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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给谁打电话?”陆一洲快步走过去。
“订机票,我要去非洲。”白盈然哆嗦着手指,忽然想不起来航空公司的电话。她平时给陆一洲订机票,这个电话她不知打过多少遍,今天偏偏就记不起来,她拉开抽屉去找那张办公用的电话清单。
她终于在抽屉的最底下找到了那张印有各航空公司电话的纸片,才拨了两个数字,就被陆一洲一把按掉,“去那里的飞机早就停航了,不要打了。”
“不行,我要去!”白盈然用力拂开陆一洲覆在电话机上的手。
陆一洲一把握住她欲拨电话的手道:“现在这个时候没有飞机会飞进去的,里面的人出来都困难,各国都用包机在撤侨,你怎么不明白?”
陆一洲怎么说白盈然都不听,只是不停地说:“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我要去接他回来。”
陆一洲终于忍不住道:“你去接,你怎么去接?……你是他什么人,轮得到你去接?”
“我是他同学,同学,幼儿园加初中加高中,不行吗?我是他同学……”白盈然手里紧紧握着电话听筒,泪下滂沱。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 心殇(2)
陆一洲慢慢掰开白盈然握住电话的手指,将她轻轻拉向自己,伸手轻拂她的发丝,像是在哄一个悲伤的孩子,“行行,可是现在谁也过不去。别哭了,盈然,别哭了好不好,他不会一个人的,大使馆会照顾好他,他是英雄……”
白盈然靠着陆一洲停不下哭泣,赵廷端着饭菜进来,看见这情景,忙轻手轻脚地将餐盘放在桌上,又悄悄地快速退出门去。
白盈然微颤着肩头,哭了很久,泪水几乎湿透了陆一洲递来的那块手帕,心里的悲伤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相信那个新闻,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虚假的梦境,从顾尘凡留在她额上的那个吻开始。
如果说以前她一直对顾尘凡抱着希望,可那次同学聚会后,她心里对他纵然还有那份多年酝酿已成为本能的喜欢,却绝不会再生出什么妄想。只是她想不到顾尘凡会来找她,和她说那么多话,和她告别,还有那个令她不能不怦然心动的告别礼。但尽管这样,她也坚决告诫自己过去了的就只能让它过去,哪怕真是错过了也不能变成过错。她不断地在心里加深要抹去顾尘凡的这个决定,她也以行动实践着这个决定。可是,不是这样抹去,不能这样抹去,她绝不要他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她用尽心力要抹去的是她对他不可自拔的感情,而不是他年轻美好的生命。
胃里空空地刺痛,连着心口都发慌,她用手按住胃,一阵干呕。他可以娶别人,他可以不喜欢自己,他可以和她成为陌生人。但是,他不能死,不能这样死,不能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异国他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正年轻美好,风华正茂,成熟中魅力绽放。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他手里的手术刀可以挽救很多人的生命,他会有更辉煌的事业和成就。白盈然觉得自己的心生生被剜去了一块,比她的胃还要空洞地痛。
其实吐不出什么东西,连她最想吐出来的那些悲伤都还全部窝在心里。陆一洲一直给她揉着后背,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眼里满是疼惜。
她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坐在椅子里目光呆滞。陆一洲将那一份饭菜端到她面前,一模一样的饭菜,她却再没了想大快朵颐的欲望。
陆一洲明知她吃不下,可还是一个劲地劝她好歹吃一点。她只是摇头,虽然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得难受,可现在就是一点食欲也没有。陆一洲不再勉强,只叹息道:“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回去?你爸妈看了要担心的。”
白盈然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是不能回家的,回到家她就必须把那些悲伤的情绪尽数隐藏。可她觉得自己是藏不住的,至少这两天不行。如果不放纵宣泄掉一些悲伤,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被这深重的悲伤层层掩埋,直到窒息。
“去我那里吧,你这样我实在是不放心。”陆一洲看着她道。
往日白盈然绝不会同意这样的建议,可今天她只轻声地问了句:“方便吗?”
陆一洲似乎也没想到她答得这么干脆,眼里微芒闪烁,“我一个人住,房子也不小,足够你容身了。这样,等会儿我叫赵廷去你家取行李,就说你要随我紧急出差几天,你看怎么样?”
白盈然点头,这样也好,省得父母疑心。
白盈然跟着陆一洲踏进他那套滨江大宅的时候,还是被眼前宽敞奢华的房子微微震慑了。早几年这房子的开发商便请了那个着名的香港男影星代言,当车子驶入这高档小区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其实她和陆一洲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白盈然蜷进沙发里,拿过一个抱枕紧紧地抱在胸前。陆一洲从那个大得出奇的冰箱里拿了很多吃喝的东西,堆满了沙发前的桌几,殷勤地招呼着白盈然。
白盈然抬眼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眼前的大推食物上,心里却忽然想顾尘凡在那个贫穷落后艰苦卓绝的地方,每天都是住在哪里,做些什么,吃的是什么东西?当战事陡起,局势混乱的时候,他每天又是如何生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究竟面对着怎样艰难残酷的情形?
想起顾尘凡,她倏忽就湿了眼眶。可就如陆一洲问的那样,自己是他什么人?自己除了是他曾经的同学,其实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那种失了至亲至爱的剧恸又这样真切地席卷着她的身心,令她一刻都不能从巨大深重的悲伤中脱身出来。
陆一洲见她又伤心落泪,忙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纸巾塞到她手里,“我手帕都被你哭完了,你只能用这个了。”
他本想尽力逗她一笑,可现在这个时刻,他想她应该怎么都笑不出来。
陆一洲拿来一个家庭急救箱,从里面翻出药膏和创可贴,白盈然的一个膝盖蹭破了皮,另一个膝盖上撞出了一大块淤青。
陆一洲小心翼翼地替她处理完,让她躺在沙发上休息。白盈然揉了揉膝盖,其实已无大碍,不过她确实浑身都没力气,也就没精打采地蜷在沙发里继续伤心。
晚上,陆一洲下厨,煎了两块牛排,做了一点肉酱面。白盈然见桌子边上满满一柜子的酒,抽了一瓶叫他打开。陆一洲知道她不能喝酒,这时候无异于借酒消愁,但还是依言打开,只倒了极少一些在她杯子里,“吃牛排是要喝些红酒,但是你只能喝这点。”
白盈然点点头,端起酒杯轻轻碰在陆一洲盛满红酒的杯子上,“谢谢你。”
“谢什么,你肯来,我很荣幸。盈然,要是难过,你可以哭,只是死者已矣,节哀顺变吧。”陆一洲举起杯来,“敬我们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
他一口饮尽了一杯红酒,白盈然也举起杯来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陆一洲说她只能喝这么一点,她就只喝这么一点。她从来就知道一醉解千愁是骗人的话,喝醉酒除了让人难受,什么用都没有,睡一觉醒来照样得面对并未因之改变分毫的现实。但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就是想喝酒。
只是酒未到,先成泪。
她吃了半块牛排,又被陆一洲硬逼着吃了一点面。其实陆一洲的牛排和肉酱面做得很不错,要是往常她一定会全部吃掉。她好吃,算得上是肉食动物,可人在伤心的时候真是没有胃口的,那些食物放进嘴里完全只成了赖以生存的必需品而已。
她很快就有些微醺,重又蜷进沙发里,把抱枕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样她才觉得稳当安心。陆一洲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坐到旁边的沙发里,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他想要是有一天她能为他伤心成这样,那死亡也变得不那么令人恐惧。不,他在心里摇头,他不要她伤心,因为他从来就舍不得她有一丁点儿的伤心。
白盈然裹着毯子,拥着抱枕,目光落在眼前虚空处,忽然开口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他的?”
陆一洲被这没来由的提问收回了神思,“应该是那次同学聚会吧。”
“是吗,我以为没人知道,我一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白盈然苦笑道。
“你是掩饰得很好,除了我,应该也没有人知道。”陆一洲的脸上也漾起些许苦笑。
“如果时光能倒回去,我怎么样都不会去那个同学聚会。”停了好半晌,白盈然悠悠地说。
陆一洲想如果时光真的能回去,他也希望没有那一个聚会,即使自己不能通过那次聚会和她重逢。如果没有那个聚会,她现在也许不会这样难过。他想他当时不应该撺掇薛樊搞那个聚会,这个城市里,只要他想,他总有别的方法可以遇到她。只要她不遇上顾尘凡就行。
白盈然想她还是有些醉了,浅浅的那种。
从小到大,她要么滴酒不沾,要么一喝即醉。但可能那次聚会的三大杯葡萄酒让她对红酒有了一点免疫,今晚她只是微醺。她从不知道微醺的感觉,能微醺真好,心里仿佛没有那么悲伤,脑子里有些空洞,精神放松,自由自在没有拘束。
她开始絮絮叨叨,讲她和顾尘凡的事,陆一洲坐在一边静静地听。她讲的最多的是幼儿园里的那些事,那些事在她眼前像电影里的画面,一张张一幅幅清晰无比。她几乎把自己幼儿园的那几年都回忆了一遍。第一天进园,她在园门口放开爸爸妈妈的手,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教室,站在墙边大哭。其实那教室就在那面墙的后面,拐个弯就能看见,可她偏偏以为那里已是路的尽头,最后还是同样胸前别着班级牌子的一个小男孩带着她进了教室。
她就是这样认识的顾尘凡。幼儿园的第一天,离开父母的第一天,当她惶然四顾嚎啕大哭的时候,有一双同样的小手轻轻拉起她的手,只走了那么几步,就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她说那时候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玩具是“母鸡下蛋”,其实现在想来是挺无聊的一个玩具,但那时和顾尘凡两个人趴在教室的地上玩得那样开心。还有就是她一直希望有一辆童车,一个前轮两个后轮的那种,因为那种车骑得稳当,而且车后的横档上还能站人。
那时候她的父母和顾尘凡的父母下班都晚,他们往往是最后被家长接走的那几个孩子。她和顾尘凡飞快地骑着车在空空荡荡的幼儿园里风驰电掣,他们还会轮流站到车后的横档上同骑一辆车。夏日黄昏的风里满是树木花草的清香,她那时候真心希望爸爸妈妈能再晚一点下班。
她说有一次自己顽皮,随着顾尘凡从幼儿园门房间外的三级台阶上跳下去,不小心伤了脚上的韧带。她哭了很久,顾尘凡陪着她,一脸惶恐,懊恼自责,几欲落泪。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尘凡坐在她旁边的位子。她吃荷包蛋只爱吃外面那煎得脆脆的蛋皮,她只吃/精肉,不吃肥肉,她那时不爱吃蔬菜。所有她不爱吃的东西,最后都会悄悄出现在顾尘凡的碗里,顾尘凡都会一声不响地替她消灭干净。
她絮絮叨叨地说,陆一洲静静地听,他发现她回忆的内容里全是顾尘凡的存在。
她讲了很久,陆一洲也听了很久,如果倾诉能减少悲伤,他愿意是她最忠实的倾听者。
时光不知不觉地过去,透过落地窗,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升得很高。今天的月亮很圆,带着昏黄的光晕,像是中秋才有的那种月色。月中阴影令人联想,琼楼玉宇,玉兔姮娥,碧海青天,夜夜此心。
缺月尚能圆,心蚀终难补,失去亲人的家庭也永远不能再团圆。
当真是我失骄杨君失柳,当真是泪飞已作倾盆雨。
夜深了,白盈然睡意全无,走到窗前怔怔地看下面的江景。江面上还有船只往来,两岸的灯光依然璀璨。真的是不夜城,她忽然感谢那一片荧荧灯火,在漫天的黑暗中撑起光明。人的心里,只要有一盏能亮起的灯,黑暗便终不会漫无边际地阴冷下去。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那条新闻我没好好看。”白盈然低声问站在身边的陆一洲。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他们的车子被炸弹击中……其他的医疗队员都安全撤回,他是队长留到了最后,卫生部和新闻媒体对他评价很高。”
陆一洲是上午回公司的路上在车里听到的新闻。他飞车赶回,冲到办公室,赵廷告诉他白盈然去了餐厅。他一脚踏进餐厅,便看到令他顿时心痛的那一幕。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白盈然微微一笑,“在幼儿园的时候,他和我那样的好,可有一次班级评三好生,他却没有投我的票。他把票投给了另一个小女孩,她多我一票当选。我那时很生气,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不投我的票,好久都不理他。有一天他红着脸拉着我说让我别再生他的气,然后又说我是真没那个当选三好生的小女孩好,说我吃饭挑食,不爱劳动,还常常生病。当时真把我气傻了,又是好一阵不理他。他这样的一个人……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 红萼无言(1)
凌晨五点的时候白盈然终于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