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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顾西洛对这个所谓的父亲产生强烈的距离感和生疏感。
顾西洛记得那日午后,原本他是等着苏念安的到来,可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有人把他弄醒,然后他看到三个身着黑色西装笔挺的男人。
他们说是来接他回家的。
家?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忘记自己有家了。
脚上的不方便,让他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于是最终还是被扛上了那辆轿车里。
只是那一个午后,从此变成了他记忆中最痛苦的午后。
从此之后,他们再次相见,却形同陌路。
他记得她,她却忘了他。如此简单而又明了。偏偏他看不清,一直都看不清。
顾西洛还记得,十七岁后第一次回到马德里时爷爷慈爱的笑容。
爷爷说:“Cris,以后爷爷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顾西洛很想笑,他其实很想告诉那个白发老人,该受的都已经受了,又为什么要在他忽然找到阳光的时候又再次将他带到黑暗中呢?
只是终究为着爷爷的那一份爱,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却没有想到,那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此在他心里驻扎,再也挥之不去。
苏念安收了画架,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顾西洛正在发呆。
她坐在远处静静看着顾西洛。
其实顾西洛真的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轮廓分明,特别是那双墨色眼睛,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但凡是女子,大概都会深陷在他的眼神中吧。
只可惜苏念安早已经对这些免疫。
这些年,苏念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在身边停留过的,又都离开了。大抵自己是没有福气去享受幸福的,因为总有不幸伴随着自己,所以对于所谓的幸福,苏念安也不再有所强求。
只是她没有想到,顾西洛会如此执著。
顾西洛看到了苏念安,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将画架往自己肩上一背。
苏念安皱了皱眉。顾西洛是那种在人群中就能一眼认出来的男子,修长的身形,英俊的脸庞,还有西方人特有的气质。这是一个气质非凡的男子,背着一个画架似乎并没有损害到他的气质。
苏念安摇了摇头,走在他身侧。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顾西洛一起走了。
在回来前的那段时间,几乎跟顾西洛间接地闹别扭有差不多一年之久。只是那个时候似乎还一点都不觉得那是一种乐趣,如今想来,似乎那样的时光才更显得弥足珍贵。
“Cris,其实你应该早些回去,你的家族需要你。”
顾西洛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动作微小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忽然伸手揽住苏念安单薄的肩膀,似乎这些日子她又瘦了。
“我知道谁更需要我,所以苏念安,你不需要来权衡我心里的价值观,那是我的事情。”顾西洛朝她笑笑,露出霸道的坏坏样子。
苏念安觉得有些无趣,她收了声音,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
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顾西洛握在了手里。
顾西洛的手很大,很温暖。记忆里面顾西洛一直都是个有些冷漠的男子,所以苏念安没有想到,他的手掌居然让她有种温暖的感觉。那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她心里。
有人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随着时间的转移,一个人会被另一个人改变,一个人的习惯也会跟着另一个人的习惯而转变。
可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没有在一起,手却可以那样自然地握在一起。
似乎在苏念安的心里,对顾西洛已经不那么排斥了。
从马德里到S市,原来转变的不只是心境,还有苏念安对顾西洛的感情。
距离不是阻隔感情的唯一阻碍,却是可以让原本固执僵持着的两个人一点点软化心里的坚持。
两只手紧紧相握,像是在宣告着什么。可是在苏念安的心里,渐渐溢出一种满足。
原来从前的固执,只是因为心里的不确定。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苏念安一直捉摸不透自己对顾西洛的情愫。
原来,人真的可以随着环境的转变和时间的推移而改变。
“Cris,你不要回去了。”苏念安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顾西洛。
他们拉着手,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顾西洛笑了,苏念安很久没见过笑得这样好看的顾西洛。
他点点头,说:“好,苏念安,我再也不回去了。”
2
在苏念安那么多年的独自生活里,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生活可以用幸福两个字来形容。可现在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对,就是幸福。因为早晨醒来的时候,能够第一个看到的是顾西洛,因为每每在午后的时候,身边坐着的还是顾西洛。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能这样平静地跟顾西洛生活在一起。
只是有时候,生活往往就是这样,给了你一颗糖之后又无情地再把那颗糖收回去。
秦薇有时候会说,苏念安你有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你没有良心。
对于这一点苏念安从来都不否定。只有苏念安自己知道,该对什么样的人好,而对什么样的人她应该连瞧都不瞧一眼。
有些人,她会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你,让你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而苏念安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比如此刻站在她面前正对着她优雅地微笑着的苏黎黎。
秦薇说苏黎黎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她对这个妹妹却完全提不起兴趣来。
“家里来客人了?”顾西洛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他穿着睡衣,神采飞扬,在看到苏黎黎的时候顿住脚步,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苏黎黎开心地朝顾西洛打了个招呼。
“我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苏念安抓起自己的皮包,在一个优雅的转身之后消失在自己的公寓。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那一刻到底在心慌什么,明明那个家是她的,她却没有勇气面对那里面的两个人。
或许是连自己都对心里的自己不那么确定,所以才选择最简单的逃避方式。
苏念安给秦薇打电话,秦薇很快就到了市中心的星巴克内。
苏念安喜欢星巴克,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西班牙,无论是在哪一个城市,她都喜欢星巴克给自己带来的那份心理上的满足感。有人说喝咖啡是一种享受,的确,所以就算是有严重的胃病,苏念安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咖啡香浓的味道。
“所以苏念安,你现在是刻意为自己的情敌制造机会吗?”秦薇在简单地听了苏念安为什么约她出来之后,觉得有些荒谬地大声问道。
原本安静的气氛,一下子被秦薇打破。
周围有人看过来,秦薇窘迫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瞪了苏念安一眼后压低声音,“你有病。”
苏念安耸了耸肩,她也觉得自己有病,在看到苏黎黎的那一刻,唯一的想法就是逃离,远远地逃离。
“你应该跟她正面交锋,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Cris对你的感情?”
苏念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秦薇猛地咳嗽起来,漂亮的脸蛋扭曲成一团。直到稍稍能平静住自己的心情的时候,她的目光扫向苏念安,变得讳莫如深。
这一句话包涵的东西太多太多了,秦薇甚至开始不确定,自己刚才在苏念安眼里看到的一闪而过的那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念安,试探地说道:“所以念安,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忘记是吧?”
苏念安转头看向窗外。
午后慵懒的阳光,肆意地洒在路上的行人身上,光亮似乎在他们身上镀成了一层金。
没有忘记吗?也许吧。只是有些记忆,苏念安一直认为,忘记要比记得更好一些。或者她只想记住那些该被记住的,而忘记那些该被忘记的。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母亲说过,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就是她的丈夫,也就是苏念安的父亲。
可是苏念安直到现在都很想问问母亲,那所谓的爱,难道就是用死亡来表达的吗?真正爱着的人,会让一个女人死得这样毫无尊严可言吗?而那个人还是他的妻子,曾经与他共患难的女人。
在苏念安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把她送到了曼彻斯特。那是一个在十二月的时候会异常寒冷的国度,语言、生活习惯,所有的一切都要一个八岁的孩子去适应,幸而苏念安从小的性格就极为乐观活泼,所以她依旧能很坚强地生活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问,她母亲也从来不说。
父亲在苏念安的记忆里,一直都只停留在八岁前。只是母亲一直都告诉她,她的父亲很爱她,只是那种爱他无法轻易表达。
十三岁的时候,认识顾西洛,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苏念安记得那个时候在医院,就是那样一张桀骜不驯,有着跟自己同样孤独眼睛的少年,在瞬间进入自己心底。
顾西洛的眼神很冷,苏念安记得他那时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敌意和防备,那种戒备深沉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她还记得自己忐忑地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眼里的那种不屑。
第一次认识的时候顾西洛就是这个样子,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却让苏念安深深地喜欢。
后来,后来是因为什么才分开的呢?
好像是因为,那个原本属于顾西洛的床位,在那个静谧的午后忽然就空了。她焦急地拉住护士姐姐的手,指着那张空床问顾西洛呢。
护士姐姐平静而又淡漠地说,出院了。
出院了?连跟自己说一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吗?
苏念安觉得自己小小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那是她在曼彻斯特唯一认识的朋友,有着墨色瞳孔,面冷心热的顾西洛。
同样是十三岁,秦薇通过越洋电话告诉苏念安,她的母亲死了。
苏念安问她,为什么。
秦薇说,不知道。
对,不知道为什么会死,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什么会死,于是这样的死成为所有人心里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那一年,似乎全世界都在阻止她回国,以至于她连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再回国,已经是在三年后,秦薇握住她的手说,念安,阿姨走时很安详,所以不要哭,不要难过,阿姨在天上会过得很好。
苏念安只能愣愣地盯着秦薇。过得很好吗?为什么她却觉得这是另一种悲哀呢?为什么她又会觉得这只不过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跟延续?
在那座老式大宅里,是苏念安第一次看到比自己小三岁的苏黎黎,还有那个雍容华贵、一身貂皮的女人。她优雅的姿态和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深深刺痛苏念安的眼睛。
秦薇说,那是她的继母,叫沈安林,是她父亲在母亲死后一年娶回家的。
在这样一个对苏念安来说陌生的房子里,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小的时候,母亲的那种绝望和无助。
有一句老话是这样说的,男人一有钱就会变坏。
但是苏念安不知道,原来有些男人有钱之后就会变得丧心病狂。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她在父亲的书房门口听到的那段最真实的记忆关于她母亲的真正死因。
强暴,这样一个骇人的词,在那个打雷下雨的夜晚,深深地刻进她十八岁的心里。
母亲被强暴,周围人的唾弃,以及父亲的厌恶和另结新欢。
呵呵,原来不过是这样老套却足够残忍的手段呢。在苏念安的记忆里,她母亲一直都是个温柔的女子,大家闺秀,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懂得奋起反抗,除了默默接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她还能做什么。
然后,书房的门忽然大开。苏念安一脸漠然地站在门口,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她的父亲和她的继母。多么般配的两个人。
她看到父亲脸上的惊慌以及继母的骇然。
那分明就是一种害怕和极力想要掩饰却找不到适合的词语的窘迫。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父亲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但仍旧没有任何感情。
苏念安的眼光淡淡扫过他们,“睡不着。”
然后转身,砰的一声,将自己关进房间,隔绝在那个世界外面。那是一个肮脏的世界。就算只能断断续续听到那么一些话,她也能够猜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瓜。
于是在苏念安十八岁的成人礼上,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深刻而沉重地撞击在她原本不再坚强的心上。
药水刺鼻的医院病床上,苏念安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氧气罩还没有被摘除,脚上的石膏,脖子上的固定套,以及手臂上缠着的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纱布。
那是一场足够严重的车祸,苏念安左侧肋骨断裂,心肺受损。所有人都说,这个女孩儿醒不过来了。但是偏偏一向命硬的苏念安,在那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双眼红肿的秦薇。
苏念安不说话,甚至在以后身体稍好一些的日子里,她也学会了用沉默面对一切。其实,她不过是不愿意开口说话,不愿意去面对那些过往而已。但她仍旧记得,父亲是来看过自己一次的。
医生说,苏念安认不得所有的人,记不得所有的事。现在的她就像一张白纸,面对自己一片空白的记忆和生活。
她看到她父亲隐隐松了口气,然后他们四目相对。苏念安的目光呆滞,其实真的很想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