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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日本参加父亲的葬礼,跟阿宁一直保持着联络。我希望她尽快回英国,而她执意留在国内。
进入十二月,她跟我中断了音讯,我当时预感就不太好,一心想到中国找她,但我被政府召去负责征兵,困在日本无法行动。
半年后我也被召入伍,随部队来到中国,几番打听下来才知道她已经遇难。我真后悔啊,一念之差让她和我未出世的孩子惨遭杀戮。但我知道即便她没死,也不打算跟我回英国了。她的性格我很了解,虽然爱着我但无法再面对我。她这一生最佩服最爱戴的就是她二哥。她二哥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所以……
这也许就是神的意志。我的父亲参与了侵略战争,夺走了像她二哥那样的很多中国人的性命,所以神不让我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神带走了她和我的孩子。”
我静静地听他有如忏悔般的陈述,深深地震撼着。那些被现实的残酷遗憾地终止了的浪漫音符是怎样凝结在他心里千回百转的啊。
真难为他如此重情重义,只可惜我们谁都不能选择出生和死亡时间。一切的一切,命中早已注定,被命运主宰的我们无法预知生命运行的轨迹,即便知道了又如何?能改变吗?
“我的王,我爱上你也是个不被允许的错误,因此神早早地带走了我的弟弟以示警告。可我还是犯了错,不可自拔地爱上你,比当年还不可理喻。我想神不会带走我,因为神需要我活着赎买家族犯下的所有罪过。于是,我有了一个新的使命,爱你,但不能拥有你,保护你,但不能靠你太近。如果我执意那么做,就会重蹈以前的覆辙,眼睁睁看着我在乎的人一个个消失。我发誓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唯一值得放心的是,你不爱我,永远不会爱上我,所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自嘲地笑了笑。
“川进,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又当了特务,我也知道你有多么厌恶这种身份……谢谢你。”
“啊哈!”他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的原因嘛,”他叹了一口气,“我要为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报仇。这也是我坚持留在中国的原因。”
没想到他有这个目的,我很震惊。“你查出凶手了?”
“没有。虽然我知道很艰难,但我不能让阿宁白死。我发誓要找到杀害她的凶手,无论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更多,我要这些没人性的家伙一个个下地狱!”
“可是,时隔这么久,到哪里找这些凶手?”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感觉他不达目的决不会罢休。
“所以我动用手里的一切权利细细筛查。只要揪出一个就可以找出其他人。他们一个也别想逃。”他握紧拳头,露出凶狠的眼神。
我佩服他的血性,但是他这么做委实有点疯狂。南京大屠杀发生时惨死的可是三十多万中国人哪,多少鬼子参与了这场惨绝人寰的兽行?杀害他妻子的凶手谁能弄得清有几个?他一意孤行,难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川进,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便于事无补,你还要多往好了想,多想想未来。”
龙须川进从复仇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又恢复了理性的目光。“我的王,在我心中,你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女人。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奇怪。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对中日间关系的看法,可以说出来吗?”
他的要求的确奇怪,而他今晚整个人也很奇怪。
“我的看法?”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他为何这么在乎我的看法?如今中日交战正酣,我对日本人的厌恶和憎恨他早就明白,何须再问 就算我说出来对他而言有意义吗?
“我的看法和态度你很清楚。”我回答他。
“我想听你具体的看法,请你务必告诉我。”他诚恳地请求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吧。“记得有一
278、尘封的往事 。。。
位公众人物曾形容中国与日本之间关系日:虽然看似一衣带水,无比亲近,可彼此间的距离却偏偏是最遥远的国家。中国有位现代文学艺术大师郭沫若先生留学、旅居日本二十多年,与日本妻子亦相伴二十多年,却也深感中日两国互相轻蔑与厌恶的心理好像成了慢性的疾患,难以医治了。听闻中日战争爆发后,他不辞而别离开日本,自此与日本妻子断绝了联系。”
说到这里,我发现龙须川进的目光又变得遥远,似乎再度陷进对往事的回忆里。他凝重地看着我,说话的声音亦有些低沉。“你自己怎么看?”他问我,“我想知道你对我们日本人的真实看法,不是其他人的。”
在他面前,我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如果他不怕刺激——但我想他此刻这么问是将自己摆放在中立者的角度——说出来也无妨。
想了片刻后,我告诉他:“在我看来,日本是极为复杂的、令人费解的一个民族,日本人的所做作为就像是对人性的最大挑战。日本人可以为一草一木动情伤感,重视传统礼仪和家庭和睦,却同时能做到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而不以为然。日本人一方面保守、顽固,却又不乏味进取心和博采众长之怀。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明白粗暴蛮横与细腻斯文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质量是如何糅合在日本人身上的?比如说,你舅舅就是个典型的代表。”
“不是我?”他问道,露出温和的笑意。
“怎么说呢,你不太像日本人。”我拿手指在地上画圈,一边想我这样说是否有吹捧他之意。而他听来也许恰恰相反吧。“你有很多可贵的品质。如果日本人都像你,恐怕中日之间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可怕关系了。”
“我很吃惊你会这么评价我。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他谦和地一笑,眼神更加温柔。
“可是不讨厌并不代表就是喜欢呀。”我停止了画圈动作,决心直言不讳,“就好比我不讨厌前往日本观光旅游,不讨厌吃日本餐,甚至不讨厌久居日式庭院,但就是讨厌日本人是一样的道理。”
“因为我是日本人的缘故?”他追问道。
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我们根本不可能。“川进,这不是喜欢或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我想说我跟他之间更像是令人产生很大差异感的代沟问题,但又感觉他的问话很幼稚,根本不像龙须川进的思维,于是顿住了不说。
“如果我不是日本人,如果我早在五年前就认识你,早于所有你现在在乎的人,你有可能喜欢我吗?”他又问道。
我愣住,他怎么越来越犯傻?感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任何事只要加上了“如果”就根本没有发生的可能性。
我的手指不知不觉又在地上画起圈来。“这个问题……我看还是不必回答了吧。”我真怕自己这张口没遮拦的嘴说出过分的话来。
“请回答我。”他固执地说道,这一点绝对像日本人,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儿。
我打算兜圈子,“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我想有可能、也许会喜欢你吧。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我谨慎地看着他。虽然我无法改变直言的脾性,但我打心底里不希望伤害或打击他——在我知道他失去今生今世的最爱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之后——他也是不幸的人哪。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怕你说真话,如果那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就不必回避,回答我!”他非常固执。
“也许……会吧。”我的话听上去有搪塞之意,但我真不知如何才能说出令他满意的话来。“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喜欢上谁、爱上谁?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她并爱上她一样。我也一样,不知不觉的就爱上了尔忠国。是命运安排了一切可能,只是我们无从知晓。”
一瞬间,我和尔忠国从初见到最近一次见面的所有经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汇聚,翻滚……思念以压倒一切的巨大力量席卷而来,告诉我一个最残忍的事实:你放弃的是你今生最爱的人。一旦离去,也许一辈子都不再见面。
但要我放下春树已是不可能的事,辜负了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幸福,何来快乐?
这种矛盾的情感苦苦折磨着我,令我艰于呼吸。
龙讯川进没有拿他那套命运言论驳斥我,而是将我轻轻揽入他的怀中,像从前一样,以一个长辈的姿态替我揩去泪水。“我的王,我会永远支持你,希望你无论在哪里,做什么,就算没有春树,就算没有国哥哥,就算你在乎的人都不再出现也依然能够勇敢而坚强地活着,依然能够重新获得幸福和快乐。”
279
279、招魂会 。。。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灰常玄幻的部分啦。也将更多揭示被凡尘掩盖了的真相。
寒冷的冬季,让温暖的阳光普照在俺们的窗前吧。
他的真诚祝福如同一剂强心针令我感动的同时充满力量,可相较于他对我的坦诚和忠勇,我的愤青思想显得多么狭隘而虚伪啊。
“川进,请原谅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偏见和误解。”我端坐好,毕恭毕敬朝他鞠了一躬,“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我就是那个愿意为你两肋插刀的人。”我非常义气地承诺道。“虽然我的来历比较特殊,但我想那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我来自哪里,未来会去往哪里,爱你的心永远不会改变,对你的信赖和崇拜之情也不会改变。”
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正儿八经地向他告白,而且还对他用到“爱”这个伟大的字眼,他的脸腾地红了,双手放在膝盖上激动地搓揉着。
“我会比爱自己的爸爸个更爱川进哥哥,会比爱自己的哥哥更爱川进哥哥。”我非常肯定地对他点头,“绝对不骗人,从今天起,我不做你的王,正式做你的挚友。”说罢,硬把他的手拖过来拉钩,并对天起誓。当然不可能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种誓言。
龙须川进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在心口画十字,完全是虔诚的基督徒的手势。但他眼中竟又泛起了泪花。赢得我的信赖对他好像格外重要呢。
今天的龙须川进如此反常,令我感觉事出有因,但既然信赖他便不该有任何猜忌,于是不作细想。
“已经九点钟了,请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出去一趟,今晚就不回来了。”他站起来说道,声音愉悦。“另外,我明天中午才能回家,但一定会给你带最美味的寿司来,是出自真正的日本大厨之手。我想你一定可以毫不费力地吃下两打。”
我也起身向他表示感谢,心下却想这么晚了出去忙什么?嗨,我这好奇心什么时候才能收敛点?
我要送他出门,可他说不必,让我回房间多多休息。我说刚吃了东西需要散散步,还是坚持送他他出院门。
龙须川进边走边仰头看夜空。“空恩牙挖火西啊Ki来一答。” 说的是日语,我只能望天兴叹——听不懂啊。“你在说天气吗?”我猜道,此刻繁星满天,煞是好看。
他点头:“我说今夜的星星很美。KI米瓦太恩鸟诺要屋那米哦呆死。”他的视线转向我,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说我什么?”我只听出“Ki米”是你的意思。他轻笑道:“不知道你是从哪一颗星星上坠下来的仙女?”
我不由一怔,这就是他刚才说的日语?但他刚才那句日语好像是肯定句,并非问句。又想反正我也听不懂,就算他带着赞美的表情,实际在骂我也没办法。但看他那样子好像很开心呢。
他跨出院门后,回身微微鞠一躬道:“祝你做个好梦。”步履轻盈地走向停在门口的轿车。
刚才还泪水涟涟惹人怜,这会儿又兴高采烈了。我看着汽车驰去的背影感觉他真是莫名其妙。
早上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必须立即见到龙须川进,因为我夜里做了一个非常奇异的梦——见到了筱文宁。
晚上听龙须川进说起过她,做梦梦到也好解释,可匪夷所思的是她不仅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并且请我一定要阻止龙须川进寻仇。我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龙须川进怎么可能为了替她报仇与攻占南京城的整个日军为敌?实际情况是南京城被日寇攻陷后,她并非被谁杀死,而是为了免遭蹂躏选择了自杀。
更离奇的是她让我务必请龙须川进帮忙将她们筱家唯一的幸存者——她的弟弟筱文锋——救出险境。
如果这只是梦,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最多为梦到死人并跟死人说话感觉不吉利纠结几日。可这个梦如此非同寻常,我无法解释为何竟会得知筱文宁弟弟的名字。而当我追问她为何不直接告诉龙须川进时,她说她与他尘缘已尽,且离世已久,正常情况下无法与他通灵,只因我比较特殊,是孕妇,而她也曾经是孕妇,都受胎神护佑,因此容易与我通灵。她还解释说这个月14日是她阳世时的生日,也是她投胎转世前最有能力与龙须川进沟通的日子。她说只有我可以帮龙须川进彻底放开她,再次获得幸福,也只有放开了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