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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又想,梁和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顾淮宁为好。
第二天,梁和打电话给叶赞将军的府邸,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意图,并未提及顾淮宁,只单单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说,叶老将军最近的身体不太好,话里话外的意思,双方大抵也都清楚。
梁和也不气馁,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自己便可多了一个理由拜访叶老将军。美其名曰:探病。
于是梁和打电话给李韶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安排后就收拾行李直奔机场。
由于天气原因,今天到B市的航班只有一趟,梁和忙去柜台前换了登机牌,抵达B市的时候因航班延误已经是午夜时分。乘坐这次航班的人不多,通道里空空荡荡的。候机大厅里倒有许多人,因为不少航班的取消,延误在了这里。
出了航站楼,一阵大风刮得梁和直打哆嗦。C市地处温带与亚热带的交界处,秋末冬初的天气并不算很冷,倒是B市,地处偏北,又易刮风,真真是冷的要人命。上了机场大巴二号线好一会儿,梁和才算暖过来。
机场大巴二号线的终点站是梁和事先早就预定好的酒店,大巴在夜色里疾行了两个小时才抵达。夜晚的航班再加上两个小时的大巴颠簸,梁和囫囵地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干就直接沾床睡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梁和还不忘感叹,看来自己果真是老了。以前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从C市乘飞机到伦敦,再从巴士到布里斯托尔,中途无间断的将近十一个小时的飞行也没让她这么累过,哪像现在,头晕脑胀鼻子酸的。
梁和挣扎着起身梳洗打扮好,带着特意从C市带来的特产生鱼片向叶赞将军家出发。梁和临走前从冯湛嘴里得知,叶赞将军祖籍C市人,就好这口。
意外相遇
叶宅坐落在B市市郊京山的半山腰,叶赞将军生性喜静,将叶宅安置于此,大有效深山古寺之意。这一带有不少人家,交通也极方便,不到一个小时,出租车就停在了叶宅的门口。
梁和站在门口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按下了门铃。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一位中年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梁和见状慌忙走上前去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Pioneer》杂志社的记者梁和,这是我的名片。”
中年女子接过一看,笑了,“小姐昨天来过电话吧?”
竟然还记得,梁和不由一喜,“对,是我。”
“你们记者,来的不少,可无功而返的人也不少。”中年女子一感叹,带着梁和向里面走去,“以往老爷子都是不见的,可是昨儿晚上偶然问起,听了是你,就决定要见见,也算你幸运了。”
这倒真不是幸运。梁和低下眼睑,默不作声。只能说明叶赞叶老将军记性好,还记得她这个团长媳妇儿。
叶宅地方宽阔,不同于坐落在C市市中心的顾园。曲绕回廊,流觞曲水,假山奇石,并用借景框景之法将这京山的美景用到极致,绝妙地承袭了苏州园林的风格。梁和看在眼里,赞在心里。
叶老正在园子里吊嗓子,梁和也不急,站在回廊后面耐心地等着。等叶老吊完嗓子了,喝一杯清水,准备开唱。
中年女子站在一旁笑道:“我爸她就有这么一爱好,唱昆曲儿。你可别看他七老八十了,可唱起昆曲儿来那可精神着呢。”
这位中年女子竟然是叶赞将军的女儿?传说中叶赞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叶韵桐,在二炮文工团当团长,大校军衔。就是眼前这位?
察觉到梁和有些讶异的目光,叶韵桐笑了笑,“你别看我,听老头子唱,唱完了还得给人捧场。否则今天一天得看他的黑脸。”
梁和抿唇一笑,认真地听起叶赞将军版的昆曲儿,段子选的倒不是多偏的段子,只要稍稍听过昆曲儿的人都知道的,汤显祖的《牡丹亭》游园惊梦选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叶老唱的是这两段,几百年来不知被多少人唱过,念过,醉过。
梁和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牡丹亭是刚上初中的时候,她陪着外婆一起听昆曲,听着听着就听到了游园惊梦,彼时她还是小孩子心性,难免有些不耐烦,外婆就拍着她的手道:“囡囡,莫急莫急,你仔细听听,过一会儿啊,你就能仿佛能看见那甩着水袖的杜丽娘与那手持折柳的翩翩公子相会了。哎,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说着说着,外婆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唱,神情如同面前这位老人一般认真。可是让她愧疚的是,她从未像叶赞老将军的女儿一样,认认真真地听她唱过。如今她想陪,外婆却已不能唱了。
“擦一擦吧。”
眼前突然多出一方手帕,梁和有些诧异地用手指蹭了蹭脸颊,才发现自己流泪了。顺手接过手帕,梁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没关系。”叶韵桐笑着拍了拍梁和的肩膀,“你是第一个听老爷子唱曲儿听哭的,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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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今个儿唱昆曲唱尽兴了,平日里严肃的叶赞老将军今天多了几分笑容。尤其是看到梁和送过来的生鱼片时,更是高兴不已,直接吩咐厨房拿去处理,看向梁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祥。
“姑娘,顾三小子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果然,梁和知道叶赞将军必然要提及顾淮宁,路上老早就想好了答案:“他工作比较忙。”
不料叶老听了却是万般不赞同,“甭跟我说这个,他顾三小子就在京山这后头扎着呢,要是来,那就是一支烟的功夫。”
她差点忘了顾淮宁也在B市了,居然能这么近。梁和大囧,低头默然不语。
叶韵桐看见梁和这般作态,以为是不好意思了,说:“那也不赖梁和啊,行了,您要是愿意啊,我给他打个电话,今儿晚上让他过来陪您喝两杯,行不?”
叶赞身体不好,最近血压有些高,医生吩咐不能喝酒,女儿叶韵桐一直对他的饮食控制的比较严,如今肯开口说让他喝两杯,叶老自然是十分高兴,他点了点拐杖,吩咐道:“叫他带上赵乾和那小子来。”
“行。”叶韵桐满口答应。
坐在一旁的梁和却沉浸在刚刚叶韵桐的话中,还没反应过来。顾淮宁要过来?她居然要在这里碰到自己刚刚结婚不到一周的丈夫,这可完全不在计划内。莫名的,梁和有些不知所措。
叶韵桐打电话给顾淮宁的时候并未提及梁和这个小姑娘的到访。在她看来,这军人呐,常年离家见一回媳妇是顶不容易的事情。虽然看着梁姑娘坐在沙发一角喝着普洱茶,顺便和父亲聊聊天,一脸淡定的小模样,但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就给顾三小子一个惊喜吧。
而“一脸淡定”的梁姑娘此时内心其实是极不平静的,跟叶老下象棋的时候也是走得乱七八糟,手持一车横冲直撞,弄得叶老哭笑不得。
“你这棋艺,可真跟淮宁那小子差得远,想当初他老爷子教他下象棋,原本也是兴致来了随便玩玩儿,没想到那小子自个儿一人悟出来这下棋的道道来了,下到现在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倒想不到他会是个事事在行的人,梁和收回手中的棋子,尴尬道:“其实,这棋我就会玩一种。”
“哦?”叶老来了兴趣。
面对叶老那饶有趣味的目光,梁和有些羞于开口,“就是跳棋。”
“哈哈哈哈哈……”叶老抚须大笑,“你这小姑娘有意思,齐嫂,拿出咱们家的跳棋来,我陪这顾三小子的媳妇儿玩上一玩。”
于是,当顾淮宁和赵乾和踏入叶将军府的时候,首先就看到叶老将军和梁和玩跳棋玩得不亦乐乎,两人似乎是有一方耍了赖,另一方不依了,绕来绕去,倒是惹笑了这旁观的人。
“看不出来,你媳妇这么衬老爷子的心啊。瞧这两人。”叶韵桐看着顾淮宁那张千年不变的英俊冷脸,打趣道。
而被调侃的当事人,稍稍挑了挑眉,不发表任何意见。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两人身上,隐隐觉得,这女人此刻似乎透着一股傻气。
比顾淮宁更诧异的是赵乾和赵参谋长。虽说和顾淮宁是发小,但也并不是无话不说。有时候,这顾三少的心思藏得吧,比谁都深,你要想猜,嘿,还是劝你省省那功夫和脑细胞吧。
就拿结婚这事儿说吧,虽然顾淮宁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打发了所有人,可他隐约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婚礼办得仓促不说,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都没邀请几个,就连自个儿也不算其中之一。再不济,也让人看看新娘子的长相吧。赵乾和趁顾淮宁不注意的时候翻遍了他的手机钱包之类的,要知道,要想对顾淮宁这种常年一级防备的人下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翻来翻去吧,愣是没找着半张照片。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顾三少传说中的新婚妻子,梁和。
大卫杜夫
叶赞首先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笑着招呼了他们过来。
梁和一抬头,便对上顾淮宁那双狭长且乌黑沉沉的双眸,隐隐地带有笑意,又似有灼灼光华藏于其中。不得不说,梁和对于顾淮宁的这副好皮相,暂时还是没有免疫的,那一身军装倒是看习惯了,此刻还不至于犯晕。顾淮宁身边的那个男人,梁和自然是不认得的。只觉得此人一直打量着她看,也不避讳。
顾淮宁先向叶老问了好,随意寒暄几句。梁和不说话,叶老以为是他们在场,小两口不好意思,直接把叶韵桐和赵乾和轰进了厨房,自个儿则上了二楼书房。
清场完毕之后,两人之间有些沉默。正待梁和思索着说些什么,顾淮宁开口道:“怎么来了?”
“奉命采访叶老将军来了。”
“呵……”听罢顾淮宁轻轻一笑,“你们杂志社倒是交给你一个不错的差使。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的班机。”
两人面上的沉静让猫在厨房里偷窥的赵乾和不淡定了,对于那两人的状态,赵乾和脑子里此刻只有四个大字能够形容:貌合神离。得出结论之后赵乾和刚想撤离,就看见顾三少那一双再冰窖里泡过的风目向他瞥来,冷的他顿时一打颤。
“乾和,出来。”
赵乾和向嫂子叶韵桐求助,无奈叶韵桐不搭理。只好顶着顾三少那双冷眼和梁和梁姑娘那好奇的眼神从厨房走了出来。
顾淮宁轻轻地揽过梁和的肩膀,熟悉的大卫杜夫香气突然的席卷,让她愣了愣。不可否认,这个加起来在一起时间不超过一周的男人,他的味道她已经铭记在心。
“这是赵乾和,我的发小,现在跟我一个团。”
梁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赵乾和猛然觉得眼前一亮,其实初见这姑娘,觉得她漂亮是漂亮,但是却没啥特别出彩的地儿,现在这姑娘笑了,赵乾和便顿时觉得这姑娘的魅力在哪儿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弯,整个眼眶似乎就立马盛满了笑意。
赵乾和笑着拍了拍顾淮宁的肩膀,“行啊,顾三,有你的。这么个漂亮姑娘怎么不早点让哥们儿看看?”
一句话把梁姑娘说红了脸,顾淮宁毫不留情地拨开他的手,“钱包手机都被你翻遍了,再不带来让你看看,难保你不会直接找上我们家的门。”
赵乾和闻言讪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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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长辈在场,但这顿饭梁和吃的却是比较自在。叶老毕竟是叶老,不会像顾家长辈一样严苛。饭桌上便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叶老年纪大了,饭后没过多久就昏昏糊糊地去休息了。他们也不便多停留,便起身告辞。叶韵桐送梁和到门口,笑道:“既然顾团长来了,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梁和一晚上也被赵乾和和叶韵桐调侃惯了,无奈地点点头,转身向顾淮宁走去。这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前面,B市入夜之后风很大,梁和原本细长柔润的卷发被风刮得扰乱了她的视线,白日里平稳的山路此时走来,多了几分看不清的障碍。这不,一个不小心,从旁斜里横出来一根树杈,勾住了她的衣服,梁和无奈地拿手去扯,却不小心被刺扎了一下又缠住了头发,一下子被搅得狼狈极了。
梁和正恼着,忽然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力度适度地扣住了她乱舞的胳膊,“你别动,我来。”
几根手指利索地一绕,就把她的头发风衣以及树杈分了开来,梁和揉了揉被扯疼的头皮,看向身旁表情如常的顾淮宁,夜色之下,心跳略微加快。
顾淮宁和赵乾和是开着车来的,军用悍马,披着流线型的车子在夜色下闪烁着耀目的光泽。
梁和没跟着上车,“我等出租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