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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色之图-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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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裕之看季时年穿一身运动服,鞋子上一层碎土,还真像个园丁,手里像模像样地戴双手套拿个花铲,“你都多大了,还玩儿这个?”
结果换来季时年一记白眼,甩掉他的胳膊道:“什么叫玩儿?在葡萄酒庄里我种葡萄可是一把好手。”
周裕之不好意思一笑,扶住季时年的肩膀,说:“你是专家,谁敢小瞧。”
季时年不睬他,走到花廊边上看葡萄树架子。周裕之看看左右两旁的花树,一棵桃花开得绚烂,伸手摘了一朵向季时年走过去,故意遗憾地说,“你要是古代女子就可以戴头上了,”
季时年立刻笑眼弯弯,摘了手套伸手抢过来别到衣襟上,面上羞涩,说:“我喜欢。”
回国后看了不少唐诗宋词元曲,季时年心里对那些才子佳人的幽怨爱情居然读得懂,尤其是见到徐至美那样的古典美人,真正是折服,她想过,如果放在那个时候,父亲一袭长袍配徐至美的宁静典雅,真如一幅画一样。今天她和周裕之站在这花天美地里,心里溢出甜蜜。春天里的爱情真是美好,这让季时年生出难以的惆怅,恨不能自己是个古代女子,有着如云的绿鬓,好让爱人插上最美的鲜花。等周裕之的手再次搭到肩上,季时年反手抓住他的手指,看着花架上刚刚萌发的葡萄叶子幼芽,心里一动。
“我们结婚选在秋天吧,那时候的波尔多漫山遍野全是葡萄树,葡萄成熟的时候,空气里都飘浮着香甜的气味,真的是甜的,让人沉醉。我想过了,我们自己酿一批葡萄酒,等以后的大日子拿出来喝,比如结婚周年,还有……。
季时年不好意思说了,她听说在江南有那样的习俗,生出女儿后,要把埋几坛好酒,等女儿长大出嫁,就是喜庆的女儿红。如果他们有孩子,想到这里,季时年脸微红咽下后面的话,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垂着眼兀自望着葡萄芽儿,却半天听不到有人接腔。转头看周裕之,发现他眼神飘忽,好像看着前面的花又好像没看,似乎也没有听到她的话,季时年有些失望,不满周裕之的反应,心下又有些不甘,追问一句,裕之,你听见了吗?周裕之目光转向她,表情耐人寻味,轻飘飘地“嗯”一声,这一声有些言不由衷,有些敷衍了事。季时年被这一声堵得愣一下,心里仿佛有什么“啪”地碎了,脸突然变得通红,心里尴尬,还不忘礼仪性地回他一笑,状似不经意地转身,再看着那些细小的幼芽绒毛,心里渐渐迷惘,抓着周裕之的手也松开,周裕之的手指自然而然地从肩上垂下去,捂热的肩头一阵凉飕飕。
周裕之离开架子做到另一边的椅子上,仿佛对季时年的表情无所觉察,正好刘嫂说话,这话题也就岔了过去。
季时年悲哀地发现,回来数日,周裕之没有提任何关于结婚之类的事情,当然她知道这是非常时期,这个事情不可能被提上日程,但是,最重要的是周裕之表现出来的情绪。当初她在看守所见他向他索要戒指,中间又隔了辛苦别离,以为出来了就该有圆满的结局,却不料周裕之只字不提,自己当初已经主动提了一次,总不能再来一次霸王硬上弓吧,她还真没这个脸了。
园子里开了的杏花桃花,粉粉艳艳一片,季时年却已败了兴致,这些花开得再热闹,也只能衬得她的心情更加灰暗。低头看胸前的粉色桃花怎么看怎么刺眼,伸手要摘掉又有些舍不得,手一滞还是摘下来扔到地上。季时年背对着周裕之,没看到周裕之盯着她的眼神,有些愧疚。
接下来的一天季时年再没有情绪,周裕之对她的情绪并不多做关注,吃饭时倒是徐至美似乎有所察觉,看了几次周裕之也闭口不说。饭后,季时年提出要告辞,徐至美说裕之你去送一送时年吧,外面好像阴天要下雨,你也好长时间没出去了。季时年不好拒绝徐至美的意思,在屋外面却拒绝上周裕之的车。
周裕之下车绕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看着季时年也不说话,两个人僵持着,最终还是季时年忍不住心里憋屈说:“你不是都在家修禅吗,跟我到红尘里干嘛?”周裕之在家里天天不是看《道德经》,就是看佛经,季时年以为他修的是心性,没想到要修的是童子身。
周裕之皱着眉头说:“你现在中文水平提高不少。”
季时年不理他弯腰进到车子里,周裕之替她关上门也坐进车厢,手指摸着方向盘却半天不开车,一时间气氛沉闷,季时年研究着窗外的空气拒绝再说话,耳听得一声叹息。突然感觉车身猛烈一动,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汽车飞快地驶出宅子。一路景物变化,景色越来越漂亮,绿色层次分明,道边的树呼啸而过,间隙里可看到大片土地泛着绿色的生机,季时年意识到车子是向着城外开的。
“我要回公寓。”猜到要和周裕之有一番正式的对话,季时年没来由地惧怕,怕担心的事情突然被证实。
“一会儿送你回去。”周裕之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季时年听见。
“我现在就回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季时年像个听不进道理的孩子,伸手去抓周裕之的胳膊。对面一辆满载箱子的货车疾驰而来,一声鸣笛,周裕之向右打轮,车身擦过,情形其实并不十分危险,身边的人却不再纠缠,周裕之回头一看,季时年脸色苍白,手捂着嘴半天不敢动弹。知道她又想起以前的祸事,伸手过去抓住空着的一只手,季时年也不挣扎,只是微微发抖。
车子在一条小道上拐下国道慢慢停到一片空寂的海滩上。周裕之捏捏季时年的手,轻轻说:“刚才吓到了吧?心脏还难受吗?”
季时年挣脱周裕之的手,车窗玻璃落下,趴在窗门上不说话。的确有些心悸,他记得她的这些磨人的毛病,可却不给她光明的未来。
周裕之也不纠缠,凝视着远处泛起春潮的大海。
“时年,你觉得现在如何?”
看季时年依然沉默,周裕之又说:“时年,你知道现在的风华如何?”
季时年仍然侧脸看窗外,对于周裕之的问话始终没有动静。
“风华境况不是很好,但是父亲目前不许我参与其中,他不说,我也知道。对不起,时年……我现在考虑不到其他事情。”周裕之字斟句酌地自问自答,说完这些话,看看季时年仍然一动不动地身体,半晌儿叹口气。
“时年,我的心意没变,只是这个时候,我知道你会委屈,可是我开不了口跟你说你再等等。”
几乎是周裕之说完的同时,季时年也呼出一口气,大概也猜到是这么回事儿,即使她不去风华也听闻了一些传言,近期省里工作组进驻C城,虽然她不太清楚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但前一段时间方战的突然赋闲总与这也多少有些关系,她原本觉得周裕之能够回来就是天大的好事,至于家产、名望,这些都不足惜,私心地想两个人回法国也好,但现在看来,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战场上的骑士,商场上的谋略,男人或许天生就愿意角逐。
“记不记得这片海?”周裕之岔开话题。
季时年看前方,因为有云,海水显得低沉,海面也不似晴天里空阔,却是另一番海天景象,车子停的前方有大片的礁石,他们达成协议时在海边,她看着海想到尼斯的父亲,再后来周裕之带她看过很多时候的海,那时夏夜的海边,他们心意相通。脸上微微发热,心底也升起渴望,耳边听周裕之的话。
“我忘不了,虽然这海是我从小就熟悉的,可是真正让我记住的却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曾问我在里面怎么过的,你知道么?我常想起这里。”在看守所的时候,日子苦,他几乎把那些过去的甜一遍一遍地回忆。
“我也经常思考我们怎么会走到一起,现在想起来当初我的提议简直是个傻瓜的想法,或许那是我受你吸引而不自知。因为家庭的原因,其实我过得不算开心,除了母亲的疼惜,父亲面前我只想的是如何争口气,等到劳伦斯出现,我就知道我的努力是只要某个人出现后就可以忽略的,不是说他比我多强,是父亲心里的歉疚让他比我更多关注。劳伦斯对我曾说过,他来C城原本只有一件事,就是风华,为他母亲,他要父亲看看他放弃的妻儿多么优秀,可是之后他看见你便有了第二件事情,是真正为他自己的,他要带走你。”
“很显然,第一件事情我是失败的,我不在意风华的归属,只是为骄傲而战,可我还是输了,如果不发生后来的事情,我大概已经在法国继续我以前的工作。庆幸的是第二件事情,当我知道Annie的事时,以为自己会一败涂地,可是,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时年我却神奇地得到了你,那种惊喜足以照亮我过去所有的灰色。老天爷在戏耍我,我安心放弃风华要开始我们的生活时,风华却有了困境,父亲的天平又倾斜了,我知道自己的愤怒,但是还是背弃了对你的承诺,我不想母亲的晚年风雨飘摇。劳伦斯没有享受,也不该承受,我既然当了周闻生的儿子,比起劳伦斯,于情于理更应该承担风华的难处。让你和劳伦斯走,我知道,以为这次终于要失去你,可你还是给了我希望。时年,现在又是这样,风华没有脱离困境,我也不可能潇洒地做自己的事情,我给你的恐怕都是委屈。”
深呼吸,转过身,看见周裕之沮丧消沉的神情,在季时年的印象里,周裕之总是意气风发,即使遇到难事,只会更加强硬,何尝像现在这样的表情,他说的是心里话,说到她心里,也说出她的委屈,不是不感动,是太真实而疼痛,伸出手盖住他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勉强笑道:“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以为你都不知道呢。再说,我那么小气吗?我是委屈,可还不至于不懂理,知道我委屈,你不和我说,让我猜谜,你觉得我是知道后有些失望好,还是不知道心里瞎猜和你有误会好?”
周裕之的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指,说:“时年,我欠你很多,以前给你的承诺,到今日也没几个兑现,帮你找人,我也没找到,说跟你去法国,眼看又是空头支票,事情变化得如此快,我都不敢说什么了,我在你心里,恐怕已经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了。”
“那你的心呢?”季时年突然问,“你的心可有过改变,有过动摇?”
“这恐怕是我唯一还能自主自信的地方。”周裕之苦笑道。
季时年反手抓住周裕之的手贴到脸侧,半天闷闷道:“那我就没有什么想法了。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周裕之胸中激荡,长臂一揽,季时年趴在周裕之胸前,眼睛看着窗外,她知道有一句中国古话,好事多磨,上帝还要她磨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不愈合的创口

知道彼此的心思,便只等着晴天。季时年有时候会忍不住小声地哼歌,千辛万苦,他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她的感情从未有过地确定,劳伦斯是过去岁月的回忆,她珍惜但不会回首,方战是个意外,虽然惊心动魄但也算是安然度过,不经历这些她永远不会知道原来这些遗憾为的是成就她和周裕之的圆满和成熟。何况徐至美的意思那样明显。
周裕之回家,徐至美的身体有明显的好转,在周裕之回来后的一天把季时年叫到屋里,拿出一个盒子,一看便知年代久远,打开来里面是一条老坑玻璃种的翡翠项链,鸽子蛋大小的一串珠子,各个莹润碧透。季时年一时不敢接,徐至美拉过她的手放在盒子上,说这是周裕之的奶奶传下来的,该着她交给季时年了。徐至美的意思不言而喻,季时年红了脸,抱着盒子,摸着那陈年的檀木纹路,有淡淡的香气萦绕鼻腔,仿佛幸福圆满就是这个味道。耳边听徐至美又说一句,我这身体不大好,要说是该我们去向你父母提亲,如今只好让他们过来一趟,亲家间也好互相认识认识。
季时年嘴角的笑容就那么僵住了,刚才还满腔的浓情此时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亲家见面就意味着May和英的见面,这个一直忽上忽下折磨她的信息终于要到不得不捅破的时候了。她曾犹豫着不说,是因为不想亲眼看见横亘在父母亲之间的影像由May变成徐至美,或许不关May的事情,但那是根刺,她童年的不圆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到后来徐至美的遭遇让她对那个几十年前的感伤故事有了恻隐之心,可周裕之的回来又让她不敢轻易说出,大概是自己那份私心吧,她和周裕之的感情太多波折,不想再横生枝节,但如今看来她和周裕之的感情注定会将所有的前尘件事翻将出来,或者她可以再瞒着,除非她不想和周裕之结婚,遮是遮不住,只怕这些历史也不是她一个人能承担了的,当下之急是得和周裕之交代。
回到房间里给周裕之看那个盒子,季时年小心翼翼地碰碰那些碧绿的玉珠,说:“是不是就是那种只传媳妇的传家宝?”
周裕之正看书,看到盒子愣一下,说:“母亲把这个都给你了?”
季时年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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