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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两份蛋糕你还要不要?”侍者看我握着手机还在发呆,出声提醒我。
“要,当然要。”我扫了一眼冷柜,忽然有些心烦气躁,“再来一份葡萄跟芒果的。”
周诺言退出检票的队伍,在一旁等我,看我慢吞吞走回去,接过甜品,有点不高兴地说:“怎么去那么久?差点想打你手机。”
我随口瞎掰:“那家店客人多,等了一会儿。”
他低头打量手上的东西,嘴里嘀咕:“有那么好吃么?值得你这样惦记……”
我想到好不容易才跟他协调好的关系,现在又要为一些不相干的事翻脸,心中郁闷之至。他注意到气场不对,抬头注视着我,“怎么了?有话跟我说?”
他的直觉太过敏锐,我不由自主地心虚,支吾了一下,说:“我们把机票退了,先不回梧城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十分诧异,脸上露出探究的神态,“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想回去。”
“你撒谎。”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说实话,我可以考虑。”
我跟他大眼对小眼,杵了足足两分钟,终于败下阵来,“是你妈妈的意思,何琥珀猜到周守信跟你可能不是亲兄弟,周守信跑去质问你妈妈,你妈情急之下把他训斥了一顿,周守信扬言要跟你做DNA鉴定,然后告你独吞遗产,你妈希望你给她一点时间处理这件事,大概就是这样。”
“给她一点时间?”他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她要我当缩头乌龟又躲又避,你还在跟她一个鼻孔出气,你有没有脑子啊?”
“周诺言,你冷静一点,我之所以帮她,是因为我觉得你妈妈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我知道你不屑躲避,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铁腕,你妈妈夹在你们兄弟中间,搞不好就两边不是人,你就当同情她,再宽限她几天吧。”
他面带愠怒,冲我吼:“你以为宽限几天有用么?不说她跟我爸爸离婚已有十几年,从守信大学毕业算起,也有好几个年头了,这么多年说不出口,难道短短几天就行?你别那么天真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也不相信你妈,但她既然开口了,我们姑且信她一次又何妨?不过是要你离开十天半个月嘛,这对你有什么损坏?”
他静默,面无表情地瞪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生我的气更甚于生他妈的气。我不怕他生气,但他前两天身体还很不好,我怕他又犯病,赶紧放软了声音说:“算了,就当给你妈一个面子,你也说都这么多年了,那再等半个月又有什么紧要?如果到时事态还是老样子,那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拦你。”
他还是不说话。我试着搂住他的胳膊,他没摔开我,我得寸进尺地凑过去,学着唐宁宁对付她男朋友的那招,“好嘛好嘛,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他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阴沉的脸有所松动。
我知道学得过火了,鸡皮疙瘩自己先掉了一地。咳了两声,恢复正常语调,“那到底是你妈跟你弟弟,解决的办法很多,你别动不动就选择最恶劣的一种。”
他叹了口气,把头撇向另一边,“我只请了三天假。”
他终于松口了,我笑着指了指他的口袋,“打电话回去再多请几天。”
“小姐,你以为我每天都很闲么?为了你这么一点事,已经有一份检讨报告等着我回去写,你倒好,问都不问一句,就自作主张应承下来。”
“什么嘛,又扯到我身上来。”我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打开那个提拉米苏,闷闷不乐地吃起来。这人蛮不讲理的时候也会说出一通道理来,何况现在道理在他那边,我百口莫辩。
大厅的广播开始催促乘客抓紧时间登机,周诺言提起行李,我跳起来挡在他身前。他无奈地说:“我没有理由请那么多天假,医院的工作还等着我回去做,大不了我答应你,尽量避开守信,不跟他正面冲突,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也不行,”见他不悦地抿唇,我忙补充了一句,“不是不信你,而是周守信跟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谁知道你们碰面后又会发生什么事。”
“何碧玺——”
“你听我说,你以前教过我的,做人要有信用,我都答应你妈妈了,你不要让我当小人了。”
“我教过你?我怎么不记得?”
我嘿嘿笑了笑,伸手进他口袋掏出手机,“这样吧,我帮你跟你们主任请假,如果他批的话,你不准再找借口了。”
他把手机抢回去,说:“别胡闹了。”
我又一把抢过来,不服气地说:“我是认真的!你帮我拿回了证书,这次我帮你搞定,两不拖欠。”
他摸了摸我的头,好笑地说:“这也叫两不拖欠?”
“那当然,”我调出他手机里的电话簿,一个个按下去,“我跟郭奕说好了,让他帮你请假。”
“郭奕巴不得我今天就回去上班,他会答应才怪。”
我撇了撇嘴,跑远了些才拨号。周诺言站在原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下他身侧几步远的人群,忽然有了主意。
“你说真的?”
通话时间五分二十三秒,郭奕第四次问我这个问题,语气充满质疑。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哪里敢胡说。”背对着周诺言,我的心里涌上一股恶作剧般的快感。郭奕仍是将信将疑,这个请假的理由无疑是叫人大跌眼镜。
挂了机,我把手机塞进周诺言的口袋里,“搞定了,他说没问题。”
“怎么可能?”他不信,掏出手机要回拨。
我急忙制止他,“难道我还会骗你啊?他都答应了,你别给他反悔的机会!”
周诺言盯着我,说:“何碧玺,我觉得你有点古怪。”
“哪有?”我抿唇偏过头去。
他不依不饶:“拿出你的化妆镜,看看自己笑得有多诡异。”
我白了他一眼:“我包里从来不放这东西。”
他讽刺我:“你是不是女生?”
我挺胸叉腰:“我不是,难道你是?”
周围的人群一片喧哗,我好奇心大作,拉着周诺言凑过去看热闹。
那是一个即将出发的蜜月旅行团,一对对新婚夫妇脸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甜蜜,令这个旅行团显得十分与众不同,导游手里的小旗子还别出心裁地以黑色为背景,正中画了两颗醒目的红心,张扬得很。其中一对年轻夫妻正同导游争执,我在旁听了一会儿,了解了大概。这对夫妻家里临时有急事要赶回去处理,蜜月之旅眼看就要泡汤,于是跟导游在交涉退费的事。导游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举手投足干净利落,而且还很酷,不管那对夫妇说什么,她都是简短的回一句“抱歉,不行。”
我以前曾跟文琳去旅行社打工,对这个行业略有所知。其实导游确实是爱莫能助,团费并不经她手。机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催了,那对夫妇仍缠着导游不放,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团里其他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一时间,人声鼎沸。
我想反正我们无处可去,于是捅了下周诺言,小声征求他的意见:“要不要去?”
大概是被我眼中的跃跃欲试所感染,他犹豫片刻,过去跟导游交头接耳。
我乖乖在一旁等着,有他出马,还有什么事办不到。
结果,我们顶替那对夫妇参加蜜月之旅,所有人皆大欢喜。上机后,周诺言掏出手机回短信,导游过来给了我一面小旗子,又递来一张表格,我接过来,扫了几眼,把自己的资料填上。
“周太太,把你先生的资料一起填上吧。”
我愣了几秒钟,感觉身侧的周诺言似乎也回头看我,脸不自觉地红了。导游不住地催促,我匆匆填完姓名、性别,然后是出生年月,在几月几日那里卡了壳,只好拿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十二月二十四。”他说,我赶紧填上。
导游露出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们。我面子有点挂不住,想继续往下填,可实在有心无力,除了身高那一栏我可以目测估摸出来,其它的,像体重血型出生地宗教信仰,我都不是很确定,更不要说那些“最喜欢的休闲方式、最喜欢的食物、最喜欢的国家、最喜欢的书籍……”
周诺言伸手接过去,一分钟不到便填好还给导游,“谢谢。”
“是我要谢谢你们,我叫叶敏,你们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叶导,旅途愉快。”她把资料收进文件夹里,笑了笑,“介意我多嘴问一句么?你们真的是夫妻?”
“我们不像么?”我反问。
叶敏没说什么,笑得越发意味深长。我有点窘,有点恼,仿佛被窥破了什么似的。
“今天是我们新婚第三天。”周诺言关掉手机,轻揽住我的肩头。
等叶敏回自己座位,我开始回味他刚才那话的意思,“哎,你——”
不等我说完,周诺言晃了晃手里的诺基亚,“郭奕发短信祝我们百年好合,老婆。”
我顿时泄了气,还以为他知道后会暴跳如雷呢,谁知居然是这样轻描淡写。他寻味的目光投过来,我立时恨不得在机舱里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是你说请不了事假的嘛,那婚假总可以了吧。”我呐呐地解释,其实心虚得很,也许真是鬼迷了心窍,我在拨号的那一霎那看到了叶敏心心相印的旗子,像中了蛊惑似的,然后就不管不顾地拿结婚当请假的理由,估计把郭奕吓得不轻。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我有点紧张,心想完了,他要是矢口否认,那我的颜面就荡然无存了,郭奕一定会在背后笑话我。
周诺言像看穿我的心思,慢条斯理地说:“我答应他,给他带礼物回去。”
我一愣,回过神来,“你告诉他我们去度蜜月?”
他沉默了一下,侧过脸,“你把我的婚假用掉了,以后我结婚怎么办?”
“你结婚?那得等到猴年马月的事啊,再说,劳动法又没规定人一辈子只准享受一次婚假,现在离婚的比率这么高,二婚也正常。”
他冷笑:“你倒想得很周到,真谢你了。”
“不客气。”见他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架势,我只好讪讪地收声,靠在座位上,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坐在我们后面的那对夫妻不停地聊天,絮絮叨叨说的全是私房话,可音调一点也不小,至少是清清楚楚飘进我耳朵里的,我想到文琳常批评唐宁宁的一句话——“肉麻当有趣”。尽管努力无视,却是徒劳,那小两口似乎有说不尽的情话,从最初的你来我往,到后来干脆不说话了,直接动手,互相挠痒。女人的轻笑声十分妩媚,环顾了下四周,再看看自己跟身边的人,心想无怪乎别人要来问。这时,叶敏回头,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身上,我莫名其妙地一阵激动,身体朝周诺言斜靠过去。
她笑了笑,又扭过头去。
“你干什么?”周诺言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很幼稚,赶忙坐直身体,他忽然出手按住我,“别动。”
“啊?”我略仰着头,对上他幽深的黑瞳,募地一阵眩晕。余光瞥见桌案上的那杯水好像微微泛起了涟漪,难道是飞机遇上了气流,所以晃得厉害?
周诺言凝视我,轻声说:“我们结婚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人在说什么,是他搭错神经还是我耳朵幻听?
13。人间微醉
下榻的酒店位于郊区,我们抵达时已是傍晚。夕阳斜照在外面的小阳台上,我放下行李,跑出去凭栏眺望。楼下的园子中央有一条人工湖,湖岸边饲养了几只孔雀。
周诺言跟出来,静默地站在我身边。
望着湖心的船只,想起刚才机上那一幕只觉惊悚,竟没多大喜悦,我现在才知道过于突如其来的东西,哪怕真的曾经无比期待也会有所不同。好像天上砸一个金蛋在脑门上,头已经先晕了,兴奋的神经恐怕暂时调不动,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突然想跟我结婚?你不觉得太轻率了么?”
“是突然,但并非轻率。”
“我记得当年你说过,你一定不会爱上我。”
他不觉尴尬,只是淡淡一笑,“是,我错了,感情从来不可预见。”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爱上我了,所以要跟我结婚?”
他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
我回视他的眼眸,正色地说:“很好,但我拒绝。”
“为什么?”轮到他问。
我俯在凭栏上,想了想,说:“不可否认你很吸引我,从你带我回家那天起,我就不知不觉想靠近你,可是这种吸引也很危险,我看不透你,永远只有被你看透的份。”
他沉默,我继续说下去,“就好像先前我帮你填那份表格,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周诺言,我连你的生日都记不住,你确定要跟我结婚?”
不提还好,听完这句,他原本略带惘然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盯着我:“结婚之后你自然会记住,我从来不拿感情开玩笑,你不必急着拒绝,蜜月结束后再答复我。”
“哦。”我应了一句,看他仍板着脸,心想这哪里是求婚,分明是逼婚嘛!看了一会儿风景,低气压高悬,我忍不住抱怨:“周诺言,我几天前刚刚失恋耶,你能不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