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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一起睡觉吗?”他倒是没忘他娘的交代。
“呃……”我一时语塞,“君宝,你喜不喜欢大姐?”我打算拉拢人心。
“喜欢!”他很爽快地回答道。
“那就好。你就照大姐吩咐的说,别管大哥跟我是不是在一起睡。你晚上不是要跟我一道睡吗?大哥他没地方睡,只能睡其它地方。如果我和大哥睡在一起,你就得自己睡一间屋。”
“为什么不能一起睡呢?你的床又不是不够睡!”小屁孩瞥了一眼我,不理解。
“但是你大哥睡觉不老实,会滚来滚去,压疼你怎么办?说不定‘咔嚓’一下就把你压扁了。”我吓唬他。
“谁说我睡觉不老实?”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尔忠国拎着干净的衣服走进来。“君宝,晚上你睡我们中间!”他下命令似的对君宝说道。
君宝从水里弹起来,欢呼雀跃着,溅了我一身水。
“你洗够了没有?”他如同拎小鸡一般把君宝提出浴缸。“该大哥洗了。”
“该大姐洗!”君宝嘟着嘴反驳。
“小东西,胳膊肘就知道往自己姐姐那里拐啊。大哥先洗。”他说着,在君宝胖屁股上轻轻扇了一巴掌。
“让大姐先洗嘛。”君宝仍不让步。“我告诉爹你打我。”
“这个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威胁人了。”尔忠国沉下脸,眼睛一瞪。
刚刚还笑嘻嘻的君宝吓愣住。
我抱起君宝放到凳子上,一边帮他擦干身体,一边劝慰道:“我们不理他,他是粗人,没文化,君宝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哦。”
君宝怯怯地看着尔忠国,尔忠国却恶狠狠地瞪着我。“注意分寸。”他压低声音冲我说道。
“一个只知道欺负弱者的人算什么好汉?”我冷冷地回敬道,白他一眼。
“你有那么多男人撑腰,算不上弱者!”尔忠国冷笑道,将浴帘忽地拉上。
这男人醋劲怎么这么大?
再想想,算了吧,这种人惹不起。
努力保持低调是生存之道。
君宝告诉我他能数到一百了。二奶奶娘打算明年送他去学堂,目前正在教他打算盘。这孩子天资聪慧,令我吃惊的是他已经会做十以内的加减法。
“君宝真能干!”我不由夸赞道,在他小脸上亲了又亲。我若有个弟弟,是不是跟他一样可爱呢。
君宝见我夸他更来劲了,又给我背了《弟子规》中的三字经部分,居然一字不差背了出来。
“了不起!你比大姐还厉害。”我一边夸赞他一边想小孩子就是可爱啊,比大人易处多了。人哪,怎么一长大就变那么复杂呢?
“我爹说大姐五岁时就能把《诗经》倒背如流,是真的吗?”
“是吗。”我想,这个辛凤娇原来是一个神童啊,可惜我小时候不会背。我五岁时还在幼儿园撒欢呢,除了练舞蹈,学奥数之类的,好像没人提醒我注意老祖宗传下来的精粹。
君宝兴奋过后,困了,躺上床,却要求我唱歌给他听,还说菊姐每晚上都唱给他听,否则睡不着。
我替他扇着扇子,想了想,唱起一首童谣:“星星睡了,月亮睡了,天上白云不动了,虫儿不叫了,小鸟不飞了,小宝宝呀睡着了……”
“君宝没睡着!”他嘟囔着,“你唱得不对!菊姐不是这样唱的。”他揉揉眼睛,双手摸在我的胸脯上。我一惊,弹开他的小胖手,他却又摸了上来。
“君宝!”我又羞又恼,还不能发火,“你已经大了,不可以把手放在大姐这里。”
“可是,菊姐都让我摸的。我睡不着可摸着就能睡着。”他纯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我,带着祈求。我无法狠下心来弹开他的手,但就让他这么抓着,委实难堪。
君宝委屈地看着我,不明白为何菊姐那么大方,自己的亲姐姐反而这么小气。
我叹了一口气,算了,他毕竟还小。
他满意地闭上眼睛。“大姐唱歌嘛,好听……”手儿把着我的双峰时不时地抓捏一下。“大姐,唱歌!”
这个孩子毛病还真不少。不得已,我只得唱小时候妈妈哄我唱过的《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棱
啊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那个轻哪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小鸽子展翅飞咕噜噜叫几声啊
小宝宝睡梦中微微他露出笑容
喂儿那个轻啊 脸儿那个红
蛐蛐儿叫连声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报时钟响叮咚夜深人儿静啊
小宝宝快长大为祖国立大功啊
月儿那个明风儿那个静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睡在梦中微微的露了笑容
娘的宝宝睡在梦中微微的露了笑容
啊……哎……”
我轻轻地吟唱,思绪回到了童年,回到了自己被百般宠爱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想起第一次跨进校门……想起第一次系上红领巾……想起第一次当“三好”学生……想起第一次歌咏比赛获奖……
想起了很多很多……
怀里的小手停止了小动作,总算睡着了。
我轻轻拿开君宝的手,他砸吧砸吧嘴,似乎不太情愿,还好没醒过来。
我挪开身体,打算把他抱到一旁去,却没能抱得动。这个小家伙起码有五十斤重,跟秤砣似的。
“我来吧!”身后突然有人低声说话,惊得我一颤。
尔忠国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静寂无声地呆了多久,我竟然一点没察觉。
我捂住心口,那里因为受了惊吓此刻扑通急跳着。
他一把抱起君宝,将他很随便地放在床中间,然后也躺了上来。
“他已经睡着了。”我提醒他,没必要作秀给谁看。现在他该回自己房间去睡。
佟鹭娴应该还在这里,这个女人会喜欢他回自己房间睡。
尔忠国没理我,手臂一伸,将我推倒,然后将君宝向下拖了拖,上身倾过来,搂住我的肩膀。
我一惊,挣扎着向外闪,他扳紧我的肩膀,凑过嘴来低声说道:“如果你不想那个杂种出事,就老实点。”
我顿住。“什么意思?”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心里小鼓直打。
“只要你断绝跟那小子的一切来往,我就既往不咎,饶他一命。”他的眼睛盯着我——如此近的距离。
我带着惊恐审视着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升起一个问号:他会这么好说话? 不会是又来骗我或者耍弄我一番吧。
只这么稍稍犹豫了一下,他便开口道:“不同意?算了,当我没说。”没等我回答,他冷冷地撤回手臂,翻身下床。
“等等!”我急忙叫住他。这些天来我苦思冥想的不就为了阻止他对池春树下手吗?既然他自己主动提出条件,好过我哀求他几百回。
“我答应你!希望你说话算数。”
他冷哼了一声,重新躺下,看着我的眼睛带着某种极为复杂的神情。“成交!”他漠然说道,伸手关了灯。
“你、你今晚要……睡这里?”我不安地问道。
“嗯。”
我不再作声,背过身去。
一条小腿抻过来,抵住我的腰,那是君宝的腿。
心头的重压仿佛瞬间卸下来,轻松的同时却又感觉好疲惫,好困乏,整个人像瘫了一般。
春树,你安全了。
带着欣慰,我沉入梦乡……
56 童子尿
“嘘嘘……要嘘嘘……嘘嘘……”
君宝的声音惊醒了我,只听尔忠国骂道:“小兔崽子,往哪儿撒尿?”
他总能吓着我。我蓦地一惊,几乎从床上弹起来。
君宝“哇”地一声哭起来。我这才想起君宝睡在我们中间,连忙看去,却见尔忠国满脸是水,正满脸愠怒、不知所措地站在地上。君宝兀自闭着眼睛哇哇大哭。
“君宝!是不是压着你了?”我惊问,上前摸了摸他头。
“嘘嘘……嘘嘘……”君宝委屈地哭着,揉着眼睛。我这才发现他的裤子湿了一截,席子上有一滩尿渍。
尔忠国摊着两手,冲着地吐口水。我这才反应过来君宝尿床竟然喷了尔忠国一脸一身。
我失声笑起来,从来没这么放肆地笑过,到这个时空以来的第一次。
君宝,你真是太能干了,如此准确地射那个恶人一身骚尿。
“来人!来人!”尔忠国大叫道;脱下溅了尿的衣衫,根本无暇顾及我的放肆。
冲进来两个中年男仆。“赶紧换席子!把这个尿床的带走洗干净!”他说完便冲出屋去。
我突然意识到尔忠国刚刚是裸奔出去的。天!疯了!
君宝死活不肯让男仆带走他,只管抱紧我。
“好了,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就行,我带这孩子去洗澡。”我说完,哄君宝冲澡去。
“怪大姐不好,不该临睡前让你吃那么多西瓜。没事了啊,君宝是乖孩子。大哥他被你喷了一脸尿也没哭。”我一边安慰君宝,一边忍不住地想笑——什么时候见尔忠国如此狼狈过?
一番哄劝后,君宝终于不哭了,乖乖地跟我去洗澡。
刚跨进洗澡间,就见尔忠国□着跨出浴缸。我一惊,本能地转过身去,脸上热起来。
君宝又躲到我怀里,大概知道闯了祸,怕尔忠国迁怒于他。
“行啦,君宝,大哥不怪你,怎么说也是童子尿,大哥要交好运了。”尔忠国故作大方地说道。“过来,大哥帮你洗。”
君宝担心地仰起头看着我。“去吧,让大哥给你洗,一会儿就好。”我拉过君宝。君宝听话地走过去。
“凤娇,去,帮我拿一身干净衣服来。”尔忠国差使我。
我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
进了尔忠国的卧室,灯亮着,佟鹭娴穿着性感的睡袍躺在尔忠国床上,眼神挑衅。估计刚才的一番吵闹惊醒了她。要么,她根本没睡,等他吗?
“我替尔忠国拿一套干净衣服。”我告诉她。
佟鹭娴上下瞥了我一眼,也不搭话,轻车熟路地走到橱柜旁,拎出衣服来,递到我跟前时突然又缩了回去,似笑非笑:“他在你屋里睡下了?”
“他在……浴室,麻烦你递过去吧!”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
佟鹭娴看着我突然摇了摇头,神情奇怪。
我垂下睫不看她。
她笑了起来:“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一扭身出了卧室。
我走回自己的卧室,仆人们已经收拾干净,铺上了干净竹席,尔忠国换下的脏衣服也被拿走了。
一想起尔忠国被君宝的尿袭击时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仍然觉得好笑。这个男人好像有洁癖,被尿淋着了至于那么错乱么?
复躺下,感觉头晕沉沉的。正当我困得不行,将睡着之际,君宝和尔忠国的声音又传到耳边。
“以后睡觉前不许吃那么多西瓜!”是尔忠国的声音。
“大姐,你别告诉我爹和我娘好吗?”君宝凑近我祈求道。
大概这么大了尿床是件丢脸的事情。我点了点头,没睁眼睛。
“我没衣服穿了,大哥把他的衣服借给我穿。”他说着,照旧挨着我躺下,一双胖手又摸上我的胸脯。我弹开他的手,“大姐困了,你乖点好不好?”
他翘起一条腿架到我的身上:“大姐,唱歌。”
我没理他——被宠坏的小家伙。然而,他热乎乎的小手还是摸上我的胸脯。却突然撤了回去。“嗯,这样才乖,男孩子大了不可以这样睡。”我呢喃着,侧过脸去。
君宝大概也困了,没缠着我。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一双胳膊温柔地搂住我的肩膀,我没有挣扎,隐约听到一声叹息:“如果当初你不那么绝情,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
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与我无关……迷迷糊糊地想着,酣然入梦。
一大早,没睡到自然醒就被热醒。
君宝不知何时拱进我怀里睡的,小脑袋紧紧贴在我心口,一只腿跷在我腰间。
我搬开他的脚,挪开他的头。小家伙满头汗,我的胸前捂湿了一片。
这么热的天儿,菊姐就这么带他睡觉的?
小孩子真不好侍弄呢,我不由叹道,骤然想起昨夜尔忠国说的那句话。
瞥眼瞧去,那人还躺在边上,熟睡的样子极美,没有狠厉之色,没有仇恨之气,宽阔的胸膛平稳地起伏着。
唉。若他能用睡着时的这副面容待我,也许我会开诚布公地告诉他我的真实来历。可惜,他不是那种人……
“看够了没?”一双黑亮的眼睛陡然睁开,寒光四射地看着我。
一哆嗦,骤然脸红,惊慌地躲闪。
“哼!”他翻转过身去,露个背脊给我看。
趁着早凉,尔忠国安排人将君宝送回辛家。
“五子!”他一边拎起君宝的小手,一边朝后院方向叫去,没人应声,他又叫“五——”
刚叫到一半,突然刹住,眉头蹙起,改叫:“老六!”
“来了,来了!”老六口里叼着烟,小跑着从后院奔过来。“请吩咐。”笑眯眯地看着君宝,又朝我笑了笑。
我陡然想起刚才尔忠国叫的“五子”正是最早一批进府的那个小伙子“沉默是金”。好像有一阵子没见着那人。转行了,还是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