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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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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的白,十分肃穆的色彩,像在祭奠我肃穆的生命,喧嚣而孤寂地来,安静而落寞地走。

多久没唱歌了?以前天天跟淼玲在一起唱歌倒也没觉着难受。曾经把唱歌当做排忧解难的途径,然而这个途径也失效了,只有忧和难,如影随形,无穷无尽……

淼玲啊,对不起,最伤心的人应该是你。可你知道我身陷囹圄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原谅我的懦弱。国破家亡的日子好难捱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想再挨了,你说的忍耐我做不到。原谅我,我要走了。

我向东南方向默默祈祷,淼玲,但愿你平安地渡过这个灾难期,但愿你还能回到21世纪。如果可以回去,请告诉我的妈妈……不,什么也别告诉她,永远都不要告诉她……

不知不觉走进井上泓一第一次约见我的那间书房。紫藤古筝还放在架上,细细看去,已落了细细的一层尘埃。自从上次割伤自己的双手拒绝为井上泓一弹奏后,这台古筝就一直安置在架子上未曾收起。

是它召唤我前来的吗?它是高贵而典雅的精灵,用无声的语言召唤我来见它最后一次吧。

我轻轻地将手掌抚在琴弦上,铮铮的丝弦顶在我的指腹上,一股哀绝至极的悲凉顺着指尖直达心房。

物是人非啊,短短数月变化如此之大。一切竟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曾经以为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池春

 147、花落知多少? 。。。

树,不离不弃,永不妥协。而今,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他也放弃了我,连解释也不愿留下一个。他那么在乎那个日本鬼子龙须川进,听说我要对付他脸色都变了。那么,就当我清欠他的,留下那个鬼子的命吧。因为我也不能保证结婚那晚就真有本事杀了他,因为春树一定会提醒他那个鬼子朋友提防我下黑手。没准清白没了,我也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算了,我是个废物,只配解决自己的命。

这冰冷的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如今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老狐狸去开会很晚才能回来。刚吃完午饭不久,小优菊香也不会来找我,光是家务活就够她忙乎好一阵子的,而且我若不叫她,她不会主动过来,更不会光顾老狐狸的书房。

非常配合的时间段。

我缓缓地坐下,拿衣袖拂去古筝上的尘埃,呆呆地看着它,脑海里回忆起从小练习古筝的情形。我苦笑着:“柳家有女已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无奈天妒红颜去,唯留忠魂守山河。”

算我自恋吧,算我幼稚吧,算我愚蠢吧——都无所谓了。

轻轻拨动丝弦,琴音震撼着灵魂深处某种似曾熟悉的悸动,仿若它穿破几个世纪的韶光,静静流淌于我的指下。

我掬住一束长发,拿手指轻轻梳理着发丝——最后一次梳理。它们是那么柔,那么滑,泛着温润的色泽如同丝绸铺内一等质地的锦帛。这一袭秀美的长发,最终也没能等来懂得珍惜它、欣赏它的人啊。

柳拾伊,你好白痴,粉身碎骨都不怕了,还舍不得一头青丝吗?只需留个清白足矣。罢!罢罢!

取来老狐狸的笔墨,我写下留给自己的《长恨歌》。诗的最后一句没用墨,而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七个红色的字:唯留忠魂守山河。末了,再以血代墨画了一个红色五角星在右下角。

我抱起老狐狸用来装饰书房的古董瓷瓶——应该价值连城吧——可惜我不识货,拿它当陪葬品也不错。磕碎了它,我捡了一块锋利的瓷片。

闭上眼睛,我鼓足勇气狠狠地将它划向手腕。

热血喷涌而出,我开始弹琴,有一首歌很想在临死之前唱一遍。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无话可说,静静地爬走

等待花开。。。。。。

148

148、好人与坏人 。。。

一曲《相思》歌毕,手腕的伤口竟然很不配合我的自杀行动——开始凝血了。我狠了狠心,再度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换只手,拿瓷片将另一只手腕的动脉也割开。

很疼,我不住地抽筋,怀着必死的信念才得以完成切开动脉的工作。没想到割腕这么困难,刚才割开的不过是表层。再往下切割,不是碰到经脉就是碰到肌腱类的阻碍,并非卖力干活就能如愿以偿。

老狐狸的宝贝古筝被我弄得一塌糊涂,到处血迹斑斑。

看着雪白的肌肤被破坏得惨不忍睹,我笑起来:老狐狸啊,你以为我输了,我只是暂时输了,不会永远输的。老狐狸,好好活着吧,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我在九泉之下等着。”

随着血液的流失,我的身体越来越冷,痛苦也一并袭来。

听说需要两个小时,之后令人烦恼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我忍着,我等着……

这种死法很痛苦,如果有可能我该将濒死经历告诉后人,提醒自杀者谨慎选择死亡方式,割腕不好——放在最后考虑吧。煤气比较可靠,但危险也大,容易伤及无辜。算了,我是没机会选择其它方式了。

但是,再次声明:割腕,很痛苦,很冷,很痛,冷到全身颤抖,痛到浑身抽搐。

我看着两抹血红污染了丝弦,污染了雁柱和框板。它们在变模糊……一片血红……

尔大哥,这次我能看见你了吗?等等我!不要急着过奈何桥,等等我……

*****************************************************************************

一个影子晃动在我眼前,是你吗?尔大哥,你来接我了吗?

无声的影子依旧晃动着,越来越近。

当我看清楚他的面容,我失望极了——是乔泰。

“你居然敢跟我一起死?可恶!”我骂道,真是奇耻大辱,“滚开!”

又过了多久?不,不该提到跟时间有关的一切。时间只对生者有意义,死者不再需要。

另一个影子也贴近了我,“拾伊!”他唤着我的名字,好熟悉的声音。

是池春树。

一想到他,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你也良心不安、追随我来了?不,我不会原谅你,我曾经那么信任你,可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抛弃了我。你不配跟我死在一起,滚开!”

“柳小姐,”第三个男声从远处飘来,近了。“你感觉怎么样?”

老天,他是龙须川进?还是——龙须川步?一定是龙须川步。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无头鬼,怪不得我这么倒霉啊,是他一直向我索命吧。

“我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让我陪你的头颅吗?一个鬼还需要头颅?你以为自己很帅是不是?死了也要扮酷勾引女鬼吗?”

“拾伊,别说话了。”池春树痛苦的双眸俯视着我。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是白的。

“活着不能说,死了还不能说吗?”我狂笑起来,笑音虚脱。“龙须川步,我不怕你。来呀,你这个无头鬼!漂洋过海辛苦而来,却身首异处,再也回不去了!哈哈哈!”

哎呀,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痛,鬼难道也会怕痛?

我看向令我感到疼痛的地方,惊恐地发现是乔泰在动我的胳膊。

“你这个吸血鬼,还想占我的便宜吗?”我狂吼道。乔泰害怕地看了我一眼,退到一旁。“你怎么没下油锅?”我怒视着他,“还有,你们为什么还纠缠着我?滚开,我要见尔忠国,我要见他,你们别挡着我的视线!”我声嘶力竭地朝围拢在身旁的影子叫着。

在一片惊呼声中,我再次失去了知觉。

手背上一阵刺痛。当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戴着大口罩的护士在给我做穿刺。顺着输液管,看到了高悬起的一只输液瓶。

我还在人间?没死?

怪不得我还是见不到我的尔大哥。

悲从中来,我放声大哭,哭得护士连忙出去找人。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床铺,从装饰物和新旧度看不是一般待遇。

特护病房?真TM高档啊。

我认输了,认输了还不放过我吗?我挣扎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被固定住了,根本动弹不了。但是我的腿可以动,还好,他们没固定我的膝盖。

我伸出腿,踢向输液架,输液架固定在墙上,根本踢不动。我看着“滴答滴答”向下坠的液体,恰似一声声濒死的呻吟禁锢在另一个透明空间里。

我拿脚缠绕住输液管,猛地向下拉,输液管被我从输液瓶里拔了出来。血液瞬间回流填塞进输液管内。

冲进来一帮人,为首的是老狐狸。护士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将输液管重新插回瓶上,又将针头从我手上拔下来,换了一个干净的针头。

老狐狸并不急于驳斥我的极端行为。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决心认输了,但是你忘了一点,任何赌注都是有代价的,你既然输了,作为输的一方必须接受严厉的惩罚。”

我懒得听他的狗屁胡话。“尽管来惩罚好了。我连命都不要了,还在乎你的惩罚?”

老狐狸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拉开窗帘,命令护士扶我坐起来。“看看外面吧!”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窗外的一片空地上聚集着一帮男男女女,一、二十个人,其中两个是孩子。“你什么意思?”我像一个白痴问道,脑袋空空的。

“看看你的懦弱造成的后果吧。”老狐狸说着,推开窗户,朝外面挥挥手。

“你要干什么?”我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队端着刺刀的日本宪兵,在空地上架起了机关枪。人群一阵骚动,孩子惊吓得哭起来。

他要杀死他们,一帮无辜的平民百姓吗?

“不要!”我惊呼道。

然而,枪响了……

我眼睁睁看着刚才还鲜活的人一个个变成了冤魂,前后不过数十秒。

哭喊声消失了,周围静寂的可怕。

“现在你可以死了。选择什么死法我不会阻拦你。”老狐狸阴沉沉的目光看着我。“在你死之前,我还想告诉你,就算你死了,也是以龙须川进妻子的身份死的。你的葬礼会十分隆重,甚至比婚礼还隆重。为了避免你在下面孤单,我会在你死后的十天内做祭祀,每天都会送二十个中国人下去陪你。你享受着格外隆重的待遇。我说完了。现在,你可以死了。”

老狐狸说完,命令所有人离开房间,包括他自己。

我大口大口地抽气——死亡,对我而言居然是最为奢侈的、渴望不可及的事情。我早该想到他不会让我舒舒服服地死去。无论我选择何种出路,都会踩着他埋下的地雷。他果然是只老狐狸,一只最最阴险、残暴、狡诈的老狐狸。

二十条人命啊,因为我死了?是我杀了他们?

是的,是我杀了他们,因为我的逃避,因为我的懦弱。为了我一个人的贞节,一个人的英雄气概付出了二十个同胞生命的代价——太昂贵了。

即便我死去,杀戮也不会停止,还会有两百条生命因我而丧失!

我还有勇气死吗?我还有资格死吗?我还有脸面死吗?

就算是老狐狸恫吓我,我有胆量放手一搏吗?

我输了,输得很惨、很惨。

明明输了,却要以未输的形式苟活于人世。

真正的勇士是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的。我不敢面对,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勇士,我是——懦夫——无论我如何选择,注定了我会当一名——懦夫!

去掉零头,还有五年啊!五个三百六十五天,五个一千七百五十二小时,五个十万零五千一百二十分钟……

好漫长啊,如何熬得过去?

我如僵立的柱子,欲哭,已无泪。

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的气息。

一小时后,龙须川进和池春树都站在我病床前。池春树的脸很白,惨白,惨白到可以看见皮肤下

微颤的静脉。他的眼睛很浑浊,不再似春水那么澄澈、明净。

龙须川进的眼睛也一样浑浊不清,带着血丝。

我木然地跪下地,请求龙须川进的原谅,求他原谅我未婚之前便意图勾引他的妹夫,意图做出有损两国人民向大东亚共荣圈迈进的不耻行径。

我也向池春树下了跪,请求他的原谅。我不该以龙须川进未婚妻的身份去勾引他——大日本帝国的军医官。

最后,我还向老狐狸下跪,因为我屡次用最恶劣的语言攻击他和他神圣的帝国。我必须忏悔,收回我说过的所有“不合适”的话。

老狐狸大度地扶起我,他认为我还是一个病人,不宜太激动,万事好商量嘛。他说他从未把我当外人。

那一天,我很忙,忙着晕倒再醒过来,醒过来再晕倒,中间还吐过一次血。医生也很忙,忙着抢救我。

只有一个人最不忙——老狐狸——稳操胜券地坐镇指挥。

婚礼不得不延期,以我这样的状况的确无法胜任主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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