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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花月影点点头。“爹称赞你聪明,说你不但裁缝做得好,而且喜欢读书。”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发现江有声居然有点腼腆的样子。月影心想,这个年轻人蛮可爱的。
“江有声,你怎么会喜欢做裁缝的呢?”天真的姑娘以为人家也是象她爹一样在玩票呢。
大灾荒,百姓多饿死,晋惠帝司马衷问“何不食肉糜?”人骂他是白痴。这里,花月影问你怎么会喜欢做裁缝,江有声是否会觉得花小姐有点傻呢?
各人有各人热爱的事业,选什么样的职业完全是个人所爱。但是,那时可不一样,那是一个认为万般皆下品的时代。你识文断字的,能谈诗论文,却从事裁缝这样的末业,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确实有点不可思议的味道。
江有声理解地笑笑,一个不知人间艰辛为何物的富家小姐,如果跟她说,我不过识几个字而已,而且大多还是在边谋生边挤时间的情况下自学的。不当裁缝,靠什么生活?这些话想来多半她是不会理解的。所以,他只能笑笑作为回答了。
“说说,江有声,你是哪个学堂毕业的呢?”
江有声不回答花月影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做裁缝,光是笑。因此,月影认为他是因为和爹一样因为喜欢裁缝这种末业而不好意思呢。她又想出另一个问题来问他。这时,月影已经完全忘了对方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青年男子。也忘了女孩子应有的矜持。
江有声听月影这样一问,他站起来了。他在凉亭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说呀,我问你呢,你上的是什么学校?”月影心想,这有什么难以回答的呢。
“我没有上过学。”江有声知道如果他不说,这位小姐是不会停止追问的,他决定对她说真话。
竹亭初遇 ;3
听爹说江有声的学问不错,月影就想当然地以为他一定上过不错的学校,听他说没上过学,月影奇怪了,说:
“你真的从来都没有进过学堂吗?”月影觉得一个人从没进过学堂有点不可思议,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人。
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小姐,认为是人都能上学堂,她的话让江有声心中感叹不已,但是,说这话的是个纯真无瑕的可爱小姐,江有声一点也不反感。
江有声真诚地为花月影释疑:“我爹以前是私塾先生,村里的小孩子都到我家来读书,我也就和他们一起跟我爹识了些字。后来,我爹娘都过世了,我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上学堂。”
“这样啊,你好可怜哦。”月影总算明白了,相信了,同时非常同情江有声,她的声音冲满了怜悯。
一时间,两人都没话说了。
“你很喜欢这个竹亭吗?我娘也是,我也是。”月影看江有声不说话,自己只好找了句话来说。
“这个亭子的位置好。可以看到小半个花园。人家画家是‘搜尽奇峰打草稿’,我想‘赏遍百花酿诗稿’。”说这番话时他的脸上有着得意的笑。他的笑,照亮了月夜的竹亭一般灿烂。
月影高兴了。一是高兴于江有声又说话了。二是她找到他的碴了。她说:“你的眼睛是猫眼吗,月夜你也能观赏百花吗?你应该说‘闻遍百花酿诗稿’还差不多。”说完她笑,这是比江有声更得意的笑。她在为自己聪明地把江有声说的‘赏’字改成了‘闻’字而开心。
江有声不理她的讽刺,回答月影:“人看东西一定要用眼睛的吗?我是在这里用我的心观赏百花。听明白了吗?小娃娃。”
“你才是小娃娃呢!。你笑起来象个小孩子。”
“哈哈哈!”江有声大笑了。心想,这个花月影小姐太有意思了。
“哎,你们要在我家做多久的衣服啊?”月影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她发觉自己很喜欢和这个名叫江有声的人说话的。好象有点怕第二天就见不到他了似的。奇怪的,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我不知道,其实师傅也不知道。师傅说过,花家老爷人好,工钱也高,老爷要我们做多久,我们就会做多久。”江有声讲的是实话。
“这样啊。”月影笑了。她的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忽然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了,月影想,我该走了。
于是,她突然说:“江有声,我走了啊。再会。”花月影讲完不等对方回话,已经转身走了,就象她突然出现一样。留下江有声在那里。
半天不动的江有声,发觉自己有点迷惑,觉得自己好象刚刚做了一个梦,一个好美的梦。一个小仙女才刚离去。
空矇的月色,氤氲的香气,似有若无的夜的呼吸,还有嘴巴里仿佛突然生出的甜味,这一切,都使江有声产生了一种今夕何夕,我是何人,现在何处的不真实感。他在那个竹亭里又呆了好久好久,不舍得离去。他要和小仙女留下的陌生香味、莺声呖呖的余音再多呆一会儿。
竹亭初遇 ;4
从花园回到房间里的花月影,躺在床上,好久好久无法入眠。闭上眼睛,就是江有声的影子。她觉得江有声玉树临风,目若朗星,能言善辩。完全看不出他只是一个裁缝,倒象是一介书生。对了,比书生更象书生。怪不得爹是那么的喜欢他。月影想起了爹的一句话:“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月影在黑头里独自念叨着。
“你又在这里吟诗吗?”雾好大呀,她走近了才看清真是江有声,他果然非常喜欢来这里。
“嗯,你也来了。”他又笑。他笑起来,牙齿好白呀。
“你很喜欢笑,而且笑起来的样子象一个小孩子。”月影说。
“你才是一个小孩子,你自己不知道吧。”有声回敬她。
“你也不大哦。”月影没有兄弟,读的又是女校,对男孩子的年纪完全没有概念。
“反正比你大。”江有声的神态表现出一副“我是你哥”的样子。
“喜欢我家吗?”月影发觉自己很想让他说喜欢她家。
“喜欢。不过我们快要走了。”他说话时好象有点无奈的样子。
“真的?我还有好多衣服要做呢。”她有点急了。想用这个办法拉他再在她们花家多呆呆。
“可是,我们真的要回去了,你家的衣服全都做好了。”他说的时候好象有点惆怅的样子。
“我去跟爹说,让他再托人去苏州多买点丝绸回来。你等着,我就去。”转身就跑,“趴”的一声,月影摔倒了。
“唉呀”一声,月影醒了。
窗外,月挂中天。原来我只是睡着了一小会儿,月亮还没有西斜呢。她想。怎么做这样的梦呢?她想着,觉得双颊没来由的发烫了。
迷迷糊糊地,月影又睡着了。
梦里,她又来到竹亭。竹亭里空空的。咦,明明远远地看到江有声站在那里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呢?她急着找他。他想告诉他,爹把丝调买回来了,买了好多。这下,你们师徒俩做到年三十也做不完。可是,他到哪里去了呢?该不是,已经走了吧。可是没有听爹说起过呀。她一急,就不管不顾地喊起他的名字来:“江有声,江有声,江有声!”
“我在这里呢。”是江有声的声音,可是就是看不见他的人。
正当她急得没有办法时,看见江有声好好地站在面前。
“我以为你回去了。”
“我是回去了,可是觉得你会找我,我就又回来了。”他又笑了。
“没有人要找你呀。”月影说。
“你不承认不要紧。”他又笑。露出一口白牙。
两人相视而笑。羞涩地笑,开心地笑,甜蜜地笑。
正在这时,一只小鸟“啾啾啾”的鸣声把月影从美梦中吵醒。她打开窗子,顺手拿起梳妆台上一把象牙梳子,对准那棵香樟树扔过去。小鸟“嗖”地一声飞走了。
舍命救主1
日子象流水一样过去。转眼夏天到了。
百合花、一串红、木槿、锦带花、蛇目菊、龙胆、千日红、霞草、荷花、凤仙花、鸡冠花、米兰、六月雪牵牛花美人蕉石竹、紫薇、睡莲、郁金香、石榴花、夹竹桃、栀子花、茉莉花、黄桷兰、玫瑰、扶桑花、茑萝、合欢花,开得热闹非凡。
老爷经常到花园里亲手莳花弄草。老爷的内行,有时候连哑巴花匠也不得不竖大姆指。老爷因此而更喜欢充当园丁了。
这天,知了在树上自吹自擂,它唱:“知了,知了,知了……。”天很热。坐在堂前葡萄架下,摇着芭蕉扇,仍然觉得热得难受,有一种汗在皮肤里出不来的不舒服感。老爷却又要到花园里去。
夫人说:“老爷既然那么喜欢花啊草啊的,干脆搬去住在花园亭子里算了。”
老爷说:“正有此意。一天不读诗书,就觉得面目可憎。一天没摆弄花草,就觉得人生乏味。”
夫人说:“一天不摸针线剪刀呢?”趁机又臭他一下。
“那就觉得人生单调。”老爷顿也不打,就作出了回答。然后,不理夫人微愠的脸色,笑呵呵地,起身往花园去了。
江有声自从来到花家,裁剪、缝纫之外就是看看诗书。不象在家乡,还有一分半薄田需要出力。他怕总是坐着,天长日久之后,变成驼背。所以,每天不定时地在花园里跑步,哪怕盛夏也不例外。
这天,他围着花园跑了一圈,真想回去缝衣服,忽听“唉哟”一声惨叫,掉头一看,几步开外的一片花海里,老爷蹲着,痛苦的表情让人心惊。江有声赶紧跑过去,他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夏日蛇多,特别是天气闷热的日子。看情形,老爷是被蛇咬了。
老爷看见江有声,说:“蛇、蛇、……”他的手捂着自已的脚。江有声拿开老爷的手,一看老爷的脚踝,上面有两个深深的小洞,小洞周围有些起泡,黑色的血正从小洞里流出来。他低下头就吮,毫不迟疑。他吸一下,吐掉。再吸一口,吐掉。再吸一口,吐掉。足足吸了好几分钟,见吐出来的血成了鲜红色,说:“好了。”然后背起老爷就跑。
看到江有声背着老爷回来,花夫人的声调都变了。“老……爷;他……他怎……么了?”
江有声说:“夫人;别紧张;没事了;老爷被蛇咬了。我把毒血吸出来了。有没有云南白药。还有蛇药。”
“我去拿,楼上有。”是花月影的声音。
给老爷缚上白药,喂他吃了四片蛇药,让他躺下休息。
大家回过神来,江有声才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头上的汗直滴下来,眼睛涩涩的。
“幸亏有你,帮老爷把蛇毒吸出来了,要不,我都不敢想。”花夫人感激涕零地对江有声表示她的谢意。
“应该的,老爷对我那么好。”江有声真诚地说。
花月影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她的表情、行动可以看出她的感激之意。她只是默默地递上西瓜,送上扇子,端来井水让江有声洗脸。
舍命救主2
第二天,花老爷对夫人说:“我想收江有声做义子。”
夫人说:“好!我去准备请柬,请亲朋好友大家喝顿喜酒。我们花家收义子,不可以马虎。”
老爷说:“别急,江有声说还要考虑考虑。”
夫人说:“也在理。”
花月影听说爹娘要收江有声为义子,十分开心。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这下可就有了个哥哥了,而且是个十分聪明、英俊的哥哥,当然雀跃。
想到江有声,就想到了春夜竹亭里第一次相见时的情形,还有那天夜里做的那两个怪怪的梦,她至今记得。昨天江有声把爹从花园背回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又在月影眼前呈现。花月影忽然非常想见江有声。
晚饭后,月影在花园里信步溜达。走着走着,她发觉自己正在朝竹亭走去。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月影猜想,吹笛子的人准是江有声。
看到花月影,江有声停止了吹奏,用一只右手拈着笛子。他的大眼睛询问似地看着月影。
“江有声,我爹要认你做义子,你知道了吗?”月影开门见山地问。
“知道。”江有声一付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还没有考虑好吗?”月影心想,老裁缝先回乡去了,江有声一个人也愿意住下来,在我家从春住到夏。况且,江有声自己也说过,他早已是父母双亡,现在花家要认他为义子,哪有不开心的道理。她想不出江有声还要考虑什么。
“我想过,做花家的义子,也好也不好。”江有声的样子不象是说假话。
“什么叫做也好也不好?”月影一向自认为很聪明,但是,对于江有声的话,她的确不懂。她一付大出意外的神态让江有声觉得不象是装的。
“你是小孩子,对你讲你也不懂。”他的笑容意味深长。
“你才比我大多少!在这里充大人。”月影觉得有点好笑。
“不是年龄的问题。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富人的孩子老也长不大。听过这句话吗?”他的笑有点狡黠。
月影摇摇头。她的确没有听说过。
“你长大就懂了。”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他的眼睫毛好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