在给她老婆倒腾起死回生的偏方呢吧。施定闲瘪瘪嘴。
'巽芳……现在大概,已经入了轮回了吧……'欧阳少恭轻轻长叹。
'嘶——'施定闲倒抽一口凉气。
啥啥啥,先生居然肯对巽芳放手,不对,肯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因素,于是,现在先生肯定是在炼制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霸气药丸,以及在酝酿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报复计划……
施定闲越想越有可能,抱着头暗叫,完了完了,这次她没有未卜先知,智商肯定是跟不上了……
'……定闲多虑了,'欧阳少恭停顿了一下,想到施定闲刚才想到的一个字眼,'未卜先知?定闲的意思是,往日种种,定闲都可预知?'
'没没没,我的意思是,意思是,大约先生总是想着巽芳,才能猜到先生的一些行动,'施定闲想要以头抢地,果然才醒过来脑子太迟钝,她都忘了,一般的腹诽对方是可以听得到的,赶紧解释,'再说,要是都可预知,我在白帝城的时候至于那么纠结么……'
'定闲不必如此慌张,我没有其他意思。'欧阳少恭轻飘飘一句算是揭过,一边一步一步踏上藏书楼,咯吱咯吱的木板声在空荡荡的阁楼里格外响亮。
'那先生,真的,就让巽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