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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我激动地张开双臂。爸爸微笑着牵着我的手递到春树手中。
就在春树握住我的手的一霎那,一个高大的背影闪现了,挡在我和春树之间。他慢慢转过脸来。电闪雷鸣中,我看到一张冷如霜刀的脸孔。
“我不要看见你!你是魔鬼!”我惊恐地后退。
他狞笑着:“你是我的女人,永远别想摆脱我!一生一世!”他举起皮鞭狠狠地朝池春树抽去。
“快逃,春树!你打不过他,快走啊!”
池春树护住我,毫无惧色:“那就来吧!”
然而,那张狰狞的面孔突然变了,悲怆的眸看着我,眼眶里流的尽是血红的泪。“拾伊,我爱你!不要走!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地裂开,深不见底,将我们一起吸入,不停地下坠……
我在地狱了吗?地狱里永远看不见花草树木、听不见鸟语莺歌了……永远都在睡觉吗……不必再醒来?
地狱很轻、很轻,比空气更轻,地狱很柔、很柔,比羽绒更柔软。但是,地狱很热、很热,比岩浆还炙热……
忽而是爸爸抱着我,忽而是春树抱着我,忽而,却又是尔忠国抱着我——眸中依旧流着血红的泪……
“拾伊!拾伊!”有人叫我。
“是爸爸吗?”我拨开迷雾循声而去。
爸爸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仍然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小伊!”他张开臂膀。
“爸爸,你不走了?”
“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吗?”
“再也不走了。”
“哦,老爸!”
“我的公主!”
“你也不离开妈妈了?”
“不离开了。”
“永远吗?”
“永远。”
“你保证!”
“我保证。”
“哦,老爸!哦,老妈!”我幸福地搂住爸爸和妈妈,紧紧的,再也舍不得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看到残败剥落的屋顶,感觉脑袋里空荡荡的,却不再头痛。再一看床边,一颗黑色的脑袋伏在那里。我倏地坐起身,骤然发现自己光着,又急忙又缩进被子里,心突突急跳起来。
黑脑袋抬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骤然发亮。
“呃……川……川进?你为什么趴在这里睡?”我窘迫地看着他。
“你总算醒了,我以为神要带走你呢。事实证明神不太喜欢你。”他揉了揉肩膀。
他的话我不太明白。“我、我的衣服呢?”我缩在被子里不安地问道。
“大婶,麻烦你过来一下!”龙须川进朝房门外喊道。
一个挽着发髻的中年女人哆哆嗦嗦地出现在门口,眼里满是惊恐不安。“请把这位小姐的衣服拿进来。”他礼貌地对她说。
“嗳,嗳!”那个大婶连连应着,缩着脖子走过还在站岗的鬼子宪兵身边,急急忙忙从晒绳上拉下衣服小跑回来。
“你从哪里把她弄来的?怎么回事啊?”我蹙起眉头。这位大婶的神色提醒我她出现在我这里情非所愿。
龙须川进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你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眨巴着眼睛,无法回答他。
“你一直叫我爸爸,我快晕倒了。”他忍住笑,“好在我是很有气量的男人。”
“啊?”我记不起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现在关心的是为何会赤条条地躺在被窝里?
“对了,你先换衣服吧。等会儿我再告诉你。”他说完,伸了一个懒腰踱出我的房间。
中年女人弯腰缩在一旁。“大婶,麻烦你帮我拉上窗帘。”我嘱咐道。窗外的天空尽管还是阴沉沉的,但是雨总算停了。
“嗳,嗳!”她带着被动的殷勤跑向窗户。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中年女人走近了些,低声回道:“皇军从路上抓我过来的。”
我一愣,“是你帮我脱了衣服?”
“是啊。”她点点头。
“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
“没衣服穿了。”
“我有很多衣服,又没有藏起来。怎么会没衣服穿了?”我感到奇怪。
“没了,只剩下这件,刚晾干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不要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好不好?” 我看她支支吾吾、极不爽快的样子有些着急。
“嗳嗳!”中年女人坐下来,好像不知如何开头,磕巴了一会儿,终于理顺了。“晚上九点钟那会儿,雨下得好大啊。家里屋顶漏了,我男人说到你妹妹家借两个木盆等雨吧。我就打了把伞出门。我妹妹家不远,就在前面一条巷子里。刚走到半道上,旁边一个院里闪出几个皇军来一把揪住我。我吓坏了,以为他们要杀我。我一个劲解释我是良民,到我妹妹家借东西。可他们没人听懂我说的话,一个劲儿把我往院里拖啊。妈呀,差点把我的魂儿都吓丢了。我被带到屋里,然后看到一个官儿,就是刚才那个官儿。他会说我们的话,告诉我别怕,说只是想让我照顾一下他的一个朋友。然后我就被带到你这屋里。他让我给你擦洗身子,换干净衣服,接着让我烧热水,加炭火。换好衣服,他就抱着你,跟你说话。才一会儿功夫,你的衣服又湿透了,他就又让我给你擦洗身子,换干净衣服。到后来,姑娘所有的干衣服都换完了,没衣服可穿了,他就让我找干被子,等你又汗湿了,就换被子给你盖。谢天谢地,到了后半夜,你总算不出汗了。你那身子啊,烫的跟火盆似的,却一直喊冷。说是发烧吧,可你脑袋倒是凉冰冰的,心跳也正常就跟一般人睡着了差不多。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到你这样的。他们一直不放我走,让我做饭给他们吃,我就做了。他们对我还挺客气,会说‘请’什么的。这不,现在连午饭也做好了。可我还是怕啊,怕他们不放我走,又怕他们嫌我没伺候好就对我怎么着。我男人还在家等着我,不见人回去,一定急死了。姑娘,你一看就是有菩萨心肠的好人,能不能说说情,让他们把我放了吧?”
我点点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我睡了这么久吗?感到不可思议。
天空阴沉沉的,看着还有雨。正想着,听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龙须川进!”我叫道,将脚伸进鞋子里。他出现在门口。“麻烦你送这位大婶回去吧,给她一点钱。”我不想让这位大婶再留在这里受活罪了。
“吃了饭再走。”
241、癔症 。。。
龙须川进看着耷拉着眼皮的大婶。“不用,不用,不用!”大婶连连摆手。
“不巧,我身上没带军用票,让她带些食物回去吧?”龙须川进看着我征询道。
“不用,不用!”大婶还是连连摆手,神色慌张。
“我看不如这样吧,你差几个人送她回去,除了食物,顺便帮她把屋顶弄一下,看看漏雨的地方怎么补救。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有办法。”
“这可使不得!”大婶更加惊慌,突然扑通跪下地来。“不成啊,饶命啊!”
我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帮她忙还吓成这样?
龙须川进冲我摇摇头,“让她自己悄悄回去吧。这样最好,神不知鬼不觉,是不是啊,大婶?”
“嗳,嗳!”中年女人感激地连连点头。
“走吧!”龙须川进冲大婶一抬下巴,那女人像得了特赦令似的面露喜色,颠着小脚不带丝毫停顿地匆匆离去。
我惊愕地看着那女人消失在视线内,随即看向龙须川进。
“你啊,差点帮倒忙。”龙须川进微微叹口气,“这里的人看到我们早就吓破胆了,避之唯恐不及。你对他家如此恩惠,周围人怎么看?给他家里惹来大麻烦也未必啊。不如什么都不做,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爸爸是不是很有头脑啊,小伊?”他突然露出调侃的口气。
我惊讶地看着他,陡然意识到是自己夜里发臆病时说了胡话,脸顿时热了。“我得了什么怪病吗?”
“哎,吓人啊!我差点要请和尚来驱魔了。”他夸张地说着,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很给力!谢谢!
十分感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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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242、执着的春树 。。。
“哎,吓人啊!我差点要请和尚来驱魔了。”他夸张地说着,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我忐忑不安地垂下睫:“给你添麻烦了。”心想不要太丢脸才好。“春树还没回来?”
“你担心他了?”龙须川进又来了精神。“你知道你除了叫我爸爸,最要命的是干了什么吗?”
“随便你怎么说啦,反正我也记不清说过什么。”我嘟囔道,心想一定不会是好事。
“你不停地叫着春树的名字,起码有五十遍啊,比叫我爸爸的次数还多出三十遍。”
“无聊!”我低声嗔道,“一定是你乱说。”
“我乱说?我的卫兵们可是都听到了。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进来证明一下呢?”
“不必了!”我连忙摇头。
“唉,乱套了。你是我舅舅的女儿,又叫我爸爸,这个关系该怎么处理呢?”龙须川进故作伤脑筋的样子。
“我……感觉肚子好饿,有吃的吗?”我岔开这个令人感到尴尬的话题。
“有啊!”龙须川进站起来,抖擞一下精神,“不过,煮鸡蛋没有,羊羹怎么样?”
“羊——羊羹?”我吃惊道。“对啊,我特地让米仓健替我弄来的。很好吃哦。”他似乎在回味着羊羹的美味。“也许,过两天还有牛肉羹呢。”
我摇摇头,感觉倒胃口。“我还想吃寿司。”
“什么?还想吃寿司?”他瞪大眼睛,突然泄了气,“好吧,寿司……你只对寿司感兴趣吗?”
我点点头。
“如果身体可以的话,出去走走吧,外面已经不下雨了。你还有一大堆衣服是湿的,只能等太阳出来再晒了。注意别再弄脏这件哦,否则你只能穿春树的衣服啦。”
我眨眨眼睛看着他,为什么他这么唠叨?真挺像我爸爸呢。
他把手放在我额头上。“奇迹啊,居然像什么事情都没有过。那么,吃完饭赶紧干活吧。我想早点收到礼物。”
傍晚时分,池春树终于出现了,浑身药水味。看到面色有些苍白的我,他细细询问了一番。龙须川进把他拉到一旁,用日语跟他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池春树的脸时而紧张,时而舒缓,时而愤怒,时而开心。
哎,这个龙须川进看来是个故事高手啊。我一时后悔为何没学会日语,否则也能知道他是如何添油加醋的。只是,他所说的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为何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龙须川进离开后,我一直躲在自己屋里打毛衣。
不知为何,我很怕见到池春树,虽然他的归来令我感到踏实,但又怕与他独自相处。 平时有邹淼玲和高铭锐在,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如今他俩一离开,异样感顿时出现了。
池春树倒是很自然,若无其事地干活,吃饭,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我想龙须川进可能没对他透露昨天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吧。
当他将邹淼玲的衣服放到我面前时,我才发现他有多心细。“万一没衣服换,就先穿邹淼玲的吧,虽然不是很合身,总好过没衣服穿啊。”
我没话找话,问他是不是手术任务很多。他点点头,告诉我得胜街和新市场先后出事,有人化妆成小商小贩混到人群里向正在巡逻的日军宪兵队投弹,当场打死了四个士兵,晚上又有六个在随军妓院寻欢作乐的日本军官被炸弹袭击,手术台上死了两个。他接连在手术台上工作了十八个小时,快累散架了。
“你可以不救他们。他们本来就该死!”我看着他疲倦的面容怜惜地说道。
“我没你这么界限分明。上了手术台,我看到的只有病人。”他有些无奈,继而问道:“如果是龙须川进需要救治,你希望他死吗?”
他怎么这么问?我轻轻摇摇头,“他跟他们不一样。”
“是啊,你了解他,知道他跟其他日本人不一样。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你如何判断哪些人该死,哪些人不该死?被原子弹毁灭的那些日本人呢?他么都是死有余辜的吗?因此我无权判断谁一定该死,谁一定值得救治?我也无权漠视任何一个生命痛苦地消失。你可能认为我这人缺乏原则性,但是我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培养社会责任感,尤其对生命的责任感。亲历这段不堪的历史,我深深体会做人的痛苦和无奈。中国人是我的同胞,日本人同样也是。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帮助中国人或者救治日本人不是站在绝对的国家或者民族的立场——我负不了这么大的责任——仅仅是因为人性。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挽救所有人的生命,对我的道德底线负责。”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
我的手不知不觉地停下了,心里想着一个问题。当我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手上时,我又开始飞快地编织起来。
生命都是可贵的,谁也不希望死亡降临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