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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缄默,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始终刺目得亮着,陈原进去已经将近四个小时了,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却迟迟不见他安然出来。夏耘坐在殷芙和Eric中间,冰冷的纤手紧握着殷芙,目光则时不时地望着手术室与Eric。
而Eric也回望她的眼神,交汇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伤痛。
“病人急需输血,你们谁是家属?”手术室门忽然洞开,医生揭开脸上的口罩急急忙忙地询问。
“我!”夏耘倏地站立起来。与她而言,即使不愿承认,却也始终逃不开这残忍的真实。
说着,夏耘便打算跟着医生身边的护士去抽血。
“你不能去!”Eric箭步上前扯住夏耘的右手,剑眉紧缩,细致的眼神里满是纠结的情绪。
夏耘闻声回头,轻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快放手,Eric!他……是我……哥哥啊……”
“别去!……” Eric目光闪躲,手却迟迟不肯松开。
一旁的护士也被这一幕弄得懵了,急急地催促道,“你们快决定,这些时间病人等不起的!”
可面前的Eric却一副至若未闻的模样,仍旧不肯放开夏耘。
“为什么?”夏耘听到护士催促,又见Eric迟迟不肯放手,心中的焦虑终于浮在了脸上。“护士的话你听到了么?快点放开我,阿原现在需要输血!我是他的妹妹,是他的亲人!”
“你不是!”Eric极竟压制在心底的秘密终被低吼了出来。
一直坐着的殷芙忽而听见这么一句话,也禁不住抬起头来,眼中的泪痕缓缓隐去。似乎事情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而夏耘却以为Eric只是不想让自己去输血,因为自己向来体弱,恐怕并不是很适合给陈原输血。所以缓和了一下语气,上前一步去平息此时呼吸急促的Eric,“不用担心,我很好。”
正当Eric又要开口去解释时,身后一个宽厚的身影忽然开口,“护士,哪里去抽血?我是陈原的父亲。”
陈弈恺的到来不能不说是打破了所有的沉默,Eric终是放开了夏耘的手,少有的正色,道了声,“伯父。”
而夏耘也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个几乎十多年未见过的所谓的“父亲”,却是在一旁怯生生地不知所措。而殷芙见状便走到夏耘身边,向面前这个有着和陈原极其相似五官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陈弈恺简单地回应了Eric,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眼眸低垂的夏耘,深邃的黑瞳里却不似陈原那般会闪烁幽紫,他的声音浑厚且温和,长款的羊绒外套摩擦出难辨的暖意,“你就是夏耘?颖岚的女儿?”
夏耘怔了片刻,终是点头。她虽然知道自己与陈弈恺的关系,年幼时也曾相处过一段时间,可此时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陈弈恺薄唇微启却没说话,缠了皱纹的眉心微微皱起。片刻后,他转向护士说了句“走吧”,便就离开了。在经过Eric身边的时候,低声道“那件事……不必隐瞒了。”
声音虽小,却在安静的环境下轻易地便就传进了夏耘与殷芙的耳中。
陈弈恺离开后,夏耘抬起头来望着Eric,眼神倔强,樱唇启合,“不必隐瞒什么……?”
闻言,Eric俊逸邪魅的面上猛地一滞,那是前所未有的局促。他撇开目光,斜睨了眼四周,却终是逃离不开夏耘的目光。
良久,冰冷的空气里在沉默中几乎化成冰渣子,Eric直了直身子,沉着嗓音,低声道,“陈原不是你的哥哥,一切起初只是个误会……”Eric顿了顿,缓步走到长椅前坐下,“你妈妈和陈原父亲在年轻时候是一对情侣,后来迫于家族压力却娶了陈原的母亲,可是陈伯父婚后仍然还是和你妈妈保持着联系。”
“你应该还记得你小时候曾经在陈原家住过一段时间吧?那时你们家出现经济危机,你妈妈告诉了陈伯父,于是他便把你接到台湾去照顾,也恰好是在那个时候,一些狗仔跟拍闹事,陈伯母便就把你误以为是陈家的私生女。其中的是非曲折我不便多提,只不过最终陈伯母因为精神大受刺激,至今还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夏耘闻言,心一阵狂跳,红唇几乎被自己咬出血来,“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陈原?为什么要让他在仇恨里生活这么多年?”
“陈伯母出事之后,陈原曾有过一段萎靡不振的时期,他长期荒废自己的人生,并对所有人都心存戒心,包括他的父亲。为了避免他从此一蹶不振,陈伯父找到了当时还只是初为经纪人的我。他让我扶持陈原,利用仇恨来让他重新振作……”
“可是你们就没有想过陈原的心情吗?”殷芙倏地站起身来,难道这样的人生就是陈原一直所承受着的吗?他究竟是怎样在一个个谎言与仇恨中成长起来的!
“那么假如是你,你能怎样呢?”Eric抬起头来反问殷芙,日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颀长却颓败,“你以为我一次次地提醒陈原他所该记得的仇恨时我好受吗……?”
“是你自私!Eric!你知道阿原若是知道真相后铁定会退出娱乐圈,那样你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天天守着他了,所以让阿原长久误会下去,你却是乐见其成的!”夏耘隐忍了许久的话终是开口说了出来,“Eric!你喜欢陈原!自私地喜欢着!”
殷芙闻言怔怔地望向Eric,却见他面色惨白地站了起来,满眼是遮掩不住的怒火,像是被人夺去了最心爱的猎物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
“夏耘!”Eric恨恨地喊着夏耘的名字,眼中的怒火几欲喷射出来,可脸色却仍旧煞白,“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不敢承认吗??恩?你早就知道阿原误会我是他妹妹,却还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希望去接近他,去离间他与殷芙的感情!整件事的受益者是谁呢?是一直想要占有他的你!Eric!”夏耘仰面揪起Eric的衣襟,愤愤地说着,“在你抱着阿原的时候,在你对酒醉后的他柔声低语的时候,你以为我都没有看见吗?我原以为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帮助都是出于真心,在你吻我的时候也曾几乎动情!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你一己私欲的牺牲品!”
“不是这样的!”夏耘伤心欲绝,但他却不知道Eric的心也如被无形的手揪住一般,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的眼底满是悲伤,抑制不住地流淌着,他说,“我是喜欢……”
手术室前的灯蓦地暗下,门豁然开启,只见脸色煞白的陈原被几个医生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双目紧闭,虽戴着氧气罩的脸上毫无血色却依旧能辨出平日里的模样。
殷芙忙不迭地上前探视,夏耘与Eric则纷纷迎上跟在后面的主治医生。
Eric不顾夏耘眼神,先开口询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半面口罩,长长吁了口气,“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肺部受伤严重,伤口也很深,所以还需进一步观察,以免不必要的感染。”
“谢谢你医生!”或许是因为听见陈原没事了,夏耘和Eric异口同声,语毕两人尴尬地看了彼此一眼。
方才Eric 的话语并没有说完,所有的情节也都停留在了真相大白的那一瞬间。夏耘不是陈原的妹妹,那么,是不是就代表了她能够真正去追寻自己的爱情了呢?
或许对于Eric而言,是因为看得太透彻了,所以才会那般懒惫随意地活着,以为掌控了所有的一切,归根溯源却唯一没有掌控住自己的心。
、第38章
夜色如汁般浓稠,原本该有的月色今日也稀落得少了些许光华。
这样的一个夜,殷芙正独自站在莫君言暗着灯的家门前,彷徨着下一步的方向。殷芙并不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人,长久以来的孤独让她学会了将伤痛隐藏起来,却也正因如此,遇事开始只懂得逃避,以为不去面对就是光明。正如白天一声不响离开莫君言的车,其实她更害怕看到莫君言的悲伤。
握在手里头的手机连同掌心一起被寒风吹得毫无温度,站立太久,就连颤抖也都忘记了。手机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许久也没人接听。
那是殷芙拨出的电话,原本接听的该是莫君言家的座机,可现下却始终不曾有人接听。殷芙深吸了口气,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缓步走向门前。钥匙碰撞间产生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门锁转动,大门缓缓开启。因为之前打过家里电话,所以殷芙至少是在确定了莫君言不在家的情况下才进来的,而那串钥匙,也是莫君言之前交予她的。
屋内仍是一片漆黑,暖气也没有开,所以刚进屋的时候,殷芙甚至感受到了一股更为阴冷的气息。她并没有急着开灯,而是缓缓摸黑着寻找自己的行李——白天离开时遗落在莫君言车上的。
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的缝隙,将室内的一切陈设染上淡淡的忧伤,而沙发上的人在听到殷芙进来后,身子微微一怔,那声音是那么小,那么微弱,就像是不愿意打扰到屋内任何一样东西的原有状态,可她却不知道,自从她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刻起,一切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痛苦地蹙起眉头,黑色的眼眸如千尺深潭,如今却是空灵一片,“回来了?”——是“回来了”,还是“你要走了”莫君言不知道究竟哪一句话更适合此刻的殷芙。
而黑暗中的殷芙闻言身子猛地一滞,方才探出的手空落落地举在半空里,双目凝视着声音的那端,心下却早已一片空白。
“做好的馄饨都冷了,我去给你热热……”莫君言语气柔和,生怕稍微一大声就会吓走她。
“……”殷芙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莫君言也缓缓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迎上前去,却乘殷芙不注意之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殷芙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回眸时发现莫君言眼中的零碎情绪,那种失落与阴翳是殷芙之前从未曾见到过的,闻着周遭独属于他的熟悉气息,殷芙心下一片柔软。却又想起了正躺在医院中的陈原,不禁怒气回升,“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做什么?”莫君言沙哑的嗓音低低反问,殷芙清晰感觉到他话语间短暂的停歇。
“陈原!”殷芙目光坚定地对上莫君言的眼睛,赤裸裸地质问开来,“为什么要那样子对他?”
莫君言闻言,搂着殷芙的手顿时松懈了下来,殷芙则借机站起,迅速后退几步,远远地冷凝住莫君言的模样。
“谁说的这些?你相信?”空落的怀抱,莫君言颓然陷在沙发中,目光不露痕迹地避开了殷芙的眼,空灵地望着天花板。
“我答应过你,不管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的。”殷芙柔软了声音,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害怕面对真相。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问我?直接选择相信我不是更好?”莫君言嘲讽地笑了笑,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殷芙曾经迷恋过这样的笑容,如今看来,却是一片凄凉。
“我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你,那是因为我爱你,但是我对你的爱却并不代表事实,如果……”殷芙顿了顿,却发现沙发中的莫君言似乎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嘛?”
莫君言只是笑笑,深锁着的眉头刻意舒展开来,话语中却又掩饰不住的艰涩,“如果什么?”
“你没事吧!”殷芙退到墙侧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电灯开关,屋子瞬间敞亮起来,水晶吊灯的光芒洒遍每个角落,就像是阳光普照开来,“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灯光映衬下,莫君言修长的身子颓然陷在沙发中,紧锁的眉头与苍白的面容清晰地提醒着殷芙,他现在状况很不好。
因为关心,殷芙下意识地再次走近莫君言身旁,却没料想到他突然站了起来,背着光,黑色的影子附上视线,殷芙的肩膀被他死死地钳住,“把话说完殷芙!如果怎样?如果你对我的爱与事实
相悖,是不是就会无条件地离开我了?恩?”
莫君言剑眉飞扬,因为几近的距离,殷芙细微地看到了他面上的所有表情,包括那额前溢出的丝
丝冷汗。殷芙并未直接回答莫君言的问题,因为此时的他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钳住自己肩膀的双手也是异常冰冷,“是不是你的胃病犯了?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
“回答我!”莫君言嘶吼开来,黑曜石般的瞳孔中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怒火。殷芙愣在当下,片刻后正欲做出回应,莫君言却忽然松开双手,眼神中的光辉瞬间消失,颓然地向后退了两步,还没等殷芙反应过来,只见莫君言整个人已经直直向后倒下。
好在身后是沙发,而莫君言的意识也并未全失。殷芙见状,焦急地扑向莫君言的身边,只见莫君言双眼微睁,胸膛剧烈欺负着,面色相较于之前更如纸张般苍白。情急之下,束手无策的殷芙急得泪水夺眶而出。
“没事的,老毛病了。”莫君言冰冷的手附上殷芙置于自己胸前的纤手,语音低沉地开口安慰,而另一只手则扬起去拭掉殷芙面颊上的泪珠,他却不知自己的眼眸也早已氤氲了一片水雾。
“我去给你拿药。”殷芙正定片刻后又急忙起身上楼去卧室拿药。
其实她不知道,在她去拿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