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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骤然急促,我死死地抓住被角,一股腥咸的液体冲破喉咙涌上来。
我没能阻住那股热流,噗的一声吐出来,是血!
我又咳血了?我迟钝地看着面前那一滩殷红。
池春树手中的碗“啪”一声跌落地上。“拾伊——”他惊慌地张着臂膀,仿佛想抓住什么,突然猛地一个转身朝门口的高大身影喝道:“畜生!你还敢出现在这里,我打死你!”喊着,身形跃起,像头愤怒的狮子扑了过去。
尔忠国如泥塑木雕,直愣愣地看着我,不躲也不闪,结结实实地挨了池春树一拳,嘴角溢出血来。池春树像发了疯般不带停顿地踢他,扇他。尔忠国快速反应过来,但只是招架,并不还手。
我担心春树吃亏,这个汉奸若被激怒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只用一拳便打死了夏鸣秋老师,春树跟他斗一定会吃大亏。
我咳出喉咙里残留的血沫,惊恐地叫:“春树,住手!快住手!”一边挣扎着驱使自己似散了架的身体,一阵剧烈呕吐阻住我,米粥混杂着斑驳的血渍一并吐了出来。
“畜生!毒蛇!吸血鬼!”暴怒的池春树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依旧发了疯般攻击尔忠国。
尔忠国今天出奇的好脾气,还是没还手。
“求求你,春树,让他走——”我伏在床前,拍打着床板,厉声喊叫。
池春树回头看向我,眼中噙着泪,终于罢了手。“看你干的好事,你这个畜生,看你干的好事!”他颤抖着声音骂道,“你这个人渣,糟蹋别人的畜牲!我恨不得一刀剁了你。”
门边的那个人稍稍反应了一下。“她——怎么这样?”声音里略有一丝惊慌。
我怎么会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汉奸!大混蛋!卖国贼!你还有脸问?我如鲠在喉,无法出声。
“你是瞎子吗?她怎么样你看不到?是不是她死了你才有感觉?”池春树又一记老拳揍上那张无动于衷的脸,被尔忠国一把捏住拳头,动作便僵持在他的手心里。
“小子,闹够了没有?我可不是来打架的。”他冷冷地盯着春树,一使劲,将春树一下推搡到数步之外。“她得去看医生。”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机械录音,没有人气。
我颤抖,告诉自己不要再看到他,哪怕只是影子。
“滚开!我就是医生,不用你这人渣提醒!”我听到池春树失去温和的声音。“姓尔的,你要是有种就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拾伊害成这样要负责任!”毕竟是斯文惯了的春树,吵架也尽显书呆气,要那畜生负责简直是与虎谋皮。
“什么意思?”尔忠国冷冷地问道。
“你太无耻!她已经——”
“别告诉他,春树!”我打断他的话,并哀求道:“求你什么也别说,一个字也别说,别让我恨你!”
正在气头上的春树没打算替我隐瞒,指着尔忠国的鼻子说道:“她已经怀——”
“啊——”我捂住耳朵,厉声尖叫起来。把所有的悲愤、痛心都发泄在这一声冗长的尖叫里。
池春树愣在那里,将后半截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春树,”我艰难地对他说;“如果你在乎我,就什么都不要说,让他走,听见了没有?”
带着刻骨的仇恨,我瞪向那个恶魔——我不会要这个孩子,我不会容忍自己孕育一个背叛者、一个汉奸的后代。我会毫不犹豫地除掉跟他有关的一切,哪怕赔上我自己的性命。
尔忠国怔怔的,神情怪异,似乎无法辨认目前处于什么状态。他的唇嗫嚅着,似要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很快,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最初的漠然和镇定。“我来是要通知你们,马上又要戒严了。宪兵队要挨家挨户查户口,排查共。党嫌疑分子。我这里有几张去外地的特别船票,三日内有效,还有几张航务特别通行证。趁早离开武汉,再晚就走不了了。”
“我们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我们自己有腿有脚,何时走轮不到你提醒。滚!”池春树仍然握紧拳头,随时准备给面前的人再来一拳。
“狗咬吕洞宾!我对你们算是仁至义尽了。念及旧情我才好意通知你们,走不走随你们的便。不过,只有一次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尔忠国说着将一个纸包摔在地上,转身欲走,却又顿住,头也不回地说道:“万一丢了小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说罢疾步离开。
“呸,什么玩意儿?”池春树冲他的背影啐道,突然似想起了什么,急追出去。
我怕池春树又要干傻事,起身想追,无奈身体很不配合,只感觉自己好困,好乏……什么也做不了,如晕了般沉沉倒下……
醒来却是在马车上,正驶向城外,清晨的薄雾潆绕在瑟瑟的树木间,一些枯败树叶寂寞地在空中回旋了几下,坠入泥土。
池春树抱我入怀,神色黯然地看着外面拂掠而过的树影,眉心紧蹙,心事重重。“春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离开这里,远离这里的一切!”他呓语着,眼睛里闪烁着十分复杂的神色。
我想起数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幕,挣扎着抬起身体。“你受伤没有?”紧张地打量他的身上。
“没事,我很好。”他答道。
“可是你去追他了。跟他动粗,你一定会吃亏的。”我害怕他有所隐瞒,但他看上去不像被攻击过的样子。
“他溜得挺快,我出去追他时已经找不着人影了。我回来发现你睡着了就没再惊动你。”
听他这么说,我放了心。那个人的确像鬼一样闪得极快。“可是,我们走了,季老板那里怎么办?淼玲他们怎么办?”
“放心吧,我一大早跟季老板联系过了。虽然非凡大舞台无法恢复表演,但吉祥歌舞厅还可以照常营业。乱世停止营业的事时有发生,季老板是明白事理的人他表示能理解。也有客户发牢骚,但没有闹事的,多半碍于我们身后有日本人撑腰。至于淼玲和铭锐,我给他们留了暗号,他们知道去哪里找我们。”
看着他瘦削的脸和无神的眼睛,我心里一阵难过。不经意间,又发现他眼梢挂起了浅浅的细纹,鬓角也出现了几根白发。才一年多的时间啊,变化如此之大。
岁月,不仅腐蚀了青春的容颜,亦斑驳了青春的心。
他的胸膛很温暖,也很踏实,但我还有资格依偎吗?我以为可以靠时间慢慢忘记过去,可以报答春树的深情厚意,可我现在居然怀了尔忠国的骨肉!
我闭上眼睛,随着马车的微微颠簸,困意又起,然而“暗号”这个词跃入脑中,我又睁开眼睛。
“春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从我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春树的下巴和半个脸颊。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朝我淡然一笑,眼中慧芒闪过,似在躲避什么。“没有啊,你想问什么?”
“你刚刚说留了暗号,你是不是也加入了高铭锐他们的组织?”
池春树显然舒了一口气。“问这个啊,嗯,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半年前吧。”
我惊诧,就是他来夜总会签约的前后。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做事都神秘兮兮的,唯独把我算在外面。”一种遭人排斥的恼火窜上来。
“因为……拾伊,你毕竟太单纯,大家都心疼你,不希望你面对太多……你别多想。”
“什么话?我早就与单纯绝缘了。”我立即反驳他。话虽这么说,心底却涌起一丝柔软,他们也是在呵护我不让我贴近危险啊。“你们都太小看我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什么你们都能不畏生死,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出力,单单把我划归不食人间烟火的废物?”我嘀咕着,心底又是一阵难过。我一直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啊。
想起被老狐狸囚禁的那段日子,他也是瞒得我好苦,差点就让不明就里的我白白丢了小命。如果那时候我就死了,是不是反而解脱了呢?不,我是解脱了,但会连累春树,他也不会独活。他怎么可以为我这个蠢女人死?不可以。
为何摆在我面前的道路永远都是这么艰难——死也死不起,活也活不痛快?
“拾伊,快松手,你弄疼我了。”池春树龇着牙说道。
我的指甲正死死掐在他的手腕上,反应过来的我惊得连忙松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大度地一笑,转移了话题。“虽说我们有特别通行证,但是一会儿到了哨卡,还是要找个理由。我就说你是我媳妇,因为有孕在身,准备一道回乡下待产。这么说可以吗?”他担心地看了我一眼。
他的话重新勾起我的伤心事,但我微微点了头。
他搂着我的手臂紧了些,柔声说道:“拾伊,这孩子……还是留着吧。孩子是无辜的。”
我吃惊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竟然比我还心软——为了一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的孩子!而我正在思量着怎么打掉肚中的胎儿。我不想让这个孩子出生在这个冷酷的硝烟弥漫的时代,而且现实的种种残酷已经湮没了我温柔的母性。
“不!”我倔强地回道,“我不要生下它!我不想我的孩子背负骂名,汉奸的后代太可耻!”
“别激动,拾伊,你听我说。”他的眸子闪烁着理智的光芒,“这里不比21世纪,医疗设备,技术和卫生条件都无法保证流产不会危及你的健康甚至性命。而且,它不仅仅是那个人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亲骨肉,是你生命的延续,你怎么忍心不要它呢?我是当医生的,看过无数的生生死死,对于生命,我比任何人都更珍惜。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生下这个孩子。我……愿意照顾它。”
我惊愣着一张嘴看着池春树,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傻的男人?
然而,他越大度,我越无地自容。
“你……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这种事情的!”我将头扭向窗外,树影的晃动让我眼晕,只得闭上眼睛。
“拾伊,看着我。”他将我的头捧住。我难过地摇头。“乖,睁开眼睛。”他的声音温柔极了。
253、身似浮萍 。。。
我慢慢睁开眼睛,大大的滴泪滑出眼眶。
“答应我。”他澄澈的双眸冷静地看着我。就是这双眼睛,我曾经无数次有意无意回避着的眼睛,此刻如此镇定、坚决、真诚地等待我的答复。
又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人生大大小小无数等待解决的难题时不时地横亘在生命的沟沟坎坎中。无论你身处哪里,无论你愿意与否,都必须选择,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未及回答,更多的眼泪滑出眼眶——真的好为难!太为难了!
“不哭,傻丫头,不能哭的。”他柔滑的手指连忙拂去我的泪。
春树啊,春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伤你最深的人就是我,可你非但不怨我,不恨我,反而一味地纵容我,迁就我。我柳拾伊一个如此普通的女子,何德何能值得你甘涉险地、置生命于不顾、执拗地为我擎起一片遮风挡雨的天空?哪怕你深深的爱似浮萍般无法扎进我缄默冷寂的根,哪怕我待你淡漠如水、犀利如刺,你也毫不退缩,始终不离不弃,如影随形。是什么样的爱让你如此执着?哪怕爱的再失败、再焦灼、再遍体鳞伤也永远只记着我的好,不记得失、为我默默守候?
我的眼泪没能止住,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他惊慌地双手一起用上,略显笨拙地抹去我脸上的泪珠。
我贴近他的胸膛,抽噎道:“好,我答应你……”
此刻,只有他博大的胸怀可以抚慰我纷乱芜杂、满是疮洞的心。然而,已经一无所有的我还能拿什么清偿亏欠他的一切?
车身猛地趔趄了一下。一阵喧闹声夹杂着零星的枪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池春树警觉地掀开马车的布帘。
“大叔,怎么了?”他向赶马车的车把式问道,眼睛越过马匹向前望去。
“前面关卡那里好像出事了。咱们还过不过去?”赶车的大叔惊恐着一张脸回头问道。
“先停下,等弄清楚了情况再过去。”他说完,将我安置好,纵身跳下马车。
“春树!”我叫住他,他回眸看着我。“小心啊。”
他含笑点了点头,朝哨卡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带着身与心的创洞离开了汉口,
他们可以一帆风顺地重新开始吗?
且等下章呈上新内容。
254
254、鸾凤颠倒 。。。
我忐忑不安地等候在车厢内,远处传来杂沓的马蹄声越过我们朝城内驰去,又从城的方向传来整齐的跑步声向哨卡方向而去。
突然,哨卡方向响起了枪声。
我急忙掀开布帘的一隅看出去,一队日本宪兵正奔向枪声响起的关卡,那里一片混乱。有个抱孩子的女人中弹倒下,一个日本鬼子正刺向一个挑担子的男人身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像又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能安全地通过那道哨卡吗?
我焦急地搜寻池春树的身影。看到他了,正弯着背跟一个矮个子日军伍长交涉。他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