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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妈妈,你放心。”安宏听着妈妈断断续续压抑着的咳嗽,心想,她一定是累坏了。
四月中旬,疫情更加厉害,学校开始封校。没有特殊事情,所有学生、老师一律不许出校,校外的人更是进不来。安宏走过学校后门边的那条路,望着铁栏外,往日里繁忙的小吃街此时已是空空荡荡。
她给韩晓君打电话,询问他那里的情况,韩晓君苦笑:“都停工了,又不能走,先等着看看吧。”
“你自己小心。”安宏担心他,想了想又说,“我们这儿都挺好,学校都封了,秦月的学校好像也封了。”
“我知道,过了年我都没和她见过。”手机里传来韩晓君点打火机的声音,“上个星期我还给她寄了一打口罩,她说她买不到。你呢?你要不要?我这儿还没被抢光。”
“不用,我有。”
挂下电话,安宏突然想到,妈妈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给她打电话了。她怕妈妈在忙,就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妈妈,你和萧叔叔还好吧?
一直都没有回音。
4月21日傍晚,安宏和徐沫沫吃完饭回到寝室,突然接到一个来自L市的陌生电话。
才接起来,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抽泣声。
“喂?哪位?”安宏皱着眉,心里只觉得一阵不祥。
对方终于开口了:“安宏。”
“萧琳?”安宏虽然和萧琳接触不多,但她的声音还是听得出的,“怎么了?”
“安宏……”萧琳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安宏一下子就明白事情糟糕了,她稳住自己的心绪,柔声安慰着萧琳:“萧琳,你先别哭,跟我说,怎么了?是不是妈妈和萧叔叔出了什么事?”
萧琳“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抽抽噎噎地说:“爸爸妈妈要死了!安宏!爸爸妈妈要死了!呜————”
安宏一下子就懵了,徐沫沫看着她脸色瞬间苍白,立即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发现她已经开始发抖。
“说明白点!萧琳!”安宏对着话筒大喊。
“妈妈……妈妈4月初被确诊得了非典,后来爸爸也被确诊了,他们现在都在重症监护室抢救。”萧琳边说边哭,“说是妈妈先传染的,给一个病人插管时被……被飞沫传染的,然后再传给了爸爸!安宏!怎么办啊!”
“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安宏又气又急。
“爷爷奶奶和姑姑不让我去看他们!也不让我给你和外婆打电话!我是偷偷打的!我问外婆要来的你的手机号。”
“外婆知道了?”安宏大惊,外婆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没有,我没告诉她。” 萧琳吸着鼻子,“安宏,怎么办啊?我好害怕!”
“你现在在哪儿?”
“在钱老师家里,他们不在,我已经在这儿住了一个月了。”
“给我地址,我现在过去!”安宏一边通着电话,一边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双肩包。
“哦!你快点来!地址是L市XX路XX号。”萧琳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我好想去看爸爸妈妈!但是他们不让我去!我知道他们快死了!爸爸医院里已经死了2个医生和1个护士了!”
“你先别急,等我过来!我现在就出发!”
安宏快速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徐沫沫看着她,问:“你妈妈……被传染了?”
“恩。”安宏抬起头,已经红了眼眶,“我现在要过去,先找辅导员去开出门单。”
“不会有事的!”徐沫沫走过去拥抱安宏,“小黑,不会有事的!”
“但愿。”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医院很容易传染的。我自己可以。” 安宏咬着嘴唇,拉上背包拉链。
临出门前,徐沫沫翻遍钱包口袋,塞给安宏几百块钱:“拿着,赶紧去吧。”
安宏奔到辅导员宿舍处,快速地办了出门手续,辅导员知道事态严重,连声地安慰着她。
安宏往校门赶时,天色渐黑,她越走越急,越走越急,心里杂乱无章,萧琳的哭喊还回荡在脑中,安宏只觉得脚步沉重,通往校外的路变得那么崎岖难走。
手机突然无预兆地响了,是路云帆的电话。
他欢欢喜喜地喊:“安安!晚上看我去踢球!”
安宏觉得心烦,忍住脾气说:“我今晚有事,不去了。”
“你要干吗?你今天没选修课。”
“你别来管我!”安宏已经走到校门口了,手里拿着电话,她把出门单交给保安。
保安嗓门挺大:“这时候还出校啊?同学,几点回来啊?”
电话那端立刻没声音了,安宏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意外地听到路云帆沉默片刻后在那儿大喊:“喂喂!安宏!你出校啊?你到哪儿去??”
“我有点事要出去,路云帆,你别问了行不行。”
“不行!你究竟去哪儿?你这时候出去回来很容易被隔离的!”
“我知道!总之你别管了,我挂了。”
挂掉电话,安宏已经走到了路边,她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一筹莫展,她不知道这时候回到J市市区,还能不能赶上去L市的末班车,如果赶不上,就只能坐黄鱼车过去了。
学校门口没有出租车,因为大学区都封校,连黄鱼车都没有,安宏只能在公交车站等半小时一班的中巴车。
十几分钟后,她的肩头突然被人一拍,安宏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路云帆正气喘吁吁地瞪着她。
“去哪儿?”路云帆打量着安宏,她背着一个双肩包,脸上失魂落魄,像是在逃难。
“你怎么出来的?”安宏惊讶,“谁给你开的出门单?”
“我爬墙的。”路云帆挑眉撅嘴,“你急急忙忙地出门,肯定有什么事,我不放心,出来看看。”
“……”疯子!安
宏心想。
“你去哪儿呀?”路云帆又问。
“我去L市。”安宏眼看着瞒不过,只能说实话,“我妈妈和萧叔叔确诊非典了,我赶着过去。”
“啊?”路云帆真的惊到了。
“恩,你赶紧回去吧,趁保安还没发现。”安宏心里想到妈妈,眼圈又红了,她低下头去,抹了抹眼角。
路云帆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我陪你一起去。”
安宏猛地抬头看他,摇头又摆手:“不用不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路云帆掏掏裤子口袋:“我带钱包了,有钱有身份证,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安宏还想拒绝,中巴车到了,路云帆招一招手,拽着安宏的手臂就把她拖上了车。
路云帆在中巴车上低声打电话,安宏心烦意乱,没有去听。车子开到镇上,安宏下车就要往公交车站跑,路云帆一把拉住她:“在这儿等着,我家里的司机马上来接我们,他直接送我们去L市。”
安宏傻乎乎地看着他,路云帆一脸的坚定,他搂了下安宏的肩,低声说:“安安,放心,有我在。”
一直到坐上路云帆家的车,安宏看着身边的男孩,心里还是不敢相信。
他真的跟着她过去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安宏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到达目的地后会发生什么。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想着萧琳说“爸爸妈妈要死了!”她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一只有力的臂膀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了他的肩头,路云帆柔声说:“安安,你先别担心,先别乱想,到那儿看了情况再说。”
“恩。”安宏忍住眼泪,疲惫地依偎在他怀里,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在身边,给她依靠和鼓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好像悬空的身体突然找到了立足点,一颗紧张得快要失控的心,渐渐地回归平静。
顺利地赶到L市时已是晚上9点多,安宏站在萧琳班主任钱老师家楼下,给她打电话。
钱老师接了电话,安宏说明情况,钱老师就让他们上了楼。
见到安宏,萧琳立刻就哭了起来,她扑到安宏怀里,大声地喊:“怎么办啊!安宏!怎么办啊!”
钱老师安慰着萧琳:“傻丫头,不是和你说了现在没事么,怎么把你姐姐叫来了。”
安宏正视钱老师:“生病的是我妈妈,我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吧!”
钱老师闪烁其词:“萧医生的家属都在这儿呢,有情况我们会通知你的。”
“什么叫有情况?难道要等他们去世了才来和我说吗?那是我妈妈!”安宏气极,搂着萧琳安慰着,“别哭了,萧琳,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路云帆在边上一直没吭声,看着安宏激动的样子,他拉住她
说:“你先别冲动!安安,现在很晚了,我们明天一早过去。”
“那是我妈!”安宏瞪他,“你当然不着急!”
“安安,已经快10点了,医院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医生护士也都很累了,还有萧叔叔的家人陪了一天肯定也都要休息了,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早过去。司机不走,这几天车子都归我用,你听我的,好不好?”
钱老师附和着:“是啊是啊,安同学,你们来都来了,医院肯定让你们去的。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萧医生他们夫妻现在都在重症病房,谁都不能进去探视,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只能靠纸条。”
安宏看看怀里哭得惨兮兮的萧琳,又看看路云帆,他眼神沉稳,冲她点点头,安宏终于叹了口气,同意第二天再去医院。
这一晚,路云帆在宾馆开了两个房间,他和司机睡一间,安宏和萧琳睡一间。
萧琳洗完澡爬上床就睡着了,安宏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的睡脸发起呆来。14岁的萧琳还是个孩子,安宏能体会到她的恐惧,萧琳真的是害怕极了才会给她打电话,十几年来两人关系都不和睦,这会儿萧琳却把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来抓。
手机短信响了,是路云帆:安安,好好睡一觉,放心,有我在。
这句话,这天里他已经对她说了好多次,但是安宏却很相信,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路云帆还未成年,可是适才却表现得那么沉稳果断,一点都不似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
天一亮,一行三人就去了萧医生的医院,萧琳给自己的姑姑打电话,戴着口罩的萧姑姑走到医院大厅,就见到了三个年轻人。
“怎么回事?”萧姑姑皱眉看着萧琳,“你怎么没在上学?这两个是?”
“我是萧琳的姐姐,安宏,这是——”安宏扭头看路云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我是她男朋友。”路云帆面不改色地接口,“我们来看阿姨和萧叔叔。”
“呃?”萧姑姑眼神一凛,“琳琳,姑姑怎么和你说的?”
萧琳扭开头去不看她,安宏忍住气,说:“萧阿姨,请问我妈妈和萧叔叔住在哪儿?”
“重症监护室,你们看不了。”萧姑姑摇头叹气,“我们也看不了,只能天天在这儿等消息。医院有多危险,你们知道吗?不让你们来是为你们好!”
“我们有分寸的。”安宏拉过萧琳的手,“我们和你们一起等。”
萧姑姑没有骗人,谁都探不了病,但是安宏终于知道了情况,萧医生病情很严重,已经进行了气管切开有创呼吸机治疗,他的心肌和肾功能已经出现异常,肺部已呈纤维化,相较来说,妈妈的情况稍好一些。
萧琳每天以泪洗面,她不肯去学校,安宏也不强迫她,就让她跟在
自己身边,白天在医院等消息,晚上回宾馆睡。路云帆照顾着他们的一日三餐,萧家的亲戚对他们不冷不热,安宏也懒得去和他们打交道。
路云帆觉得奇怪,语气里难免透出一些疑问。安宏趁着萧琳去上厕所,对他说了妈妈和萧医生的事。
“当年妈妈嫁给萧叔叔,萧叔叔家里人都反对的,萧琳的爷爷奶奶一直喜欢萧叔叔的前妻和他们生的儿子,所以那么多年来萧叔叔和我妈才在这儿上班,没回J市。现在萧叔叔都病成这样了,他儿子也没回来。”
路云帆搂着安宏的肩,轻声叹气:“以前都没怎么听你说过你妹妹。”
“我和她关系不好,你信不信,她从小到大,没喊过我一声姐。”
“她现在很依赖你。安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睡觉,你要是倒下了,你妹妹会垮了的。”
“恩,我知道。”
数日的等待,却等来一个噩耗,4月26日,萧医生被宣告抢救无效,死亡。
萧家的亲戚立即哭成一团,哀嚎声四起,萧琳已经麻木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接着就身子发软地滑了下去,萧家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她,幸亏路云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才没一头栽到地上。
路云帆打横抱起萧琳,说:“她昏过去了!”安宏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路云帆叹气:“安安!坚强一点!你妈妈还在抢救呢!”
安宏顿时醒悟,看着乱成一锅粥的萧家人,她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