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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好惹的,这件事情,恐怕……”
“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怎样才能做到两全其美、万无一失,既不伤到两家的和气,又能帮助光颜小姐!”说完,静英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可惜我天资愚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小姐无需过谦,聪明如我,不是也没想到吗?”说话间,光辉瞥到美人不自觉地撇了撇嘴,知道她对这种“辉式”幽默很不欣赏,于是换了严肃的语气叮嘱她,“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仅关系到颜姐的清誉,还牵涉到两家利益。此外,我们还要顾及颜姐自己的感受。一定要从长计议,不可擅作主张。在没有万全的计划之前,你跟孝琳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难得静英认同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等着吧。曾少爷的事情我早就有所耳闻,他中意的武生叫胡寅生,要不要先去春华班找人探探口风?”
“这样的粗活让我来干吧,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最是藏污纳垢,不适合小姐去。”
说完,光辉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有益的事情,胜利的笑容提前爬上了眉梢眼角:“说到谋略,我自然是当让人不让的智多星。不过,若是能够得到某人协助的话,肯定会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静英满腹疑虑地看着这位“二少爷”,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面对美人质疑的目光,光辉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那个人一定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儿,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聊胜于无。”
这天,风和日丽,光颜按照与光赫的约定,驱车前往善良孤儿院,观看孩子们表演话剧。进到院里,君君已经恭候多时,一路带领她来到表演厅。——台上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已经在表演,奶声奶气的发音和一板一眼的动作令人忍俊不禁。
然而,令光颜感到意外的是,宽敞的室内,只有一人在座。君君示意她到前排就坐,然后礼貌地告辞,退出了房间。
光颜顺着过道一路走向前排,越往前走,座位上唯一观众的背影越加清晰地映入眼帘——蓝色的格子衬衣,析长宽阔的脊背,整齐利落的发型——那沉寂多年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躁跳动起来。她猛然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走。突然,背后一声温柔的呼唤挽住了她离去的脚步:“颜儿……”
仿佛要面对不堪的宿命一般,光颜艰难地转过身来,迎上了那张久违的面孔:“你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
已经起身的孝智远远望着她,镜片后隐藏的眼眸里涌动着千言万语,然而,嘴唇却似注了铅,沉重地张不开,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台上的孩子如同精灵一样,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偌大的表演厅里,只剩台下的两位,像是被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似的,静默地站在原地,任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躲在幕布后面的静英低声对光辉抱怨道:“这就是你们‘谋略’出来的‘万全之策’?还以为找到三少爷帮忙就会万无一失。”
“嘘……”光辉急忙安抚她,“放心,这只是序幕。耐心看下去,好戏在后面。”
孝琳倒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观察二人的细微举动。
过了半晌,偷窥的诸位几乎身体都僵硬了。台下的二位终于有人先开口说话了:“你……你还好吗?”
光颜怔了一下,轻声回答:“还好……就是觉得这房间的空气有些闷。”
孝智对她答非所问的回复有些意外,但是想到昔日上学的时候,彼此也是这样——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两人说的话总是风马牛不相及——又禁不住微笑起来。
幕后的各位刚刚觉得到紧绷的空气有了一丝松动,还没来得及高兴,两人又沉默了下去。——无法诉说的心事在各自的脑海里沸腾,却不敢轻易张嘴;似乎都在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社交话题,但是又怕说出来会被对方认作虚伪无情。
就在二人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之时,大门突然打开,耀眼的光芒涌进幽暗的厅堂,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男人赫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九十七章 比翼双飞
“国祥……”
光颜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口矗立的男子,想不到会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下与许久未见的丈夫“重逢”,额头上即刻渗出百口莫辩的汗珠。
看到来人,孝智也吃了一惊。不仅惊诧表弟的突然到访,更惊异他匪夷所思的妆容:一张清癯、棱角分明的脸上,两道化不开的浓黑剑眉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刻意修剪勾勒出的柳叶弯眉。脸颊上扑着薄薄的脂粉,嘴唇上施着淡淡的胭脂。细腻皮肤似乎吹弹可破,即便是在幽暗的室内,也能泛出诱人的光泽。
就在他诧异之时,曾少爷扭着纤腰,迈动细腿,向着他们二人款款而来。伴随轻盈的脚步,精致长衫翩然摆动,馥郁兰香悠悠地飘散出来。
孝智相信,如果闭上眼睛,任何男人都会被此刻这种芬芳迷惑,心猿意马起来。不过,像现在这样,把所有有利于展示女性魅力的特质全部堆积到从小玩到大、熟得不能再熟的“表弟”身上的话,制造出的效果就不是“惊艳”那么简单,直接会变成“惊悚”。——正如他现在感受到的一样,阵阵阴风顺着领口、袖口吹进衣服里,令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战。
幕后,一直冷静的孝琳也被这出人意料的“剧情”吓坏了,双手下意识地攥住幕布,纠结地拧着。
静英没好气地质问光辉:“这是演的什么‘好戏’?十面埋伏,还是背水一战?”
“这是瞒天过海,釜底抽薪,外加斩草除根。”
“二少爷”没头没脑的解释令静英更是一头雾水,心中惴惴不安。但是又见他一副胸有成竹、沉着冷静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她的担忧根本是庸人自扰。便克制不满,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孝智表哥。”高高瘦瘦的男子发出了令人汗毛耸立的阴柔声音,“别来无恙呀。”
孝智面部肌肉抽筋一样笑着回答:“别来无恙。”
两句常规的问候过后,两人就好像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一样,面对面地呆立着。——虽说是表兄弟见面,也未免客套地令人心寒。在近乎凝固的冰冷气氛中,似乎连呼吸都看得到氤氲。
末了,还是曾少爷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迈着忸怩的碎步来到光颜面前,用涂着蔻丹的尖尖手指拉起她颤抖的双手,细语道:“颜儿……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对不起……”
情真意切的话不必多说,一句足以令光颜的泪水夺眶而出。曾少爷赶紧掏出绣花手绢儿给她擦拭眼泪:“哎呀,别哭呀,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你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妻子,但是,我却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
看着表弟亲切地为妻子擦拭泪水,孝智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像个傻瓜一样,形单影只地见证着人家夫妻俩的“恩爱”。一时间悲从中来,想要尽快逃离这令人伤心难堪的地方。谁知,没等他张口告辞,曾少爷却抢先说:“想走的话就走吧……”
听闻此言,他不禁更觉凄凉: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虽然在下眼睛高度近视,但是没瞎。都到这份上了,若是还不“知难而退”,那也未免太不知趣。唉,话说回来,你也不用在她面前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吧,好歹我是你表哥,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他只顾暗自腹诽,没有注意到曾少爷已经把目光从光颜身上移开,一边瞅着他,一边幽幽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表哥一个……”
此言一出,孝智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连低声抽泣的光颜也突然没了声响。偌大的厅堂里,只听见曾少爷柔声细气地声音:“我可以理解这种感受,因为,我对寅生的情义也是如此……”
显然,大家对曾少爷的坦诚暂时有点接受不了,平日里能言善辩的诸位不约而同地闭紧嘴巴,沉默起来。
曾少爷落落大方地走到孝智身边,诚恳地说:“对不起,夺你所爱多年,却不曾好好对待过她。现在,我把她还给你,请给她幸福。”
说完,把光颜的手交到了孝智的手中。然而,就在娇弱的手指触到孝智手掌的瞬间,光颜猛然缩回了手,惶恐不安地看着丈夫说:“不可以这样,不能……不可以……”
孝智也声色俱厉地斥责表弟:“国祥,不要开玩笑了!”
不料,曾少爷柳眉一蹙,尖声细气地质问二人:“我哪里像是开玩笑?我知道你们心里明明都有对方!当初,就是因为顾虑太多,所以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害得我们三个都不幸福、不开心!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家可以把话说开,难道还要继续虚伪地装下去、别扭下去!”
“可是,现在,不仅仅是我们三个人的问题,还有我们的家人,他们怎么办?”孝智忍不住教训他说,“姨夫姨母那里要怎么交代!”
曾少爷沉静地看着怒发冲冠的表哥,稍后,不慌不忙、轻描淡写地说:“逃走吧。”
孝智和光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血液涌向头顶,几乎涨破薄薄的脸皮,鼓出血丝的两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看到二人羞赧的傻样子,曾少爷轻叹一声,随后铿锵有力地重复道:“我说:你们两个——逃、走、吧!”
说罢,见二人还是不声不响、“惊恐万分”地看着自己,他眼睛一瞪,喝道:“走吧!——你们离开之后,我也能够从这有名无实的婚姻中解脱出来,既不用为难自己扮演不擅长的角色,也不用再昧着良心虚耗无辜女子的大好青春!就当可怜可怜我,你们赶快走吧!”
光颜紧抿嘴唇,垂下眼帘,掩饰眼中闪起的点点泪光。孝智眉头紧拧,一脸愁思,踌躇不定。——说实话,彼此心知肚明,这桩婚事,除了能够维护大人们虚荣的面子,带来些许家族利益,就当事人而言,根本毫无益处,感觉不到一丁点实际的幸福!
曾少爷知道那二人虽然心思动摇,却顾虑重重,如果不赶紧趁热打铁,难保过一会儿,他们又装出“顾全大局”的高尚模样,义正词严地对自己说教。到时,说不过他们,不仅白费了有心人的刻意安排,而且自己还要继续被束缚不得自由。于是,善解人意、大义凛然地说:“自成亲起,我就没有尽过做丈夫的责任。如今,请给我个机会,让我承担起这一切!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让我来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希望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跟颜儿成为真正的好姐妹……”
突然,幕布后砰地一声巨响,台下的三人被同时吓到了,惊慌地望向台上——孝琳、光辉、静英一边被尘土呛得咳嗽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你们……”——不用说,刚刚表演厅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看到了。一想起那一幕幕令人难为情的光景,光颜顿时觉得心跳加快,脸上发烧,舌头僵硬,羞赧地说不出话来。
大家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着,好似所有的聪明才智都被刚才一声巨响吓飞了,谁也说不出一句能够化解眼下尴尬的得体话语。而光辉所能想到的,就是赶紧拉上一个垫背的:“还有光赫……”
可惜,话音未落,立刻遭到静英的怒视,他赶忙闭紧了嘴巴。
“对不起,光颜姐姐。”孝琳愧疚地向光颜道歉。
“是不是也应该跟哥哥道个歉呀。”为了给光颜解围,孝智假装发怒地训斥起妹妹,“居然学会说谎,骗我说到孤儿院献爱心。——我就知道你又在捣鬼!”
孝琳不买账地小声嘀咕:“知道我在捣鬼,还这么配合。”
“你这丫头……”孝智涨红了脸,伸手要教训妹妹。孝琳却敏捷地躲到了静英的身后,回敬了哥哥一个鬼脸。
静英赶紧护住孝琳说:“好在皆大欢喜。——说起来,下一步,你们准备去那里暂避风头呢?”
顺着美人的话头,光辉提议道:“出国怎么样?去梓高那里,相互有个照应也不错。”
孝智摇了摇头说:“我刚从那里回来,在异乡漂泊多年,还是想回到故土落地生根。”
“表哥,是不是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去处?”曾少爷知道他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心思缜密,如果他说什么东西不好,那么多半已经想到了更好的替代。
孝智先是点点头,然后,又颇为心虚地看着光颜说:“其实,听说北方发生了战争……我、我想去做战地记者。”
听到这个答案,大家又是大吃一惊:怎么会想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一个文弱书生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到战场上能干什么……
但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一直红着脸、闷声不响的光颜,此刻,却勇敢地抬起头,虽然脸上还带着羞赧的红晕,语气却很坚决:“如果你真的想去,我愿意……陪你。”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