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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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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嫂,麻烦你了。”我小声说完,向旁边让了让。虽然她是来监视我的,但此时我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

灯熄灭之后,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回想刚才做过的那个梦,虽然它仍然清晰,但感觉遥远了许多。

为何我会梦到那样的尔忠国呢?那么年轻,那么温柔,那么敦厚!与我所认识的尔忠国相差太大了。如果梦见自己跟他杀个你死我活倒很正常,可偏偏梦到跟他拜堂成亲了,还不知羞耻、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真实而性感的抚触——太可怕了。最最可怕的是梦中的我居然允许他夺去了我的处子之身。那个下着血雨的战场,满地可怖的尸骸,满脸血污的童天龙,殉情的桃儿……一切如此真实地上演。这真是一场梦吗?我感到头皮发麻。

当然是,我没疯,分得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梦境再真实也是梦境啊,不能当真的。

“太太,你从前也做过这样的噩梦吗?”身旁的徐嫂突然悄悄地问我,惊得我一颤。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迟疑地说道。听她那语气仿佛我的梦境她也清楚似的。

“被梦魇住了,自己醒不过来那样的事。太太从前是不是也遇到过?”

“没有,从来没有。”我想我们那个年代哪有机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太太,你不该把长命缕丢在一边。”她微微发出叹息。“雄黄酒也没喝!唉!”好像很替我抱憾。

我转过身对着她。“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黑暗里,她的双目发出莹莹的光,看着叫人害怕。“听老辈人说端午那天不辟邪,阳气弱的人容易惹鬼上身。太太您是不是梦到血、死人之类的事了。我在隔壁听你那动静就感觉不对劲儿。”

我急忙又摸到灯打开,紧张地看着她。

她露出神秘而恐惧的表情。“真这样的话,你就是撞邪了。你要小心,太太!”

我见她一副神叨叨的样子,更觉得害怕,不由抱紧身体。

“你没跟死人说话吧?”她问,露出焦虑的神色。

我想了想,摇摇头。

“哦,那还好,那还好。”她拍拍自己的心口,好像确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幸亏你没说话,若你跟死人说过话,那就糟了,魂很可能被勾了去。若你梦到死人跟你说话,更不得了,一般活不过三天!”她越说越神乎,手也比划起来。

“如果我梦到的人是尔忠国呢,我跟他说话也会倒霉吗?”

“哎哟,太太,怎么能咒自己的先生呢?”她脸色顿时变了。“先生他好好的,我说的是死人。”她好像后悔跟我说这些,朝门的方向瞄了一眼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我没敢关灯睡,等我困了,身边的徐嫂打呼噜的声音响得吓死人,就算我再困也睡不着。

我在令人抓狂的噪音中挨到黎明,但我并不沮丧遇到这么一个看护。相反,我很高兴,因为她无形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一个很响亮的声音从我头顶传过来,我听出来那是什么声响;感觉挺难为情的。那么响亮,即使睡沉了的人也会被震醒吧。

“太太!”我听到徐嫂在叫我,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太太!太太!”她又叫了两声,嘀咕道:“人呢?”

不一会儿,我听到她惊慌的喊声。“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我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地板上,听到许嫂一边叫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来到我身边。

正常的程序应该是这样:徐嫂清晨醒来,不见了身边的太太,寻找中,惊恐地发现太太面朝下伏在床前的地板上,失去了意识。她立即翻转过太太的身体,发现她脸色发白,嘴角挂着一缕已然凝固的血。于是,徐嫂大惊失色,跑去告诉先生太太不省人事,并问先生是否送太太去医院急救?如果尔忠国不怀疑有诈,就会差人将我送往医院,那么计划成功。但他很狡猾,估计不会轻易就同意这么做。没猜错的话,他一定还会向我试探真假。

徐嫂果然抱起我看我怎么了,然后惊叫起来。她一定见到我嘴角的血——我自己扎破手指尖弄上去的。“不得了啦,太太死了!快来人啊!不得了啦,快来人啊!”

闭着眼睛的我哭笑不得:我只想造成昏迷的假象,没曾想一经过她的口,立即变成了死人。

 28 略施小计

尔忠国第一个来到现场。他的卧室跟我的卧室中间还隔着好几间房,这么快就赶到——挺难为他的。

徐嫂语无伦次,好像吓坏了。“太太死了!尔先生,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没想到她这么倒霉,这么快就被那脏东西勾了魂魄呀!”她说着哭了起来。

“让开!”尔忠国的声音带着怒气。“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她不是还在呼吸么?”

“啊?”徐嫂顿时止住哭声。

我心想这个狗特务不愧学过功夫,一来就注意到我还在喘气。我一定要装得像一点儿才行啊。

一只大手摸到我的脉搏上。“没事,她脉象正常。”他说罢,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搁到了床上。

“那、那太太怎么口角流血?”徐嫂惴惴不安地问道。

“我会弄清楚的。”尔忠国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要请大夫来吗?”她又问。

“我会安排的,你可以下去了。”

“那、那……”徐嫂支吾着,还是没走。

“那什么那?”尔忠国的手摸到我的额头上,话音更不耐烦。

“您不会辞退我吧?您让我看着太太,没成想我睡死了,让太太摔成这样。这……”

“不关你的事,下去吧!”

“谢谢!谢谢!”徐嫂放了心,立即跑了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尔忠国一动不动地坐在我床边。我开始不安——他会不会在观察我?这个狡猾的特务一定怀疑我是装的。唉,我又没学过表演,一定露馅了。我该怎么办?

他的手摸到我的嘴角,将我刻意挂着的血揩去了。“凤娇!凤娇!”他叫我,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脸。我蹙了蹙眉,慢慢睁开眼,哼哼了两声。

他的脸正对着我,一双锐利的眸子不带丝毫暖意。

“我死了吗?”我喃喃地问道,“好像有人说我死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死人会知道疼吗?”他不知摁了我什么穴位,很疼,我叫了起来。他嘴角露出讥讽之意,“看,你活得好好的。”

“可是,因为你诅咒了我,我才做那么可怕的噩梦,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浑身都难受。”我做出痛苦的表情。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本事?”他来了兴趣,脸更凑近了我一些。“说说看,都做了些什么噩梦?而且,居然从床上睡到了地上?”他瞄了一眼刚才我卧倒的地方,嘴角向上撇了一下。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那个梦。“我的头很疼,快要裂开了!”我捂住脑袋,呻吟起来。

“是不是要送你去医院看大夫?”他突然说道,“你好像很不舒服。”

“嗯。”我应了一声,陡然意识到他可能在试探我,立即又否定,“不不不!我不去医院,医院死人多,阴气更重!我不去!会倒霉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尔忠国蹙起眉头嗔道。

我立即将夜里徐嫂对我说的那番迷信的话转述给尔忠国听。“我快吓死了,一直没敢睡着,但是早上醒来后莫名其妙就成这样了。我不知道是被什么脏东西弄到地上的?还是被徐嫂踹到地上的?”

“哼哼,恐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他冷笑道,好像很高兴见我这样,接着又说道:“徐嫂是个粗人,这样吧,今晚我换个警觉点的人陪你睡。至于那些撞邪之类的说法我看就不必再提,根本不可能!”

“可是,她说的万一是真的呢?”我没死心,小心地问道。

“那也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尔忠国立即浮起嘲讽的笑意。“常言说的好,平日未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是不是啊,凤娇妹妹?”太可恶了,满嘴都是讥讽我的话,可我又不能驳斥他。转而一想,反正他说的不是我,不必往心里去。

“我很困,浑身不舒服,请不要打扰我休息。”我躺了下来,背对着他。

尔忠国离开不久,另一个女仆进来做看护。她没闲着,我听到她摘菜的声音。

我不能急,得有耐心,我相信很快,尔忠国就会主动提出送我去医院检查。在这之前,我要继续演戏。

补足了睡眠,我精神抖擞起来,但我表现得十分虚弱。

闻到房间里滞留的蔬菜味,我问这个新来的女仆:“今天吃芹菜吗?”

“是的,太太!”她答道。

“去给我泡一杯茶来,我没精神。”

“您等着!”她立即去沏茶。

过了一会儿,一杯绿茶端到我面前来。我有气无力地靠在桌边喝茶。喝了几口,我将茶叶吐出来,“太难喝了,这茶叶是不是变质了?”我问道。

“不会吧,这茶叶是前日新买来的,先生喝了也没说变质。”

“那就是我的嘴出问题了。”我无力地摇摇头,“给我换一杯菊花茶吧。”

那女人有些不快,但没表示出来。“太太,就到午餐时间了,您午后再喝吧。”

“可我现在就想喝,你是来照看我的还是气我的?”我假装头晕,摇晃了几下。

“好好好!我这就给您换去。”女仆嘀咕着离开了。不多时,泡了一杯菊花茶上来。

很好。我想,机会就快来了,“我饿了,现在通知厨房开饭吧。”我懒懒地说道。

“先生说中午回来吃,是不是等一等先生再开饭?”

“想饿死我吗?”我一拍桌子,翻了一个白眼。“我已经虚弱成这样了,还等什么等?弄点饭菜上来,我就在房间里吃!”

女仆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不久,一个托盘放在我面前,有肉丝炒芹菜,水煮萝卜,凉拌黄瓜,还有一小碗冬瓜杂碎汤。米饭另外盛在一个玲珑精致的兰花碗内。

我一边喝菊花茶,一边吃菜,尤其多吃芹菜——怕吃少了没效果,我嘱咐女仆将萝卜撤下去,再盛点芹菜给我吃。

磨磨蹭蹭地吃了约半个小时,我听出楼下的动静——尔忠国回来了。

这顿午饭,尔忠国没能吃安生,因为我呕吐了,加上我夸大的表现,好像中毒了一般。

我又听到徐嫂担心的声音:“太太怕真是撞了邪呢。”

尔忠国蹙着眉头嘱咐人送我去医院。我则坚决表示不去。我紧张地看着徐嫂说道:“我不去医院!徐嫂,帮帮我,有没有辟邪的招数啊?我去了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她这人虽然粗俗而迷信,但我相信她是个好人,跟尔忠国不是一伙儿的。

徐嫂为难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什么也没敢说。

尔忠国见劝我没用,上来点了我的穴,将我跟抱住的床柱分离开来。

一位年轻的西医一番检查之后,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我这类呕吐,询问了看护我的女仆还是没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女仆非常坚决地告诉尔忠国她一直忠实地看着我,并说我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没机会接触导致呕吐的东西。

我哭闹着要求回去,说呆在医院里会死的。尔忠国觉得很丢面子,但他一反常态,没准我离开。

医生双手插在口袋内,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尔太太是不是有身孕了?”他问完,自己先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哦。”

我一愣,忘记了哭泣,然后更加响亮地哭起来。

尔忠国脸色变了,隐忍着一股怒气。“请你们老中医来,给她诊断一下!”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中医来了,给我把脉。望闻问切一番后,摇摇头,十分肯定我没怀孕。

我暗自好笑,同时又觉得异常羞臊。

为了找出病患因素,我接受了尔忠国的安排——由四个仆人“陪伴”我做进一步的观察治疗。

呕吐让我浑身无力,但我没忘了折腾自己一番的目的。这里是医院,可不归尔忠国管,他在这里只能算是病人家属——我的机会来了。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趁看护我的女仆不备,我用手指抠了一下喉咙,又剧烈呕吐起来。

我瘫在地上,装作快死了的模样。女仆惊慌失措地连忙跑开找人帮忙。

我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早已瞄好的一间屋里。那里挂着一件医生的白大褂。我扯下它就往身上套,再戴上顺手牵羊来的口罩,俨然一个女医生。

我双手插在口袋内,大摇大摆地进入走廊,看到女仆带了医生和其他仆人急匆匆地往我刚才瘫倒的地方赶去。

他们离我一度很近,但没一个人认出我来。

我从容不迫地走出医院,为了保险起见,我再次顺手牵羊弄来一个白帽子。这样别人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更加稳妥。

我学着男人走路的姿势挺着腰板走出医院的大门,正好看见一辆救护车做出发前的准备。我想也没想便爬了上去。又上来几个人,救护车迅速驶离医院。

我在口罩后吁了一口气。

别了——尔忠国!今后再也不见!永远不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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