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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跟着沉蛟走了。
苏风躺到天黑,慢慢起身做饭。
他做了很多菜,煮了鸡汤,还下了鸡丝面。
青年很少这么浪费,但他守着一桌子菜,一个人慢慢咀嚼,慢慢咽下去,并没有动多少。
吃了有一个多时辰,菜肉都剩了很多,苏风把筷子轻轻放在碗沿上。
他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静静睡下了。
——和遇到刘翠翠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苏风的内室一片诡寂,数百支橘色的光火悬浮在空中,把整个空间照得洞明。
黑蛟与沉蛟站在床边,各怀心事地看着床榻上并排的两个人。
苏风与刘翠翠执手相握,肩并肩躺着,面如白纸,双眸紧闭,而胸腔开敞,所有脏器一览无余。
两条红色的血线分别从苏风与翠翠的心脏内蜿蜒而出,细细的血络交缠在一起,就像姻缘千里的红线。
“这是十天了。”长发男子开口,声音低沉疲倦。
“黑蛟,这……完成了吗?”沉蛟的声音带了敬畏。开膛破肚,操控记忆,他从未见过这么妖异动魄的景象,可它就在面前活生生上演了十天。
“好了。”人形的阿甘剔除掉最后一丝羁绊,以同样的速度同时取出那血线的末端,终于彻底将具现的命数分离。
伤口以极快的速度封闭愈合了,根本看不出曾有过足以毁灭生命的巨创。
“竟然要用十天。”沉蛟感慨一声,却被阿甘听做是讽刺。
阿甘冷哼一声道:“我是至障之力,如果对方只是两个普通人,要隔绝他们的关联易如反掌;只可惜其中一个是凌驾于无常恒常之上的九冕——即便现在被她自己封印,也不能怠慢。”
见沉蛟脸色有异,阿甘更是得理不饶人,冷冷自嘲:“沉蛟,算你好运气——如果他们两个都是这级别的存在,只怕我也束手无策。”
“这刘翠翠,是不是比你还……?”沉蛟借此机会,终于把心中的疑惑问出。
“九冕自然比我高一级。”阿甘不清不愿说,又道:“那相士你还记得吧。”
沉蛟自然知道阿甘说得是哪个,连忙点头。
“若能得她,莫说长生不死,掌管神魔;你可以超越宇之维度,宙之限制——”见慕容轩辕沉蛟懊悔又动心,黑蛟恶劣低笑,补充一句:“你要是动这样的心思,那个叫胡小白的熊孩子早就开新文了。”
沉蛟面若土灰,冷汗涔涔而下。思量了半天才颤声开口:“本王已知足。”
“知足便好,事已至此,我也知足了。”阿甘垂眸不再看心思百转的王爷。他这样对刘翠翠下手,虽然很残忍……不过他必须得让刘翠翠和王爷在形式上“成婚”。只有在解除当初刘翠翠以“剥夺者”身份给自己许下的命令之后,翠翠才能恢复力量和记忆。
那时候,自己大概已经为了构筑剿杀“吞噬者”之盾,牺牲完性命了吧……也算是一种道歉了。
思量至此,阿甘喷气般短笑了一下,倾身摸摸刘翠翠沉睡般的脸,把她的手从苏风的掌中抽出来,反手握了一会儿。
“你……”沉蛟看出了些什么,被阿甘眼角冰冷的眸光一扫,识趣地闭嘴了。
“我没有。”阿甘斩钉截铁否认,又道:“我不配。”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也不配。
此话显然不悦耳,不过沉蛟也反驳不得,只抱臂站远些,等着带人离开。
阿甘却自知没有说谎。
在他施术的十天里,慕容轩辕沉蛟只是每日过来探看而已。
沉蛟看不到这十天内,苏风和刘翠翠两人以意识的形态做了些什么,又遇到些什么。
阿甘却是知道的。
无意识地重复着同一件事,连续九天,直到第十天归零重启,被新的记忆和命络替换过往。
可是……
即便翠翠不开口要,苏风还是会买扶郎昙。
在苏风自己的感觉中,他买了花。
在阿甘的眼中,苏风买了花。
日复一日地,在尾随二人的阿甘眼中,那青年驻足在虚无里,空空递出手,空空地笑,空空地拈起一片空虚,在唇边空空低嗅。
如此失落地完满……
平生待翠。
曾经让刘翠翠坚定苏风情意的四个字,如今她已不再要,她已不记得,她已不再问,她已不在乎。
可同样的,她似乎还爱他,还为他牵念。
即便最后两日,她不爱了……
也如将爱。
即便没了记忆,即便付出的所有温存都变成另一个人的存在,将其填满代替——
即便一天比一天缘浅,一天比一天疏离,却好似情深不变。
阿甘自己求之不得,心如刀绞;如今拆散了,却没高兴多少。
他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替翠翠擅作决定……可是,叫他如何冷眼旁观!
它原以为翠翠宁肯活着,现在才发现,她宁肯死。
但是他没有退步的余地。
和王爷走上婚嫁的形式,即便只是做做样子,也能挽救她的性命,唤醒她的力量。
“翠翠……你可以带走了。”阿甘不再看刘翠翠的脸,挥挥手示意沉蛟把人带走。
“黑蛟,你……”慕容轩辕沉蛟抱起翠翠,有些犹豫地等着黑蛟的动作。
“难道你想我去王府?”阿甘阴沉一笑,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贪心不足——我自然是留着这陪着苏风,免得他死个不明不白。”
见九王爷一瞬如被猜中了心事,黑蛟的言辞又冷了几分:“翠翠的力量给你使用无妨,但是——若她以后看不上你,想走你也别拦——记住了,姻缘天定,但是爱由心生,别打那强摘瓜果的念头。”
沉蛟深吸几口气,允诺道:“本王不会言而无信。即便翠翠姑娘不属意于我,这份成全力量之心,本王也难以报答。”
“那便好。我有至障至瘴之威,投一则抱双;你若妄想利用我,只会得到双倍的利用。”
“沉蛟记住了。”男子抱着刘翠翠,嘴唇若有若无扫过她的额头,嘴角浮起的笑容远超他的年岁:“我不会利用你的,黑蛟。”
沉蛟走后,阿甘捂住脸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
很久之后,男子融化般消隐在地面里,再显身已坐在院墙上,变回了小黑泥鳅的模样。
看着躺在黑暗中的青年,小黑蛟喃喃自言自语。
“苏风啊苏风……我输给你了,可我们谁也没有赢……”
“从今往后,你可得想开些啊。”
“你看看,有人失业了,还有人失_身呢,总不能什么都往好的比吧?”
“有人做营生不挣钱,还有倾家荡产的呢不是?”
“她不要你了,可她也没要我啊……”
阿甘摊开肚皮,半截身子融化在土里,拿这种半截入土的姿态忧伤回忆道:“我喜欢她比你喜欢她可久多了……我看起来像是蛟,而她像是狐……如果我能和翠翠在一起,我们两个狐蛟蛮缠,一切该是多么好……”
第五十八章坦白(上)
随着时间接近正午,天热起来了。太阳顺着繁茂的花荫与枝叶照在府衙外的宽石板路上,倒有几分夏日的味道。
汾山府是整个黎瑾最太平的地界,讼案连月不遇,命案连年不遇也是常见的。因为如此,这个点钟府衙往往是唱空城计,门口更是鲜有人经过,可今日不同。
从苏风进入府署西侧院拿公函算起,不过是一个时辰,就有十好几批年轻人先后从府库外的东侧偏院走出来,领过文书,抱着新发的衣服武器,一个个挺胸抬头的,却不知走路时该怎么挥动手臂——就好像第一天进书院的学生,模样很兴奋,又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于是这些人三三两两滞留在衙门外交谈起来,开始时人多最热闹,几乎成了职业交流大会。
“怎么样,哥哥我穿上这身不错吧?!这料子真挺托,不枉我们等这么久。”其中一个魁梧的青年汉子一边走,一边拿品服往身上比划。他们与其他几批一样,是今年在各镇县新入职的捕快,已经办好诸多手续,拿到了“低九”的县捕品服,还有崭新的武器兵刃。要不是负责拘捕的州捕训诫在先,这些热血沸腾的青年真恨不得立刻就佩戴好一切,上街转一圈看看了。
“是啊,看,多精神!”另一个男子也把衣物抖开,捧在手里端详着,难掩脸上的欢喜:“我娘要是知道了,又得催着我张罗媳妇了。”
“真……真不赖,刘大哥、张大哥。”一个身材略小的青年羡慕地看身材高大的两人:“你们穿着真威风,我这身板穿上不伦不类的。”
走在后面的一个男人拍拍小个儿的肩膀安慰:“我们是当捕快,又不是上阵杀敌,个头有什么关系,够机灵就行了!”一打眼看过去,他也不算结实。
“嗯,我灵活着呢!”瘦小的青年露出一排白牙,笑罢又苦恼道:“大,大哥……上阵杀敌也和……个头没关系啊!”
众人哈哈笑成一片。
“嘿,你说这刀尺快不快啊,这兵刃……啧啧,真威风。”又有人提起了新的话头,把自己的武器举高了研究:“魏大哥,你不是在镖局带过三年吗,耍套刀给兄弟们看看吧?”
“到了县署还有得操练呢,急什么……而且到时候人人都要学拳脚,”那人笑着抱臂拿乔:“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这提议果然得到赞同:“预备期又不淘汰,好好表现就是了……来来来,跟哥哥一起去游江楼吃顿好的,早就听说那里的海鲜好酒也好,今日咱来个不醉不休!”
新入职的县捕们来自汾山府各处,因为地势原因多来自偏僻纯朴之地,有的彼此之前认识,有的先前并不认识,只因同为预备县捕的身份让大家互相亲近,转眼间已经称兄道弟起来。先前那人一招呼就走了一片,一大群人兴高采烈热热闹闹离开了府衙,准备与新同僚找地方饱餐一顿以示庆祝。
最开始还有些不肯走的,熙熙攘攘凑在一处寻热闹,话家常,渐渐地,见出来的人差不多了,当上捕快的那股子新鲜劲儿让人站不住脚,也就都三三两两散去吃饭、或者相约去逛市集了。
当日头彻底过午的时候,最后一批人也从府库侧院出来了。
“都走了啊,也不等等我们哥几个儿。”最先迈出院子的见门庭冷清,失望道。
又有人说:“怎么没看到苏风?他跟我好像是一批的吧……难道又回书院供职了?不可能啊,冉家老爷都放出话了,他还敢……”
“别管那么多了,先吃饭要紧,再不赶紧点儿酒楼都满了。”其他人催促起来。
“你当这是咱福安么,芝麻大点儿的地方……”
说着话,这些人也就走远了。
新捕快年纪都不大,有使不完的好奇心和用不完的力气。这样一群充满朝气年轻人抱着一大包新品服和崭新的武器逛街,抱着一大包新品服和武器吃饭,抱着一大包新品服和武器驻足看热闹,也算是自成一景了。
因为文函和户籍的关系,齐汾城每年春末都会有这么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仅仅这一日,起码有百十个预备捕快,三五成群地凑成一堆,满城都是。
有的捕快对齐汾熟稔,径直去了酒肆饭馆,或是一些日用铺子;也有些捕快第一次进城,不知道哪里去消遣,只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饱饱眼福。他们有的站成“一”字形,有的站成“人”字形,还有几个土包子捕快排着队,拎着新衣服让街头画像的给自己画像留念,再加一份钱把齐汾城的街景也画进去——这些人从未到过齐汾,是每年一次而且年年如此的冤大头消费者。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苏风才背着药篓,抱着一包“低七”的品服出了汾山府,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没有候补期,没有拳脚训练,直接拿笔上任。
苏风从来不知道,当汾山府的刑事文录是不用巡查、没有月核、不下派,也不用出案子的。这么看来,几乎就是特殊的文吏了。
这与考取功名有什么区别?
青年暗自摇头,绕了一个圈,兜兜转转,终于还是避不开。
苏风把衣服缠进包袱里,斜挎在身上,循着记忆,径直拐到府衙后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坐到一个废园门前的台阶上,背后的药篓动了动。
“闷坏了吧。”苏风有些歉意地卸下药篓子,药篓上的盖子一掀,小狐狸骨碌一下露出头。
见四下无人,小狐狸用鼻子拱了拱苏风的掌心,道:“苏风,恭喜你。”
“你不生气?”苏风问。在他看来,小狐狸更愿意呆在家里吧。
刘翠翠歪头,用爪子搔搔后脖颈儿:“为什么要生气?我替你感到高兴。”
“谢谢你,翠翠。”苏风替她挠了挠,小狐狸逆光看向树荫的明亮斑点,眯起眼睛。
这个季节,满城不仅都是候补捕快,还有一城的桃李杨槐,一城的茵茵碧碧,生在路旁或者从什么院子里探出枝丫,伴上干净宽绰的石板路,还有阡陌纤瘦如同斜风细雨的青石小路,连喧闹中都有那么一份干净的宁谧。
“这座城真漂亮”小狐狸像个松鼠似的轻巧攀爬,顺着苏风的膝头一纵身已经坐到他的肩膀上,大尾巴软软垂着,翘起下巴静静看着一切。
“过午去找房子吗?”刘翠翠问:“最好找个有树有花的小院儿,要是太贵就算了,咱们自己种。”
“什么?”苏风没反应过来。
“不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