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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了，注意加衣服，新疆气候干燥，多喝水。别太累，千万不能熬夜。”
罗少辉站在车门口嘱咐了又嘱咐，倒也十分体贴。
等那辆载着心爱之人的车在视野里消失之后，罗少辉才转身往回走。
一进院就看到邵成在跑道一侧的钢制楼梯上站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罗子，你算了吧。”邵成笑着说。
“别什么都跟你媳妇儿学，什么小罗子。”罗少辉仰着头斗嘴。阳光挺刺眼，少辉眯着眼睛。
邵成从楼梯上下来，拍拍罗少辉的肩膀：“你小子这算什么，我的事情才郁闷。”
“怎么了？”
“我爸不是让我继续读书吗？这次更顺手，他们正好有一个外科的留学项目，明年开始，我爸非让我去。”
“那你就去啊。”
“不想去。”
“那就别去。”
“我爸说不去的话就别提跟凌凌结婚的事。”
“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吗？邵叔叔的思维，还真是……”罗少辉找不到形容词，“那凌凌那儿呢，她父母怎么说？”
“凌凌当然听我的了，不过她父母跟我爸的想法完全一致。”
罗少辉怔了怔，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终，他的郁闷都变成了同情，他反过来拍拍邵成的肩膀，长叹一声，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有个同病相怜的人也挺好。罗少辉不厚道地想。
邵成在身后说：“过两天凌凌就来了，你要是还这么幸灾乐祸，小心点儿。”
这话比较有份量，罗少辉立刻又有点发愁了。
叶凌来就意味着他和格格的事瞒不住裴静，裴静也很长时间没来了，毕竟隔得远。可无论如何，罗少辉必须找到一个好方法来解决这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和往事。
他爱格格，他要把往事都理得顺顺的，然后彻底翻过去。
邵成真想给罗少辉一拳，虽然错不在他。
邵成的父亲邵晔让罗少辉给邵成带来的书里夹了一份文件和一封信，文件是有关明年留学项目的全部资料，而那封信，也算是言辞恳切用心良苦。邵叔叔费劲苦心劝说邵成停下工作再去深造一年。
学成后可以留在部队工作，可以有针对性地在航天医学方面继续深造，提到他可以为试飞基地贡献更多，也可以提高自己的发展潜力，父亲的期望，还有自己的未来。条理清晰，很有说服力。
最后，难听的也要说，当然就是邵成和凌凌的婚事。
邵成淡淡地笑着看完，看到最后一句却吓了一跳，怎么说这个也不应该是筹码。立刻从基地打电话给父亲。
父亲刚刚做完四个小时的手术，太疲惫，几乎没怎么听他说，却清楚地强调最后一句话不是儿戏。
挂断电话，邵成把那封信的最后一段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父亲少有的用严肃的语气和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说：“如果不认真考虑这件事的话，就不得不推后你和凌凌的婚事了。”
真是知子莫若父，凌凌是如今的邵成唯一的软肋。
邵成当时还天真地想，结婚又不是单方面的事，父亲凭什么做决定，结果就接到了凌凌的电话。
凌凌哭得梨花带雨，原来双方父母已经达成一致了。
“怎么办，邵成，我不想你去国外，要去一年啊，太久了。”
邵成没办法，他还得反过来安慰未婚妻：“没事，我在新疆咱们不也是好久才能见一次嘛。”
“那，也就是说，你答应了？”叶凌抽抽搭搭地问。
“算是吧。”邵成说。
“好诶！”叶凌高兴得欢呼，“还怕你不同意，你赶快同意，我们快快地结婚。”
邵成头疼地说不出话来，竟然被自己这个一直缺心眼儿的小媳妇给耍了。
正要挂电话，听到叶凌在电话那头得意洋洋地跟父母邀功：“怎么样？邵成最听我劝了。”
邵成的难题在这儿，如今他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了。
天不怕地不怕，谁也拿他没辙的邵成，偏偏叫叶凌这个丫头制住了。这就是爱情，你只会迁就那么一个人，随她怎么折腾你，就是离不开。
后来他把这话说给罗少辉听了，那时罗少辉正要找叶凌的茬儿。邵成把叶凌挡在身后，像母鸡护着小鸡似的，他说，她做错什么了我替她担着，有什么事我们俩谈。
罗少辉就懂了，邵成是真爱叶凌，这种爱，是包容，是宠溺，是担当。虽然每次叶凌在邵成耳边叽叽喳喳的时候他总会训斥她，说她又傻又笨。
可最笨的是爱上这个笨蛋的人。
连格这次去参加交流会，注定不踏实。坐在大巴上的时候右眼皮就一个劲儿的跳。连格趴在窗户上看，别是罗少辉这家伙跟来了吧。后来又笑自己科幻片看多了，他又不是超人。谁知道离会议结束还有两天，罗少辉突然出现在她酒店里房间的门口。
他坐在门口厚厚的驼色地毯上，没穿军装，低着头打瞌睡。身边放着小小的行李包，怀里揣着个盒子。
连格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熟睡时轻轻颤动的眼睫毛，就那么看着，看自己的眼神什么时候能把他唤醒。
罗少辉怎么会来？这事儿还得从几天前说起。连格走的第三天，罗少辉在邵成的医务室闲扯，扯来扯去无非就是两个女孩子的事，连格和叶凌。这么多年，邵成和罗少辉两个人也快成了难兄难弟，女朋友见不着，饱受相思苦。
如今总算熬出头来，一个重归于好，一个准备结婚。
“你准备怎么办？”罗少辉问邵成的打算。
邵成把那天叶凌在电话里的话重复了一遍，没把罗少辉乐翻，叶凌果然有两把刷子，这世上，一物降一物。
“所以说，你准备出国了？”
“嗯，大概是。过年的时候回趟家，先把婚结了，看看能不能把叶凌一起带出去。”
“如意算盘打得够好的啊。”罗少辉调侃。
“还行吧，早点娶过来早省心。”邵成说得老气横秋，“对了，前几天我交了几个人的体检表，是申请调入兰州军区空军的，怎么没你？”
“我不去。”罗少辉顿了顿说。
“舍不得格格啊。”
“嗯。”罗少辉点点头。
“你糊涂了，这多好的机会啊，你和格格来日方长，要么也学我，先把婚结了，格格就是你的了。”
罗少辉白他一眼，事情要都那么简单就好了。连格和凌凌不一样，凌凌虽然任性，但大事都听邵成的，不像连格，主意大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凌凌的父母对邵成也很满意，两家人早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罗少辉这个看表现待审核的女婿怎么能相提并论。
更何况罗少辉答应过连波，这一次机会放弃。
这些话他都没说，没打算说，也没机会说。邵成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来，说陆师长找罗上尉。
邵成笑了。罗少辉想说不定这家伙早就知道陆师长是连格的姑父，就自己蒙在鼓里。
＇正文 29。老书＇
去了陆师长的办公室；意料之中的事。
陆师长问他怎么没交申请；那是申请表截至的最后一天了。
“按你的成绩和身体素质；应该没问题，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想多锻炼锻炼。”
“要是为了格格；儿女情长的不要阻碍了自己的发展；连格调动的机会多了；都在部队里，还怕不能在一起？”
罗少辉心想自己的形象要大打折扣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却被儿女情长牵绊。可答应的事情不能不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罗少辉低着头沉默。
过了很久，陆师长看出罗少辉是铁了心；油盐不进。只好长叹一口气：“过两天放你个短假，县里军区的齐政委一直想给你这个机会，提了好多次，如今你要让他失望了，我不替你说这个事儿，你自己找他说去。”
“是。”罗少辉立正敬了个军礼。
“老赵最近正因为这事儿火大呢，你小心点，别想在我这儿避风头。”陆师长淡淡地提醒，罗少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说起这个老赵，大号赵书。士兵们都叫他老书，这位就是那天早上罗少辉和刘方迟到的时候罚跑他们的人。绝对是个厉害人，从军校调到试飞基地当教练和指导的。罗少辉在军校时的老师就是老赵，老赵对罗少辉又像父亲又像哥哥，只是太严厉，寄予希望太多，就显得苛刻。
罗少辉在军校时就挨他训斥。那时罗少辉仗着成绩好就有点长歪了，身上总带着点混世魔王的影子。老书痛心疾首更是两天一小训三天一大训，把飞行成绩第一，谁也不敢小看的罗少辉折腾得一见他就像老鼠遇上猫。
罗少辉到了试飞基地半年之后就听到一个噩耗，老书因为成绩卓著调到试飞基地培训试飞员。
不过也多亏了老书严师高徒，罗少辉的成绩一直出类拔萃。老书虽然见了罗少辉就没好脸色，在别人面前，倒是引以为傲的。
罗少辉和连格的事情老书在军校时就知道，此时也不意外。他调离军校时，还曾跟连波连将军恳谈过，自然要为这位得意门生说两句话了。
连波后来虽然嘴上不说，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定网开一面，对这个小伙子存了再看看的心。
罗少辉不知道这事，但对于恩师，始终心存感激。
罗少辉收到陆师长的情报之后，巴不得立刻钻进宿舍，急溜溜地跑回去，一路庆幸没有遇到老书。松口气推开宿舍门，赫然发现，坐在宿舍里等他的那个人，就是老书。
老书穿一身深蓝色军装，手肘撑着桌子。
罗少辉第一反应就是跑，可心想这事儿得说清楚，躲是躲不了的。
“少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罗少辉刚面对面坐下，老书抬手脑袋上就是一拳。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罗少辉躲到一边儿去。
“大家都争取转正，成绩第一的倒优哉游哉地玩风格，你就是欠揍！”
“有原因的有原因的，老师，您别生气。”
“什么原因，说说看？”老书挑挑眉毛。
“额，就是，觉得锻炼不够，还有，舍不得这儿，而且，试飞员也挺好的，可以尝试新式的飞机。”
“去去去！别说的跟真的似的，两年多还锻炼不够？再说谁说到了空军就不能锻炼了？舍不得，勉强算个理由，估计是舍不得连技术员吧。新式的飞机最后都会普及，不入空军，永远不懂作战和团队合作，亏你说得出口。”
老书一针见血。
“老师，跟您说实话吧，我真不是玩风格，我这次不行，明年春天那次我一定争取。你就，就当我是舍不得格格吧。”
“好意思说，不成器。”老书站起来，罗少辉连连后退。
“老师，不能动手。”
“懒得管你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陆师长批了你去县里了吧，估计还能抽空把连格接回来？看你这屁颠屁颠的样子就知道。”
罗少辉用脱险后深情的目光看着老书离开，心里叹道，这陆师长怎么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侄女婿啊，这么折腾，就剩半条命去见格格了。
两天之后罗少辉就去县里部队上看齐政委了，这一关好过，齐政委除了有些失望之外，倒也没多说什么。申请原本就是个人的事，他不打算干预。
齐政委这么理解，罗少辉倒有点过意不去了，两个人坐在政委的办公室里谈了一个下午，也不都是正事，以前的事情东扯扯西扯扯地时间就过去了。
到了晚上，罗少辉告别，说第二天要去趟喀什，齐政委少不了要问问为什么，罗少辉也没隐瞒。
不用多说，齐政委也是过来人，年轻人感情上的那点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下心里有了数，笑呵呵地跟他道别。
罗少辉到了喀什总站，学术交流会的地点就在部队内部的酒店里。打听清楚了，罗少辉就去酒店等连格，大厅里等了一会儿，会议没结束，出示了军官证问了连格的房间又去房间门口等，等到黄昏会议还没散。
罗少辉是飞行员，不太懂学术的那一套，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会议可以开这么久，到底有多少可交流的东西。
等得急了就去外面闲逛。喀什城里还是挺繁华的，这两年少有的几次离开基地都是从喀什中转，这个城市也在变，有点小城市的感觉，不乱，但热闹。
罗少辉逛着逛着，天黑了，街边两侧的橱窗都开了灯，有新疆的女子穿着民族特色鲜明的服装从身边走过。罗少辉看到一条围巾，想到在军校恋爱时从没有给连格买过像样的礼物，就买了下来。 又晃了一阵子，看时间差不多了，怕回去晚了没办法给连格一个惊喜，又急匆匆地往回赶。
天已经冷了，太阳一落山，温度就迅速降下来，可还是有很多年轻人在街上闲逛。这就是普通平凡的少年少女恋爱的方式，不花钱，不奢侈，但有满街的繁华和一地的月光。
罗少辉回去的时候想，如今自己有了一定的收入，可以负担母亲的住院费用，攒下一些钱，或许可以给连格一个迟来的浪漫约会。
就这么边想边走，回到酒店会议还在继续。罗少辉有点无奈，不敢往别处去，就坐在房间门口等，厚厚的地毯，挺软的，等得久了，又没有人来，竟然睡着了。
罗少辉醒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只觉得脸上有点烧，像是小时候睡着了之后着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