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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时已经抱着钟寒声滚到了墓碑后，两只手在他腰间急速摸索。对方听起来似乎只有两个人，可火力却极强，我希望能找出一把枪来，先救林昭。胡乱抓摸的手忽然被身体的主人按住，手里被塞入一把掌心雷。
没想到堂堂青龙帮大当家的居然用这么小巧的手枪，我哭笑不得，一抬头撞上钟寒声含着笑意的深瞳，顾不得表示不满，打起精神飞身跃起，贴上了墓碑一侧，探出手臂两个点射，接着连续几个翻跃，掩到四五米外的一棵柏树后，引开了对方的火力。一直无法动弹的林昭趁机一个翻滚，避在了墓碑后，挺枪还击。
双方都是个中高手，谁也没讨到便宜。我吃不准对方的底细，自己手中却是弹药有限，时间久了，岂不是要任人鱼肉！一瞥眼见林昭不断变换方位，试图接近对方，知道他的想法和自己一致，一旦没了子弹，就只有贴身肉搏。我心里更是着急，百忙中朝钟寒声叫道：“声哥，我顶着，你们先退吧！”
尖锐的枪声在林间回荡，把我的声音撕裂成一个个粉碎的片段。
钟寒声眼眸深沉，凝神望着我，微微摇头。我恍惚见到他眸中掠过一丝赞赏。
此时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耳聪目明，肌肉紧绷，全身血液都渐渐沸腾一样，已经许久没有经历的危险，让我日渐失去灵敏的感官重新恢复了生机。
林昭见自家老大不愿撤离，又是担心又是焦急，只能硬着头皮全神贯注应战，希望能压住对手，占得先机。
不料，几分钟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对方有人啊的一声痛呼，显然是受了伤，接着火力毫无预兆地突然停止，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后，再没了动静。
难道偷袭的杀手已经退走了？
我和林昭对视一眼，互相打了个手势，林昭几枪连射掩护，我已经伏低身子窜了出去，到达对方刚才的藏身处时，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两人又分头四下搜寻，没发现任何线索，只得重新回到墓前。
林昭查看钟寒声周身，见他毫发无损，放下了心，避到一旁打电话叫人过来接应。
我双手托了掌心雷递过去，钟寒声接了随手扔进衣袋，好整似暇地看着我，赞道：“身手果然不错！”大约我刚才的表现与平日大小姐的形象天壤之别，让他吃惊。
前一刻生死关头不小心露了底，我现在已很是后悔，只好低着头道：“上学时好玩，跟着学了一点，不成的。”
“玩都成了高手啊，了不得！”林昭过来竖起了大拇指。刚才要不是我及时诱开了对方的火力，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我也算是救了他。
“林哥笑话我呢！”我红了脸。
钟寒声直接无视了我的自谦，道：“回头找程风要把好枪，去库里挑，喜欢哪个挑哪个。”青龙帮做的都是走私军火生意，自然不会短了自家使用。
我不假思索地摇头：“不用了，声哥，带着枪太危险。”
“胡说！”林昭怕钟寒声不高兴，抢着说，“做保镖的不带枪，你拿身子去挡枪眼啊？声哥放心，回头我陪小渔去，保证挑个和乔小姐般配的美人！”说着用力一撞我的肩膀，示意不要再拒绝。
钟寒声哈哈大笑，饶有趣味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扫，倒让我莫名地担心起来。
程风很快亲自带着人赶来，听林昭说了刚才的情景，吓出了一身冷汗，让林昭护着钟寒声先走，自己亲自带人寻找线索。我请求留下帮着程风，钟寒声爽快地答应了。
程风在墓地内外仔细搜检，仍是一无所获。临走，我要求在这里单独待一会儿。程风虽然奇怪，也由着我，叮嘱我早些回去，想想仍觉着不放心，又让阿红留下来等着。
我目送着程风的汽车从山脚下离开，就去找守墓人。却不料守墓人已被刚才的一场激战吓得不见了踪影。我很是失望，一个人顺着林荫道慢慢往上走，远远看到那座无字墓碑，心底忽然间悲戚难抑。
今天……其实也是翔哥的祭日！
我不过是想向守墓人讨上一炷香，告诉翔哥，自己很好……很好……
那场灰飞烟灭般的劫难，让我不知道多少次被鲜血淋漓的噩梦惊醒。我努力告诉自己，要忘记。可那些恩爱温存、那些并肩携手、那些生死瞬间，又怎么能轻易从记忆中抹去？
翔哥，我已经在努力忘却，可是……请原谅我……
揉了揉泪水模糊的双眼，我这才发现，无字墓碑前静静地立着一人，一身黑色休闲装，削薄的背影异常熟悉。
竟是裴之琪！
我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绕到她面前叫道：“琪姐……”
话没说完，我忽然顿住，因为，眼前来不及掩饰的裴之琪，竟然……泪流满面！
记忆中，裴之琪向来都是温和从容的，无论是面对公司下属、青龙帮兄弟，还是面对政界高官、商场对手，甚至面对喜怒无常的钟寒声，都可称得上泰山崩而色不变。可今天……
裴之琪取出一块手帕，拭了拭眼睛，然后抬起头朝我微笑：“对不起，失礼了。”
我努力咧了咧嘴，低声道：“琪姐，这里……是你喜欢的人？”
裴之琪伸出手，轻轻抚着墓碑的边角，垂下眼睫，缓缓道：“是。两年前，他替声哥去旧金山谈判，结果遇到一场意外，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他曾说过，死后不要墓碑，不要名字，他要把骨灰洒在大海里，做个自由自在的人。我答应了他，所以，这里不过是个衣冠冢。”
她声音平淡，仿佛在述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件，我却从中感觉到了经久不散的悲伤。
“琪姐，我喜欢的人，也是这一天走的。”我慢慢将手抵在胸窝，心口一跳一跳的疼，“我坚持了三天，仍然跳了海，结果被人救了。然后，我去了非洲……”
说不出的一股钝痛，从无名无知的某处升腾起来，片刻之间，就酸涩得难以控制。
裴之琪摸着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带着点宠溺和无可奈何：“小渔，逝者已去，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所爱的人。”
我仰起头看她，裴之琪的笑容温暖而澄澈，充满了阳光般的魅力。“我会的！我答应过他！”我坚定地说。
“天不早了，回去吧。”
我答应着，忽然想起刚才的枪战，道：“琪姐，刚才声哥在这里，有人偷袭！”
“嗯，我知道。可能和这些日子背后下手的人有关，声哥会去查的。”
我见她不惊不愠，脱口道：“你知道？啊！刚才开枪的人是你，怪不得那两人忽然逃了。”
难怪钟寒声一直那么镇定自若地看着自己替他拼命，原来早已经知道裴之琪就在附近。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出手救他，不料却做了人家眼中的小丑，我不觉愤然。
第14章 第 14 章
到底是入了秋，傍晚的风已经有些凉意。
裴之琪伸臂拥住我的肩膀，道：“我送你回龙润山庄去吧。”我刚想说有阿红送我，裴之琪已经接着道，“我正好有事找声哥，顺路。”
下了山见到阿红，我肚中咕噜噜一叫，才想起来几个人都没吃饭。
裴之琪也听到了，笑着问：“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回家？”
“回家吧。”话说出口，我心中苦笑，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当龙润山庄是自己的家了。我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挽住裴之琪的手臂道，“我最想吃琪姐做的饭。”这句话明显含了撒娇的语气，我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
裴之琪弯起手指刮了下我的鼻子，微笑道：“好吧，回去做给你吃。”
从墓地到龙润山庄，裴之琪一路都没有说话。看得出，她的思绪一直沉浸在对某些往事的回忆之中，唇边时而溢出的笑意或悲戚让我实在不忍心打扰。
后来我才知道，碑上没刻出的名字是钟海，他是几乎不为外人所知的、钟寒声的双胞胎弟弟。如果钟海不是死于两年前的那场意外，钟寒声只会默默看着他与裴之琪双宿双栖，看着他们倾尽心力打造盛佳集团这个辉煌的商业帝国。
钟海出事后，钟寒声以自己不擅商事为由强留下了裴之琪，让她继续主掌盛佳集团。即便没有任何理由，他也不会放她离开，因为，他爱裴之琪——他弟弟钟海的爱侣。这么多年了，裴之琪不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没有了钟海，裴之琪仍然不爱他……
回到龙润山庄已经是七点多了，厨房还留着饭，见人回来，很快摆满了一桌子。我不答应，非要耍赖吃裴之琪做的。裴之琪当我是小孩子耍赖，只好亲自下厨做了份芙蓉汤。我尝了一口，连连称赞，跑到吧台那里摸了瓶威士忌过来，非要不醉无归。
裴之琪喝了两杯就把酒收了起来：“小丫头不要酗酒。”
我不愿意，伸手去抢，被裴之琪护住。我急了，纵身扑过去，把裴之琪连人带餐椅牢牢压在了地毯上，从她怀里硬抢出了酒瓶，得意地大笑。
“做什么呢？”
身后传来微微有些怒意的声音。我回头，见钟寒声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神色微愠，忙从裴之琪身上爬起来，叫了声“声哥”，伸手拉起仰倒在地上的人。
裴之琪慢慢收了笑，站起身道：“声哥，我给你做了宵夜，一会儿端上去。”
钟寒声看了看她，轻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我吐了吐舌头，悄声道：“吵了声哥休息了。”
裴之琪微笑道：“没事的，你早些休息吧，我和声哥有事要谈。”
吃过饭，我趁人不备，悄悄摸了没喝完的威士忌回了房，几口就灌下了大半。听着外头裴之琪吩咐下人休息，自己端了煲好的汤上楼去，微醺的酒意刺激着强烈的好奇心，我再次翻出了窗户。
裴之琪推开起居室的门的时候，钟寒声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屋内空气浑浊，隐约透着主人的烦躁和不安。
“党参炖的安眠汤，时间短了些，大概火候不够。”裴之琪把汤煲放到钟寒声面前的茶几上，温言道，“声哥，少抽点烟吧。”
“嗯。”钟寒声捻熄了雪茄，拿起汤匙喝了两口，赞道，“味道很好。”
裴之琪笑了笑，走过去拉开落地窗帘，外面是黑黢黢的山野。我早已缩身仰靠在墙角的黑暗里。
龙润山庄本就建在山上，此时天幕低垂，漫天星子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闯入视野中，绚烂而迷人。夜晚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我听到裴之琪郑重道：“声哥，我今天是来向您辞行的，希望您能准我离开。”
我吃了一惊，忙探身向内看去。
钟寒声捏着勺子的手稍稍一顿，却仍是低着头，继续一勺一勺地慢慢喝着汤，额前的一缕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半边眉眼，看不清喜怒。
裴之琪并不在意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寒意，自顾说下去：“盛佳集团早已步入正轨，没有我也一样可以完美运作，各部门、各海外公司的总裁，都是能支撑起盛佳集团的精英，姚仲、阿圣，或者小渔，随时都能接掌公司。声哥，您可以放心。”
过了一会儿，钟寒声终于喝完了汤，抬头望向裴之琪，慢慢道：“阿琪，我希望每天都能喝到你煲的汤。”
裴之琪神情一滞，很快挑起嘴角：“我想声哥会记得，您当年答应过我的话。”
钟寒声目光倏地冷下，一字一字仿佛咬着牙吐出来：“答应过的我也可以反悔！”
在我印象里，钟寒声对裴之琪向来是温柔宽容，甚至是言听计从的，他此时的冷意让窗外的我都感觉到浑身血液都嘶嘶发凉。
裴之琪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垂下眼，放低声音说：“声哥，十年前海哥以您的名义成立盛佳集团，他的目的您是清楚的。钟家虽大，却始终是脚踩着黑白两道，纵使和上层关系密切，早晚总有失手的一天。海哥希望能靠着盛佳集团将青龙帮洗白，如果不是为了摆平这事，海哥两年前也不会冒险去旧金山。”
钟寒声冷冷道：“我知道盛佳集团是阿海的心血，你既然爱他就要守着它！”
裴之琪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些许的凄楚之色：“海哥不在了，盛佳集团对于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海哥曾说，他是钟家人，他要在十年内给声哥给青龙帮留下一个退身之地，到时，他才能安心离开钟家，做个真正自由的钟海……”裴之琪闭上眼，脸颊上滚落一行泪珠。
窗外的山风从我身侧灌入，吹得窗帘扑啦啦响动。或许酒喝得有些多，我感觉到脸颊发热，身上却发冷，连带着心里也酸涩难忍起来。
钟寒声起身，一步步走到裴之琪面前，左手握住她的肩头，右手食指轻轻捻下她眼角的泪滴，柔声道：“阿琪，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钟海。可我的心意呢？你就一点都不在乎么？”
裴之琪稍稍别过脸，微微苦笑：“我在乎不了那么多，声哥。我已经替海哥守足了十年之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钟寒声的脸色慢慢发了青，手掌不受控制地用力握紧，我能听到骨骼受力发出咯咯的轻微声响，裴之琪脸上已经显出了痛苦之色。
“声哥……”她低低叫了一声。
钟寒声凝目看着她，见裴之琪张了张口始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