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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可以在手里藏一小片碎叶,然后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干嘛?』我又睁开眼睛。「干嘛是她的台词。」『喂。』「然后你回答因为她头发上有片叶子,所以你伸手帮她拿下。」『鬼才相信。』「鬼才相信还是她的台词。」『你有完没完?』「还没完。你可以向她摊开手掌,证明确实有片叶子。」『所以呢?』「你不仅免费摸到头发,而且还会赚到她的一句谢谢。」『无聊。』
「还有很多招。你想不想听?」『你说给自己听吧。』我翻了个身,『我要睡了。』「好,那我就说给自己听了。」于是赖德仁开始自言自语,偶尔还吃吃笑了起来,很吵。我猜他小时候父母一定经常不在家,而且别的小孩也不跟他说话,所以他练就一身对着空气连续讲几个小时的话都不会累的本事。这晚我就在他的聒噪声和窗外呼呼的风声中模模糊糊入睡。
在等待孝的演奏会的这段日子里,我在在线遇见6号美女几次。我们通常只是礼貌性互丢了几个水球,没多作交谈。6号美女说我的名片档很有味道,把她随口说的话拗得很好。不过她还没改掉名片档,她说她得再想想。『名片档这东西不用太认真,完全空白也可以。』「不行。我要在秋天结束前想出来。」
时序刚进入11月,秋天或许快结束了。今年南台湾10月中旬才感到一丝秋意,到11月底时可能已入冬。秋天的寿命只有一个月左右,果然很短。难怪以前的人老喜欢感伤秋天,搞不好只是因为秋天太短。「这次你一个问题也不许问。」又是sexbeauty。很好,反正我也觉得问她无聊的问题是件无聊的事。
「很多男生总喜欢搞怪来吸引我的注意,你应该也是吧。」『喔。』「所以你故意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好让我留下深刻印象。」『喔。』「这也难怪,毕竟我可是个会让男人流鼻血的女人呢。」『妳是拳击高手吗?』「什么?」『晚安。』我下线关机走人。
慧孝的演奏会在材料系馆前,时间是晚上八点。这晚我和赖德仁还有他女友一起吃饭,吃完饭后也一起到材料系馆。他的女友也是大三,虽然不跟我们同校,但学校也在台南。大二上她们班和我们班一起去机车郊游,回来后他们便开始交往。虽然她名字里没有倩,但我都叫她小倩,赖德仁也跟着叫。之所以会叫她小倩,是因为《倩女幽魂》这部电影。
小倩的头发又长又直,走路轻飘飘的,又喜欢穿白色连身长裙。她的眼睛很大,通常眼睛很大的女孩眼睛都会说话。只不过别的大眼睛女孩眼睛说的是:我好美啊;但我看到小倩的眼睛时,总会莫名其妙听到:我好惨啊。所以我叫她小倩。
她曾经问我为什么要叫她小倩?「因为妳像王祖贤一样美啊。」赖德仁抢着回答。小倩确实算漂亮,白天看见她时很赏心悦目;但如果是半夜12点在公园里遇见她,我一定会转头加速狂奔。
材料系馆前的这个演奏会场地很简单,摆了40张椅子,但没有舞台。除了孝弹keyboard外,还有两个弹吉他、一个打鼓、另一个主唱。打鼓的是男生,其余都是女生。观众站着或坐着,也有人靠在墙上或坐在花圃边上,席地而坐的也有。演奏的歌曲是流行歌曲和英文歌,轻快的旋律居多。
第一首曲子演奏到一半时我便发现6号美女和蚊子,曲子结束后我主动朝她们走去。「嗨,绣球。」6号美女先打招呼。『妳好。』不能叫6号美女,我还是只能用第二人称。
奇「我有投妳一票喔。」赖德仁说。我回过头,他拉着小倩的手站在我背后。『你是要说几次?』我说。6号美女微微一笑表示响应,赖德仁点个头后便又拉着小倩走开。
书「学长你好。」蚊子说。『蚊子学妹妳好。』「刚刚那个人是?」蚊子问。『他是我室友。』我说,『旁边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他女朋友长得很漂亮。」6号美女说。『妳也不遑多让。』我说。「谢谢。」6号美女笑了。
「学长。」蚊子轻咳一声,「我呢?」『妳是骰子。』「嗯?」『很正。』「谢谢。」蚊子笑了。
赖德仁和小倩坐在椅子上,6号美女和蚊子在花圃边上的矮墙坐着。两组人马相隔十公尺。就像《左右为难》里唱的: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但这实在太好选择了,我当然坐在6号美女和蚊子这边。而且蚊子还很识相的让6号美女和我比邻而坐。虽然演奏会里没太多交谈的时间,但能跟6号美女注视同样的方向、倾听同样的旋律、偶尔转头互相交换笑容,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当最后一首曲子——《Before The Next Teardrop Falls》演奏完后,6号美女似乎突然发现熟人,便起身前去打招呼。那是个身材细瘦高挑的女孩,侧面看起来很有明星味。赖德仁已带着小倩离开,我便想等6号美女和那位女孩谈话结束后,跟6号美女说声bye…bye后再走。
「打鼓的就是慧孝的男朋友。」蚊子说。『喔?』我微微一楞,意识到蚊子主动跟我交谈,『嗯。』「我原以为他是吹萨克斯风,而不是打鼓。」『为什么?』「因为他嘴巴一定很有力。」蚊子笑了笑,「上次慧孝的高领毛衣,
足足穿了三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学长。」蚊子问,「你很喜欢学姐吧?」我煞住笑声,有些尴尬。「是不是?」『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生应该要坦率。」『是。』我只好回答。
「那学长想追学姐吗?」『这……』「想就想,不想就不想。男生应该要坦率。」『坦白说,我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哦?」『妳学姐在各方面都很好。』我望着6号美女的背影,『但也因为很好,会让我自觉渺小。』「学长不用想太多。」蚊子笑了笑,「喜欢一个人的勇气,就会让
自己变得巨大。」
我吃了一惊,不禁注视着蚊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我的话有道理吧?」蚊子问。『好像……』「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男生应该要坦率。」『有。』我笑了。
「学姐目前没有男朋友,不过有几个男生在追她。」『嗯。』我点点头,『妳学姐人漂亮个性又好,当然会有人追。』「所以学长要加油。」『我跟那些想追妳学姐的男生比起来,会占优势吗?』「这……」『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女生应该要坦率。』「不会。」『看来我不该问这问题。』「我也不该老实回答你。」我和蚊子相视而笑,笑声惊动6号美女,她回头朝我们看了一眼。
6号美女终于结束和那位女孩的交谈,转身走回来。「学姐,我还有事。」蚊子说,「让学长送妳回去吧。」「这样好吗?」6号美女看了看我。『这是我的荣幸。』我说。「那我们先走了。」6号美女说,「蚊子妳别在外面待太晚。」「我知道。」蚊子笑了笑。
我和6号美女转身走了几步,便听见蚊子在背后说:「学长,加油。」我回头看了看蚊子,彼此交换一个很有默契的笑容。6号美女没多说什么,但走了几步后,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了?』我问。「蚊子果然是那个加油站故事里的学妹。」6号美女说。
时间才十点左右,街道一定还热闹得很,但在校园里却很寂静。「她是2号美女。」『嗯?』「刚刚跟我说话的女孩。」『喔。』「只有喔?」6号美女说,「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或许吧。』「我又有了莫名其妙的预感。」6号美女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说:「你一定有投她一票。」
『妳是用猜的吧。』「算是吧。」『喔。』「又是喔。」6号美女说,「那你说,我猜对了吗?」『妳猜对了。』我说,『以前不懂事,抱歉。』「不懂事?」『我以前不知道真正的美女才会随便选张照片参赛。』6号美女的神情有些腼腆,然后有意无意的,抬起头看着夜空。
「今晚月亮又大又圆。」6号美女仰头说,「应该是满月吧。」『喔。』「你怎么老是喔?」她说,「你不抬头看看月亮吗?」『我前两天被狼狗咬到,最近不敢看月亮。尤其是满月。』「胡说。你又不是狼人。」6号美女笑了。『其实是早上睡落枕,现在脖子还有些硬,抬头时会痛。』「原来如此。」
「对了,你说你在秋天出生。」又往前走了三步后,6号美女说:「你的生日过了吗?」『还没。』「嗯?」『有问题吗?』「通常人家在回答还没时,都会顺便说生日是几号。」『不是什么好日子,不说也罢。』「你又胡说了。」『是真的。』我说,『我的生日是下星期五。』「下星期五?」6号美女很疑惑,「那是某个灾难纪念日吗?」『不。』我说,『只是刚好是13号而已。』
6号美女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抱歉。」她吐了吐舌头,「我不该笑的。」『没关系。』我说。「到时我一定会跟你说声生日快乐。」『千万不要。』「为什么?」『据说在黑色星期五这天向人说生日快乐会倒霉一星期。』
「有这种说法吗?」6号美女很纳闷,「谁倒霉?」『说的人倒霉。』「那过生日的人呢?」『过生日的人只会不幸而已,不会倒霉。』「那我只好提前跟你说生日快乐了。」『谢谢。』我说,『生日那天,我会万事小心的。』「嗯。」她点点头、笑了笑,「请多保重。」
校园越来越安静,原来我们不是朝校门口走,而是走进校园深处。『啊?』我突然醒悟,『我是要送妳回家耶!』「你现在才发现吗?」6号美女笑了。『抱歉。』我说。「可是带路的人应该是我。」『这……』「反正今晚的天气很好,在校园里走走很舒服。」6号美女又笑了,「就当作是在校园里迷路吧。」
『时间有点晚了。』我说,『我还是送妳回去吧。』「嗯。」6号美女说,「那我们要装作突然找到路的样子哦。」『得救了。』我指着远方一栋白色的四楼建筑物,『那是数学系馆,
那里附近有侧门,可以离开校园。」「太好了。」『出去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做人。』我说。6号美女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上学期曾经来这里旁听一门课。』经过数学系馆时我说,『那位老师竟然用数学函数来解释命理呢。』「是吗?」6号美女睁大眼睛。『假设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条规律的曲线,也许是正弦波或余弦波,
在坐标平面上有无限多种可能的轨迹。但对任一条曲线而言,只要
抓住或固定住一点,那这条线在平面上的轨迹便可以完全知道。』「哪一点?」『那点便是每个人的出生年月日时。所以紫微斗数利用那一点来描述
与预测每个人的一生,是很数学的。』
「这种说法很有趣,好像也很有道理。」6号美女说。『不过这要在人的一生都是条规律曲线的假设之下。』我说,『事实上人的一生应该不是那么规律,不过应该有某些规律可言。』「我这条线的轨迹和你那条线的轨迹,前些日子已经交会于一点。」6号美女笑了笑,「如果抓住这一点,可以预测我们之间吗?」『嗯……』我迟疑一下,『或许吧。』「那会是如何呢?」6号美女仰起头看着夜空。
「今晚真难得。」6号美女说,「虽然是满月,但还可以看到星星。」『只有几颗而已。』我不自觉地被她的神色所吸引,也仰起头。「只有几颗也还是星星,难不成就要叫猴子吗?」『妳说的对,那是星星。』「你脖子好了吗?」『脖子?』我转头想问她,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啊,好痛。』6号美女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数学系不是我想象中的枯燥。」『嗯。』我左手按着脖子,『数学系学生还会用指数函数来比喻坚定
不移的爱情。』「指数函数?」『就是e的x次方。』我说,『不管对它微分多少次,即使微分到死,
结果都是e的x次方,永远不变。』「所以是坚定不移的爱情?」『没错。』
「秋天的星空下,谁应该与我相遇?」6号美女又仰起头。『嗯?』这次我紧抓住脖子,不再抬头。「只是突然想到这句话而已。」『或许已经相遇了。』「是呀。」6号美女说,「你还没告诉我,如果抓住我们交会的那点,
我们之间会是如何?」『目前还看不太出来。』我说,『也许过没多久,请、谢谢、抱歉、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荣幸之类的客气话会变少。』「我也这么觉得。」
『谢谢。』「为什么说谢谢?」『我从没想过我这条线可以和妳的线交会。』「这由不得我呀。」『说的也是。抱歉。』「你又说了谢谢和抱歉,难道还停留在交会那点的时刻吗?」我不禁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走吧。」6号美女说。『嗯。』我点点头,往前稍微加快脚步。「绣球。」『是。』我停下脚步回头,『6号美女。』「侧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