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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洲听闻后颇为赞赏,但也好奇在现今这样一个物质利益至上的社会,居然还有人对金钱持不屑一顾的态度。要么他像自己一样家境富有,是个有钱人,要么就难免有沽名钓誉之嫌。他好奇地叫人了解顾尘凡的家庭背景,除了知道他家境清贫外,还知道他竟然也是从L中毕业的。
陆一洲来S市不久偶遇薛樊,之后薛樊便与他时有联系。薛樊也是在L中读了六年的人,陆一洲向薛樊打听,知道顾尘凡初中在一班,高中时和薛樊白盈然他们同在一个直升班里。他好奇地想见见这位校友,通过薛樊,约了几次,终于见到了顾尘凡。
陆一洲请顾尘凡喝茶,顾尘凡原本几次推托,后来从薛樊那里知道陆一洲也曾就读L中,这才减去了职场上的戒备前去赴约。要不然他并不想和这位药企老板攀上什么交情。
两人喝了一下午茶,相谈甚欢。谈话间陆一洲有意无意提及白盈然,说他那时在L中读书的时候坐在白盈然的后排。他想白盈然和顾尘凡是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自己正可顺带从顾尘凡那里了解一些白盈然的情况。
顾尘凡当时有些吃惊地看他,顿了片刻,只说高中时自己恰坐在白盈然的前面,然后便再不多说一句有关白盈然的话,但那欲言又止眼神闪烁的模样,却令陆一洲印象深刻。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医术人品都是一流。”陆一洲道。
“是,他很好。”白盈然附和。
“他结婚了。”
陆一洲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白盈然猛然回神,“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很好,但是,他结婚了,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陆一洲目光灼灼望着白盈然,一瞬间,他们仿佛都想起了那个夏日午后树林中倏忽即逝的轻吻。
白盈然本能地一个激灵,“你究竟什么意思?”
“盈然,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他结婚了。”陆一洲的话一字一句响在白盈然的耳畔。
白盈然的脸色瞬间改变,她心虚地想难道是陆一洲看到了什么,还是他觉察出了什么。只是何用他来提醒,他说的自己难道不明白。白盈然终于有些恼羞成怒,陆一洲话里有话,分明是说她对顾尘凡存着非分之想。诚然,她心里一直是喜欢顾尘凡的,他的那个超乎友谊的告别礼也让她一时心旌摇曳不能自已。可她终究知书达理,明晓是非。对于如今的顾尘凡,她是断没有那些非分之想的。哪怕自己心里始终有他一席之地,那也绝对是在道德伦理的底线之上的。
“盈然,我不想惹你不高兴,今天是我生日,也许真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他。但是盈然,你应该有个更好的人来爱你。”陆一洲说。
“比如……”白盈然平静下来言语冷然。
“比如我。”陆一洲望着她,眸中闪烁热忱。
“我对你也没有非分之想。”白盈然抬眸看着陆一洲道。
陆一洲觉得有一把钝刀切在自己的心口,闷痛的感觉让他难受。
“盈然,我不是说你对顾尘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不希望你总是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这样你不会开心的。孙可不是我女朋友,为什么你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不行?”陆一洲觉得沮丧,骄傲如他,竟也成了一厢情愿的那一个人。虽然自己早就决定在这条追爱的道路上坚持努力勇往直前,可这独自坚持的滋味也确实令人不好受。
那也许是他不愿承认的强求。
雅致的环境、精美的菜肴、柔和的灯光、英俊的面容,白盈然的眼前有些迷蒙,她心里那个坚定的答案在某一刻突然变得不那么确定起来。她想起顾尘凡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说生活最后都是妥协,他说一个人太寂寞,他说陆一洲是上好人选,他说人和人能日久生情,他说给陆一洲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白盈然想也许顾尘凡说得对,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来结婚,知根知底总好过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何况陆一洲是爱着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是自己小家子气,还是原本就是自己的懦弱和自卑,非要划清这贫和富的界限,一次次把他排除在可能的范围之内。
“盈然,我再次提请你认真考虑我。”陆一洲热烈诚恳地望着她。
白盈然怔了一会儿,低头说:“那我可不可以认真考虑一段时间。”
“当然,你可以在这考虑的后面加个期限。”陆一洲笑了笑,“只要不是一万年。”
他的声音里终究百味杂陈。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相亲,相亲
白盈然还来不及认真考虑陆一洲的那个提议,就接到了陆一洲母亲冯婉秋的电话。
孙可回北京在冯婉秋面前一场哭诉,冯婉秋顿觉事态严重,她考虑再三,决定绕过儿子见一见这位迷人的白小姐。
白盈然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是恍惑,见到冯婉秋后才知晓她的来意。冯婉秋的意思十分鲜明,就是希望她退避三舍,不要横插在陆一洲和孙可之间,成为他们的障碍。冯婉秋对白盈然讲自己是怎样看着孙可长大,她和自己的儿子有着多么好的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自己有多喜欢孙可,早就视她为未来的儿媳妇,陆孙两家又是怎样地般配,如何地门当户对。而她白盈然如果不知难而退,首先过不了的便是她冯婉秋这一关。
白盈然不发一言听冯婉秋说了半天,冯婉秋摸不准她的心思,话里话外又强调了白盈然就算样貌尚可,但家世绝不般配,对陆一洲将来的事业发展没有一点儿好处。
白盈然依然默默,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她之所以不愿和陆一洲确立进一步的关系,就是怕有朝一日面对这样的局面。好在自己没有立刻答应陆一洲的那个提议,否则今天的场面于她绝对更是一种羞辱。
白盈然只是静静地听,她想看看冯婉秋还能对她说些什么,是不是也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递来一张支票或是在她面前拍出一张银行卡,作为她离开陆一洲的条件。冯婉秋最终没有像白盈然想的那样拿钱消灾,但那种有钱人家骨子里的优越感却在白盈然面前显而易见。
白盈然虽家世普通,但也从小自尊自傲地长大,凡是在她面前摆阔摆谱的,自然都入不了她的眼去。
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将那一年收到的所有压岁钱一把交到母亲沈穆姚的手里。沈穆姚惊讶地问她这是干吗,她指了指她刚贴在书桌墙上的一句话“我视金钱如粪土”。沈穆姚当即笑喷,高兴地拿着那些压岁钱走了。
她喜欢诗词,尤其喜欢那些不为名利不惧权势而有骨气的诗句。比如她小学的时候喜欢王冕的“我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初中的时候,她喜欢唐寅的“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高中的时候,她看裴艳玲的《钟馗》,无比喜欢钟馗当场手书的那首诗:“一树梅花一树诗,顶风冒雪傲奇枝。留取暗香闻广陌,不以颜色媚于斯。”如今虽早已泯灭了少年时的天真意气,深知钱财权势地位于人自有其无限妙处,但骨子里的那份清高不羁却也只是权作隐藏,未被消失。
白盈然在冯婉秋说完了所有想说的坐在那里再说不出什么话的时候,才站起身来向冯婉秋说:“阿姨,其实您高估了我想成为你们陆家什么人的愿望,您若是有空,不妨留着时间去撮合您儿子和您那位未来儿媳妇的姻缘。”
白盈然回来在陆一洲面前绝口不提此事,但也再不考虑陆一洲的那个提议,反正她早说过要在那考虑后加个期限,不是一万年一样可以遥遥无期。
白盈然把陆一洲送的那条项链锁进了办公桌,她不想把它带回家让父母看到,否则沈穆姚一定会刨根问底问到她不得安宁。可只要她还在海恒上班,立刻把它还回去又难免令陆一洲难堪。她想还是等合同期满,自己离开海恒的那天再一并相还。
陆一洲生日的那次相聚,那些柔和灯光里的话语和容颜,只在她心底微微擦出一个火星,便又瞬间被扑灭了下去。白盈然想,对于陆一洲,心底有微澜还不如平静无波的好。
国庆长假过后,白盈然渐渐忙碌起来。她忙碌的原因缘于沈穆姚愈发着急她的婚姻大事,硬是给她安排了一轮相亲大战。
白盈然不是独身主义者,自己这年龄确实每时每刻都在向大龄剩女迈进。她记得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得知她的一个小学女同学已经结婚生子又离了婚。大一的时候有公共体育课,体育课上还有八百米耐力跑的测试。白盈然在跑道上跑得气喘的时候,心里悲催地想别人都过完了一轮人生,为什么她还要在这操场上跑初中时候的耐力跑。而现在,一晃数年,那些大学同学都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自己却还在人生的跑道上独自寂寞地奔跑。
是该有个伴了,哪怕是两个人跑呢,也绝好过一个人的孤寂无聊。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跑八百米,胖乎乎的曾莉亚在她身边气喘吁吁地陪着她跑。虽然那些该她跑的路程其实一厘米也不会少,但是没有曾莉亚,她可能跑不到终点。她也许中途就会累倒放弃,停下决不再跑。
有人陪你并肩向着一个方向同行,休戚相关,苦乐相倚,虽然自己依然要于艰辛处步步努力,依然会有疲累倦怠,甚至泪水苦咸,可不孤独,或许就是她能继续迈开腿去的勇气来源。
于是每天一下班,她总是匆匆打扮赶赴相亲的地点,同相亲的对象见面聊天共进晚餐,连双休日都不能幸免。她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状态可以用这样一个已经被套用得烂熟的句式来概括:不在相亲,便是在去相亲的路上。
今天中午,沈穆姚很高兴地打电话过来告诉白盈然,说一个老同事介绍了她在银行工作的外甥,相貌一流,年收入几十万不在话下,人家正好今天有空,想和她见个面。
白盈然拿着电话“哦”了一声,她已经渐渐习惯这样的见面方式。这一个月里她也见了不少单身男士,涉及各行各业,连国家安全局的都有。白盈然觉得可能还是自己太挑剔,要不然为什么没有一个能欣然擦出些火花。她其实已一再告诫自己,既然自己不是金枝玉叶,也没腰缠万贯,普普通通也并非完美无缺,那就要同样宽容地看待别人。可白盈然常常感到十分挫败,因为她终究还是勉强不了自己的感觉。
比如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本市人,独子,从小读书成绩优异,一路直升进清华,毕业后回来进了一个知名的汽车制造大公司工作,家中备有三室的婚房。别人对她很是满意,频频提出邀约,白盈然也和他出去过几次,人家甚至还派出亲友团暗中偷窥了一回。一次约会,那清华男士说在自己公司买车可以优惠,问白盈然喜欢什么样的,他就买一辆。白盈然说她对车一窍不通,只要买他自己喜欢的就好。那男的就说其实买车也没意思,公司上下班一直有班车接送,自己开车巨不划算。然后他又说公司的饭菜怎么难吃,每天都是从家里带饭去上班,妈妈每天都会早起给他做那顿可口的午饭,不知道结了婚以后若是不住在一起可怎么办。
白盈然自那次约会后,再不同那清华男士见面,每次都推托自己工作忙没有时间。沈穆姚说那家条件挺好的,又是本市人,对你也很满意,不知道还在挑些什么。白盈然不说话,心里却想那哪是找老婆,分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儿子想再找个能照顾他的妈。想着自己若是要这样成天侍候着一个孩子式的男人,她顿觉不寒而栗,那她宁可再继续挑剔下去。
今晚约会的地点很有情调,是这城市里文化气息浓郁的时尚一条街,两边都是颇有格调的餐馆、咖啡馆和茶楼。华灯初上,每家店堂里都坐了不少人,却清雅不觉喧闹。在这里约会的年轻男女颇多,一个个脸上都轻漾着甜蜜的笑容,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仿佛能听见人声呢喃,感受到徜徉其间的暧昧情愫。
白盈然走进餐馆,对这里的氛围很是满意。她觉得自己依然不能免俗,心里已然有了一个世俗的比较,好比以貌取人的肤浅。可是,前两次的那个相亲对象,据说年薪可观,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却选在永和豆浆,那种种喧闹,着实令她大跌眼镜。
她可以不世俗,可以不势力,可以清贫自首,但却不能没有情调。事实上,情商不高智商再高的男人,女人多半不会喜欢。
当然,情调这东西没有一点物质的支撑也是绝对不可能制造的。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王子猷夜雪轻舟访友乘兴而去兴尽而归的典故。在那个大雪之夜,王子猷忆起友人便彻夜乘舟,经宿方至,却造门不前而返,只道兴尽二字。率性而为,自是一派魏晋名士风流。
可白盈然那时候就想,要是没有那一条小舟,或者没有那驾舟之人乘舟之资,他王子猷还能这般率性而行任意而为吗?不也只能继续四望皎然,中夜徘徊,一切情怀都只能是心中意淫,附庸不成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