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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你?不用你那卑鄙的暗器,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动我?!”
他翻翻白眼,直接绕过他进屋。
“妈的!”轩辕启低咒一声。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比起六年前更加难缠了,当年他锋芒毕露,肆谑嘲讽,飞扬勇决,如今却变得高深莫测,迟缓沉稳,再不显露半分心事,他至今都弄不清楚,当年的事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留下了多深的痕迹。
他恨这个男人,这是无庸置疑的,不是他,她怎么会死?乍一听闻她的死讯,他不顾父皇的警告,怒砸了五国聚会庄严的会场,在回到寝宫的后终于支撑不住,悲愤吐血!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满腔的愤恨淡淡消散?
“听着,要不是看在长天面子上,我一定会杀了你!”他大吼道,借机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
“是吗?那长天可要谢谢轩辕叔叔的抬举!”屋里,传来一声朗朗的孩童笑声。
一道漂亮的小身子极快地奔出来,猛地往轩辕启的身上扑过去,轩辕启顺势抱起来转了一个圈,看着神似记忆中那张绝色面庞的快乐小脸,板着的脸上终于出现真心的笑容。
是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个男人为生下长天几乎丧命,他想,他这辈子都会追杀这个男人到底!
这大概也是御瀚对他冰释前嫌的主因吧?
不管怎样,他为她留下了血脉,就为了这一点,他和御瀚就要好好照顾他,可是他们万万没料到,他们都低估了这个男人。
没有了她的保护,他照样能够为他们父子建立起一片叫人敬畏的天地,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和御瀚才真正放弃了对他的怀疑,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是传言中“红颜祸国”的可笑角色?
长天见轩辕启走神,月眼一闪,笑眯眯地,“轩辕叔叔又想起我妈妈啦?”
“去,古灵精怪的小鬼头,活脱脱就是你老爹的贼样子,我能想到你妈妈才有鬼!”轩辕启撇嘴,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羞赫。
被一个五岁的孩子猜中心事,可没什么好炫耀的。
“像我有什么不好?儿子就要像老子才有气概!”
屋里,青冥缓缓地走了出来,依旧是似笑非笑,提着四五坛酒,径自走向花园中的凉亭。
“这么点酒就想灌醉我?”轩辕启抱着眼睛笑成两弯月牙的长天踱过来。
“不,我是想灌醉自己。”青冥轻声道,语气中隐着难言的苦涩。
长天眨眨眼,不笑了。
轩辕启额上青筋爆起,闷声闷气地问道,“半月前她忌辰时,我去看她,见那里干干净净,是你清理的吧?”
“我想她那样的人,应该不喜欢荒凉寂寞。”
青冥淡淡地道,打开一坛酒,轻轻优雅地举起,却倏地灌了半坛,洒落的酒迅速沾湿了他的前襟,他的眼神渐渐有些恍惚,不是醉酒,却是自醉了。
轩辕启也不谦让,提起另一坛酒,放开喉咙不换气地灌了大半坛。
花园里霎时充斥了浓郁的酒香。
长天乖乖地待在一边,月眸却闪动着渴切的光芒,他最喜欢每年的今天了!
他知道,他爸爸和轩辕叔叔一定会喝醉,喝得越醉,就会说越多妈妈的往事,他总是听得神往不已,对妈妈尊敬崇拜——所以,他从来不阻止爸爸和轩辕叔叔拼酒,反而巴不得他们喝得烂醉!
絮絮的碎语慢慢飘向整个花园,一个一个空酒坛在他们的脚下越堆越多,长天月眸中闪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诡异兴奋光芒,不停地让仆人继续送酒过来。
“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华绝代啊……”
“你只见过她外表的美,你哪里见识过,呃,她……”
“哼,你,你还别提,当年她那一脚,差点,差点就把我踹……成废人,那个狠劲,简直,简直就不像女人……”
“谁让你霸王,霸王硬上弓?她啊,只有上人的份,哪会委屈自己?连,连,连生孩子都,都要男人去做,我生长天那时候……妈的,她要是还在,我非掐死她不可……”
“你简直,简直是得了便宜,还,还卖乖,我,我和御瀚,哪个,哪个不想长天是,是自己亲生的?长天可是,可是,她唯一的,一滴骨血,你他妈别,别,别不知珍惜——”
原来如此,怪不得皇伯伯和轩辕叔叔都对自己这么好,长天无奈地默想,他还以为是他自身的魅力呢。
夜色深深,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甲子的男人终于瘫倒在了一堆酒坛中,咕哝几句长天再也听不懂的话,然后愁容满面地呼声大起。
现在剩下的,就是怎么把他们搬进房中了。
小长天眼珠转转,站起来拍拍手,这次听到的内容太少了,都怪他们喝得太快了,害他还没有听够,就都睡死过去,既然这样,该不该给他们一点小惩罚呢?
“反正他们睡醒就会忘掉……”他喃喃地。
仰头望一眼墨蓝的夜空,诡秘地笑了笑,决定了,扬长而去。
两个可怜的大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这个看似沉稳实则狡诈的宝贝儿给遗弃在了花园里——尽管天气已经转热,可是夜晚的寒气也是不容人忽视的啊!
长天刚走出去两步,眼前突然多了一道人影,无声地,飘忽地,仿佛一根发丝似的,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
他年纪虽小,但心里惊骇,表面竟然不动声色,从小看惯了轩辕叔叔和爸爸的身手,他们可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但跟眼前的人比起来——他完全清楚这个人的功夫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前提是,如果这真的是人的话。
也许是人,却有着鬼的气息。
他不能叫,仆人们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连大冷小冷哥哥也绝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他胆子再大,毕竟年幼,一想到万一眼前不是人而是鬼……
倏地,眼前的影子突然蹲了下来,直直地对上了他苍白的小脸。
三只神似至极的眼眸就那样怔怔地注视着对方,另一道隐在面具后的幽光却突然放出热力来。
长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惊讶和喜悦涌上心头,几乎脱口大喊。
不管眼前的是不是人,他都绝对不怕了,绝对!
那只月眸中起先是震惊,是一片空白,跟着是狂喜,甚至似乎闪动了湿润的水光。
这复杂的心理变化,连笔墨也无法形容,更逞论长天,他就是再聪明也无法领悟,但是,他只注意到他想注意的——
那漂亮威严的眼眸中,逐渐溢出浓浓的怜爱,满满地流淌向长天的心田,慰热了孩子渴慕的心。
不知不觉中,长天漂亮的双眸中充满了泪水,他无意识地靠近这吸引着他的眸子,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长天——”远处,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呼叫,是御泠。
呆愣的两人都一震,那有着威严眸子的人影又复杂地看了长天一眼,突然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顶,并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口,随即原地拔身而起,霎时竟然不见了踪影!
长天呆呆地按着热热的额头,小小的心脏“噗通噗通——”如雷鼓一般,俊俏的小脸上一片红霞。
他不是做梦吧?
他肯定没有做梦,额头上有个热热的印记,身周围还有一股温暖好闻的淡香,他没有做梦啊!
“哇——”
他终于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放声大哭起来。
第3卷 第3章 千年雪参
碧波堂,是一家不新不旧,不大不小的医馆,坐落在平民区的中央,有几名医术中等以上的郎中坐堂,出入的病人也多半家境中等,所以,碧波堂既没有声名远扬,赚钱赚名,又足以维持日常的运行,不至破败倒闭,总而言之,碧波堂就是那种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很不显眼的店铺。
夜已深沉,碧波堂前,一名艳丽无双、妖娆美貌的女人来回踱着步,已经两三个时辰,频频看向远方。
只见她媚眼微翘,艳丽狐惑,穿着一身敞怀紧身的绸缎衣裙,风流浪荡,大刺刺地左右顾盼,使得碧波堂不像是医馆,倒像是青楼,而她就是拉客的花娘——但君子国都没有一家青楼,难怪夜行的人侧首注目皱眉,每走到她身边都加快脚步,似乎生怕被她纠缠上似的。
她翻翻白眼,要不是她现在实在心焦,她非要戏弄戏弄这些一板一眼的家伙不可!
伴着晨曦的昏然,街那头终于踟蹰过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看似缓慢,却在眨眼间便来到了女人的面前,妖娆女人的面庞上透出喜色,正欲呼叫,却在看清来者脸上表情时噤声不语。
“谁许你站在门口?你是不是打算毁了碧波堂?”
墨潭的声音淡淡地,并没有责怪的语气,但秋潋滟就是觉得无端地畏惧。
“属下只是担心……”
“别让人误会碧波堂暗中做着风月勾当,这里是道貌岸然的君子国,你若再敢胡来,本宫不介意亲自毁了你的脸。”
“……是!”
委屈,她委屈死了,长得狐媚是她的错吗?她还不是担心她的安危才捺不住出来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现在她好怀念当年那个坦荡豪迈甚至毒辣的女人,也好过眼前这个好像换了一副心肠的女人——更正,对任何人都换了心肠,除了他!
她的顺从,让墨潭的脸色微微缓和,“他醒了吗?”
“醒了,问了你一声,见你不在,又睡了过去,所以属下才在这里等……”
话未说完,秋潋滟郁闷又懊恼,墨潭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眼前。
所有的人都因为她的未归苦苦地熬着,担心着,这时见她安然地一路走进来,大家一脸喜色,却不敢喧闹,互相推了推,恭恭敬敬地冲她问候一声,然后才终于放下心来,回房睡觉。
只要主公一到,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他们都如是想。
花御宫的三代宫主各有特色,第一代宫主花青风悲天悯人,仁慈博爱,特意建立花御宫收容弱小,如救世观音一般;
第二代宫主花紫陌端雅如仙,文武双全,巩固并扩张了花御宫在江湖上的势力;
第三代宫主花墨潭神鬼莫测,运筹帷幄,让花御宫傲然屹立,当仁不让地被尊为江湖第一宫!
他们的这一代宫主,是历代三位宫主中最强悍最决断之人,真正的独裁,不容任何人质疑她的决定,想当初,单枪匹马毫不留情地镇压了他们对她继位的强烈反抗,然后带着他们做下了无数轰轰烈烈的大事,让他们在惊服之下不由自主地被她的魅力征服,继而痴痴地追随她——就算他们曾经都是被女人欺凌的男人,如今他们能跟着宫主活出这样精彩的人生,已经不枉了来人世上走一遭。
唯一的小小遗憾,就是这位宫主喜怒无常,刑赏皆随自己心意,害得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讨好宫主——这是花御宫所有成员一致的心声!
简单却舒适温暖的房间里,海阁曲腿守坐在房内的小榻上,仰头斜靠着壁柱,失神的双眼熬出了血丝,却丝毫没有睡意,漂亮的脸上布满倦怠和焦虑。
墨潭一步跨进来,海阁一见,脸上虽无表情,疲惫的眼中却亮光一闪,立刻站了起来。
“主公……”
墨潭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看向房间另一边。
房间的另一边,是一张铺满锦衾绣褥的柔软大床,柔软的床上,躺着一名神姿仙质的绝色美男。
男子静静地沉睡着,沉睡的容颜如休憩中的莲花,如松林梢的那弯柔月,是那么清莹高远,超凡脱俗,唇边,甚至泛着淡淡的、云舒一般的微笑。
墨潭冷硬的眼神也因此柔软下来。
轻轻坐在男人身边,右手眷恋地抚上男人清削的脸颊,眼光愈加柔得腻人。
“月华,你可知道,我看到了他,看到了他……”
她喃喃道,失神地望着男人,手指轻轻划过男人的眉,眼,鼻子,唇瓣。
站在她侧面的海阁,将她的表情全看在眼里,努力掩饰心头的黯然,悄悄地,苦涩地退了下去。
她的眼光,永远也不会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不论是以前,还是往后。
男人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蝶翼颤动一般,缓缓睁开了晶澈剔透的眼眸,一双不沾染俗世尘埃的净透眼眸。
一看到眼前人,顿时真正绽出一朵极洁白极高雅的微笑。
“你回来了?还顺利么?”
“抱歉,没为你带回千年雪参。”
她有些内疚地看着他——因为他现在所受的一切苦楚,都是为了她,而她,却不能为他分担一丝痛苦。
他平静地摇摇头,一直看向她的心底。
“你还看不透吗?生死由命,你别太放在心上了。”
“如果不是你把内力全部输给我……”
她低下头,握住月华的手,不让他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花,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放纵自己软弱的一面。
她现在已经明白,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强者,但她,会率领花御宫自强不息!
月华叹息,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知她?
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许根深蒂固,却根本不了解她啊!
“对于我而言,早死与晚死没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