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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L中。
再见了,顾尘凡。
再见了,陆一洲。
冬日的午后,白盈然走着回家。
以前从L中走回家,只需二十分钟,两条笔直的马路,拐一个弯就行。可是,那个前面可以看见自己的幼儿园后面可以看见自己小学的家,早已经没有了。换来的只是一把小小的镀金钥匙,感谢他们为市政动迁所做的贡献。要是没有那个动迁,如今站在自家五楼的阳台上,该是能望见世博园了。
又一个新年将至,又一个春节要来临,她又要老一岁了。
她越来越清晰地觉得,她越长大,身边的那些人就越离她远去。她越来越恐惧,她想总有一天,在这个世界上,她要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了。
热闹忙乱的城市,她心里却总觉得孤寂。一颗心浮浮沉沉,挣扎间就没了自由。
这个城市里,每天不知道涌进多少国际商旅,涌进多少青年才俊,涌进多少怀揣梦想的外来务工人员。这里从来都被认为寸土寸金,掘起一块地下的泥土,都透着无限繁华。多少人为能在这个城市站住脚,买套房而感觉自豪。而她,在这个城市里出生,在这个城市里土生土长,那种想离开的冲动却越来越强烈。
不期然间,她竟然有了一种围城的感觉。
脸上有些凄然的笑意,她这样想,一定会有人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说她就是一个小资文艺女青年,没赋新诗也强说愁了。
那些人不是自己,永远也不能体会自己内心的感受。
任多少心中惨烈的事故,在别人眼里始终只是故事而已。这句话说的真不错,任你身上难捱,心中难受,情感上如何不堪,到了别人眼里也终是轻描淡写,隔山打牛。感同身受,非至亲至爱至情至性者不能有。
她想着走着,走着想着,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爸妈吃了晚饭到里屋看电视去了,桌上留了刚热好的饭菜。她顾不上吃饭,只想去冲一个热水澡。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她觉得浑身上下从骨头里都透出寒凉。
她打开橱门,伸手按上热水器的点火开关,开关嗒嗒地响,她的思绪却在“嗒嗒”声里又走远了。
她又想到陆一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要抽脑积水。她想自己应该去告诉他,下一次一定要用麻药,就算他忘了她,她也会记得他。
不行不行,她不该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要不就发个短信,可是,什么时候他才能看见。她不想他再为她受任何的苦楚,她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好,不值得他为她这样的付出。不值得,真是不值得,还是忘了她,忘了她吧,虽然她已然对他有了不同的感觉。
轰的一声巨响,炸退了白盈然所有的思绪。她缩手捂耳,本能地惊叫了一声。
巨响是热水器发出的。她一直摁着那个点火开关,却没有马上点着火,煤气不断地被释放出来,突然点着的瞬间,有限空间里积聚的煤气,引发了一次小小的爆炸,伴着巨大的响声,冲开了厨房里所有橱柜的门。
白盈然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白永彦闻声从里屋疾奔出来,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白永彦一边跑一边急切地喊:“然然,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白永彦冲进厨房,对着白盈然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女儿安然无恙完好无缺,白盈然却扑进父亲的怀里大哭起来。她不停地哭,吓坏了白永彦,白永彦一个劲儿地安慰:“别哭,别哭,没事,没事,爸爸在这里,不怕,不怕!”
白盈然在父亲怀里哭喊:“爸爸,我不想待在这个城市里了,我不想待了,这个地方快让我憋闷得透不过气来了……”
白永彦惊慌失措地拍着女儿的背,“好,不待不待,咱不待了,咱换个地方,换个地方。”
沈穆姚站在厨房门口,无比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 坚持到底的爱(1)
正月十二的浙东小山村里,年味依旧盎然。
一座简陋的舞台在旷地上搭起,舞台前的空地上摆满了长条木凳,凌空拉起的几大块彩条布成为台下观众遮阳挡雨之物。这是积年的习俗,逢年过节村子里总要请些剧团来唱大戏。虽然如今农村的日子越来越富裕,可乡演的条件还是不能和城市里的剧院相比。前台后台,包括观众席,都是用竹竿和彩条布搭建出来的产物,那蓝红相间的条状色彩成了这个“临时剧院”的主旋律,在远山近水的映衬下分外显眼。
今天的演出分日场和夜场,日场在午饭后开始,夜场为了讨口彩,开场的时间多半是晚上六点三十八分。
天气很是阴冷,像是要飘雪的样子,村民看戏的热情却很高涨。上午十点不到,就有不少村民在长条的木凳上摆出各自的小物什前来占座。
剧团负责舞台道具的师傅忙着在台上布置,乐队也忙着从车上卸下那几件大家伙,一件件放进后台,剧团唯一的大厨已经在台后的空地上噼噼啪啪生火做饭。一大早,剧团赶了几个小时的路途,今天的早饭和午饭,就全靠他勺下生花了。
“开饭啰——”大厨端着一大盆刚炒好的青菜一声喊,剧团里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拿着各自的碗筷聚到一起。
人是铁,饭是钢。今天一顿抵两顿,吃完饭,演员就要开始化妆,锣鼓一响,日场戏就要开演了。
菜式简简单单,主要以蔬菜为主,青菜、茭白装了两大脸盆,还有一大锅子红烧肉。
几个年纪小的演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看着那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两眼直放绿光。他们各自盛了一大碗米饭,舀上几块肉,吃得滋味无穷。
“盈然,周老师,你们快出来,再不来,肉都被他们吃光了。”
不知谁伴着笑大喊了一声,正在摆弄戏服的白盈然停了手,对着揽镜自照的那个人道:“周梅姐,先去吃饭吧。你得多吃几块肉,不然下午的戏该打不动了。”
周梅放下手里的镜子笑道:“怎么会,以前那些厉害的武戏,我都是空着肚子上台的。让他们吃,你看,我的脸都胖一圈了,正好减肥。”
白盈然走过去,皱着眉仔细打量,“哪里胖了,现在正好,以前是你太瘦了。而且你现在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了。”
“休息了一年,都快上不了台了。”周梅笑着摇头叹息。
“我看是下不了台才是。前几天在红江村,谢幕的时候你被热情的观众堵在台上,还是我们把你救下来的。周梅姐,那场戏你演得真是太好了。不对,你每场戏都演得好。”白盈然看着周梅由衷地说。
周梅不觉笑出了声,“这一年里,你拍马屁的功夫和你写的剧本一样突飞猛进啊!”
“……啊,吃饭,吃饭去。”白盈然有些脸红,忙笑着打岔拉起周梅走出后台。
青菜红烧肉,一大碗米饭,白盈然很快将碗里的饭菜风卷残云。喝下一碗热腾腾的清汤,白盈然望着远山,大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舒服地打了一个饱嗝。
吃完饭,演员们开始化妆,白盈然忙着帮大厨一起收拾战场,在旁边的溪水里洗刷碗筷厨具。憨憨的大厨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笑得憨然,不好意思让白盈然插手。白盈然却觉得自己力所能及的打杂理所应当。
冬天的溪水寒冷刺骨,不一会儿白盈然的手就冻到通红。看着筐里的饭盆渐渐堆成小山,白盈然的心情便如溪水潺潺般欢畅。
才忙完手里的活儿,就听前面哐当一声锣响,日场戏开演了。
戏台前的观众席上黑压压地坐满了吃了午饭赶来看戏的村民,有些隔壁村的村民老远赶来,来不及吃饭,便包了两个馒头坐在木凳上边吃边看。
白盈然忙钻进后台,见周梅已画好了妆,正抬起一条腿靠在搭起的木楼梯上压着。
日场戏《穆桂英挂帅》,周梅演杨宗保。
穆桂英和杨宗保的那点事,看戏的人都知道。家国大义中透着些小儿女的情怀,还有热热闹闹的武戏。这样的戏适合放在日场演,锣鼓一响起来,村民们个个看得兴起。
“扬鞭策马上山岗——”周梅在后台的一记亮嗓立刻引来观众的一片叫好鼓掌。“奉父帅严命索军粮。”周梅持枪上台,高踢腿亮相,花枪耍得人眼花缭乱。
白盈然在台侧看着台上英气蓬勃的少年将军,听着台下阵阵如潮的掌声,不由得会心一笑,她的那个周梅姐,真的又回来了。
“见女寇八宝金冠抖雉翎,连环锁甲护心镜。胯/下胭脂桃花马,拿枪攒弓两颊飞红云。”英俊傲气的杨宗保初见穆桂英便是这般印象。穆桂英是一眼就看中了年轻帅气的忠良将门之子,一个欲索取军粮,一个想委身忠良,锣鼓响起来,少年男女枪底下说话。
台下的观众聚精会神地看,热热闹闹鼓掌,偶尔也会传来几声孩子的哭闹,但立时被台上的锣鼓声淹没下去。
锣鼓声中,白盈然望着满台翻飞的衣襟和来去自如的花枪,思绪也随之翻飞舞动起来。
一年前,她离开S市,来到那个江南的水乡小城,来到了周梅的剧团。周梅彼时已能下床慢慢行走,虽不能登台演出,但她闲不住,天天去剧团上班。每天坐在空荡荡的剧团小剧场里,看着台上其他演员练习功法,也觉比闷在家里好。
白盈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白盈然对她说想来剧团工作,不要编制也不要薪水,能和大家吃住在一起就行。
周梅想了想,同意下来。剧团有自己的食堂和宿舍,白盈然的吃住不成问题。只是周梅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白盈然放着好好的大城市不待,非要跑到她这个小剧团里来。
至此,白盈然一头扎进周梅的剧团。
白盈然每天看演员练功排戏,做力所能及的各类打杂,有演出的时候充当场记,空闲的时候便把剧团演过的那些剧目的本子一个个翻出来研究。夜深人静,她就在宿舍里一心一意写她构思好的剧本。
周梅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半年后,开始上台演一些文戏。周梅是个闲不住的人,又过了几个月,她便水袖扇子刀枪剑戟地在台上耍将开来,随着剧团下乡演出了。
白盈然跟在周梅身边,一连数月,已经跑了不少乡村的草台。周梅一如既往,不管是什么样的舞台,演起戏来一招一式绝不含糊。白盈然几次心惊胆战,见周梅演完仍旧像没事人一样,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长路奔波,乡演的条件虽然艰苦,但白盈然却觉得自己的心境一点点开朗起来。远离和遗忘不失为疗治伤痛的好方法,那些伤心和苦痛仿佛都因远离尘嚣而被就此隔绝。白盈然每次随剧团下乡,住的是农舍,吃的自然也不精细,但精神却愉悦,心旷神怡处连饭量都增了不少,打给父母的电话里,也有了日渐爽朗的笑声。
白盈然很感激自己的父母,尤其是母亲沈穆姚,她没想到她也会同意自己当时的那个决定。自中秋节回过一次家后,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们了。白盈然想着等这一阵演出结束,自己就回去多陪陪父母,或者把他们接到剧团来住一阵,反正剧团的宿舍里有不少空着的房间。还可以把外婆也接来,天天都有家乡戏看,外婆肯定会高兴。
白盈然将思绪收拢来的时候,台上的杨宗保和穆桂英正喜结良缘。鼓乐声中,满台歌舞,彩带飞扬,“花好月圆共并蒂,红丝缠足结伉俪。良缘喜下妆台镜,穆柯山寨凤来仪。”
村民们最爱看热闹欢快的场面,白盈然觉得自己也沉浸在这样的欢快中不能自拔。周梅下了台,白盈然一边递水递毛巾,一边关切地问:“周梅姐,感觉怎么样,累不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放心,我全好了,没事。”周梅喝了一口水,马上又去候场,紧接着又是她上场。只要一演起戏来,她就全身心投入,等会儿还要背大靠,破天门阵,足够累人。
白盈然看着周梅的身影,不觉又心生感慨。
一场大戏终于演完,周梅下台,汗湿重衣。好奇的村民还要陆续涌进后台来看演员,白盈然和剧团的其他工作人员只得堵在门口耐心地将他们一一劝走。几个小时后还有夜场的戏,演员们需要及时卸妆休息。
天色愈发阴沉,风越来越大,寒风从吹起的门帘中直灌进来,整个后台冷得像个冰窟窿。
“周梅,你们快把衣服换下来,出了那么多汗,当心着凉。”团长跑进后台殷殷叮嘱。自从上次周梅受伤,团长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团里的演员。如今只要一有演出,他就鞍前马后,忙里忙外,格外关注剧团演员们的身体状况。
这个剧团,更像一个温暖融合的大家庭,让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贴心舒适。
白盈然帮着周梅去卸她身上的大靠,那些行头,她捧在手里只一会儿就觉得沉重,周梅和剧团的演员们是怎么长时间穿着它们翻爬滚打唱做俱佳的?
她们三九天里穿着单衫走台步,三伏天里背着大靠练开打。天天吊嗓、压腿、下腰、练劈叉,这些戏曲演员真是太不容易了。
前几天在另一个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