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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歌声中,大地的轰鸣声仿佛变淡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个喑哑的声音在无人的深夜里慢慢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另一个声音也轻轻地哼唱起来。虽然是同样的一首歌,但是在这个声音里却渗着沉沉的忧伤。
卿尧止住了声音,另外的那个歌声却依然淡淡地唱着,幽然,悲戚。卿尧站起来——身边的世界也随着他站起来的这个动作而顷刻间斗转星移。
他知道,他进来了。进入了沈恒的心,进入了他父亲的世界。
纯白色的世界里,卿尧的画散落在空中,翩翩飞舞,唯有最后画成的一张,轻轻飘落到一个人的脚下。
苏映水的音容笑貌在空中慢慢坠落,隔着这些令人心碎的画像,卿尧看到那个人弯下腰,捡起了那张画。
他的脚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曼陀罗花田,远处有烟雾缭绕,四野里一片斑白。卿尧听到那个人笑了,“喂,你画的人不是我吗?”
他抬起头,与卿尧一模一样的脸上,缠着雪白的绷带,“不是说想要画你的父亲吗,为什么要画我?”
“我画的,是我的父亲。”卿尧淡淡地答道,看着他。
“可是,你画的是我啊。”他不解,但是仍然温柔地笑。
卿尧张了张嘴,表情在微笑,眼睛里却有泪水流下来,“可是,我画的人,是我的父亲哦。”
他似乎在诧异,不知道是因为卿尧的话还是因为他的泪水。但是随即,当他看见铺满黑色曼陀罗花田里的苏映水的画像时,他猛地后退,无比惊愕。
“这是我的母亲,”卿尧仍然只是轻声地说,看着他。“抚养我长大的阿姨对我说,她因为爱上了人类,所以生下了我……她的名字,叫做苏映水。”
许久,那个人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盯着卿尧,然后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滑落。
而当他终于哭着跪倒在大地之上时,被绷带缠紧的左眼深处渗出血来,一滴一滴,坠落到黑色曼陀罗的花朵之上。
二十八 请你爱我
当她跳出窗户,逃离他的世界的时候,他陪她一起跳了下去。在半空中抓住她的手,扯她入怀。
阮靥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不能理解苏丹青在想些什么——他在乎吗?他不希望她走吗?他爱她吗?
她不知道。
阮靥呆呆地坐在花田中,面前是苏丹青的尸体。水墨画在他的不远处,抱着同样冰冷的蚀颅。
时值深夜,司徒狼在广袤的星空之下,仰望苍穹。他怀中的小狼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衣领上,陪他一起仰望。
大地仍在不时地震颤,生死簿上翻闪的名字太快,晃得蝎子眼睛痛。
“喂,我说,”蝎子指了指身后一直都没有动过的司徒海鸥,问司徒狼,“都十一个钟头了,这家伙一动不动,该不是死了吧?”
“他要是那么容易死,我就省心了。”司徒狼收回目光。“看来追踪上出了问题,照理说,灵魂移动的速度是正常的一百三十倍,他们应该早就追上了先前的灵魂群,可现在都这个时间了,本该锁定了目标才是,但海鸥还没个动静,看来是出问题了。”
“出问题?什么问题?!”阮靥的声音几乎扭曲,“你是说,苏丹青他们出事了吗?”
“啊。”司徒狼看了看阮靥几乎可以用“凄惨”二字来形容的表情,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来。然后他看了司徒海鸥一眼,默认了。
“你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我会当真。”墨渊的声音淡淡传来。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声音中冻结着深不可测的阴森。
“少给我来这套,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司徒狼白了墨渊一眼。“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就算出了什么事又怎样,你还吃了我不成?”
墨渊没有说话,但是抱着蚀颅的手臂却慢慢收紧,她真冷。
在墨渊的记忆里,蚀颅总是温暖的。虽然身为吸血鬼,但身上却总是带着阳光的温度,然后融化他的心。虽然她也总爱给他找麻烦,但是天知道,他爱死了她装傻的表情……好吧,是真傻。可是,时隔千年,当他的心终于融化,却再也看不到这个融化了他心脏的人了吗?只要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心碎欲裂。
身为黑金贵族,他从不曾了解生命的可贵。对于墨渊而言,全世界的生命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听话的,一种是不听话的。听话的,就庸庸碌碌,苟活于世:不听话的,他便会承接旨意,予以抹杀。
恍惚间,他记起了那场北欧平叛。
在墨渊的一生中,大大小小的战役无可计数,但他总能清楚地记得那场北欧战争。
那次他被绑了七天七夜,几乎流尽了血,耗尽了心神。那时候他看着下面那些吸血鬼们。他们兴奋得几乎快要跳起来,下巴上还沾着他的血,引吭高歌。
他或许该愤怒的,或者嘲笑这些将死的不知深浅的同类?
但可悲的是,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他看着他们喝他的血,就仿佛看着这世间不经意的一草一木。以至后来,当他的血穿透他们的心脏,然后循着北欧大地的雪脉回到他身上的时候,除了那大雪的微凉,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直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正了正军帽,从地上捡起黑色的皮制手套。右手腕上的伤口太深,他咬下手套的时候碰到,感觉有血溢出来。伸出舌头去舔,有点腥,有点甜,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
后来遇到蚀颅,他方才明白,那种味道,叫做孤独。
现在她在他的怀里,但是身体却那么冷,冷得就仿似那年北欧的大雪。
而同样听到这话的阮靥则完全傻掉了,她不自觉地抓紧苏丹青的衣角,因为抓的太过用力,连指节都泛起了惨白。
殷老爷子和殷焰默默坐在一边,不做声。
“我靠!”突然,席地而坐的司徒海鸥迅速地睁开眼隐隐骂了一句,然后他猛地起身,“刷”地一下就张开了背上巨大的羽翼!
“快,接住!”
显然,司徒狼和蝎子一时间没能明白司徒海鸥是什么意思,但是一看见他张开翅膀便知道没有好事,于是立在当地的二人立即凝神静气,须臾便在天体之间构结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磁场,死死控制住了这座原始森林上方的空气——而与此同时,一股挟着极大韧劲的飓风气流猛地冲入这片磁场,狂暴的力道冲击差点儿把蝎子撞个跟头!
在司徒海鸥发出这声大喊之时,墨渊便已经先知先觉地在他和阮靥,以及殷氏祖孙俩的身边设下了一个最高防御级别的结界,但这力量太过强硬,墨渊一直将结界的撑力加固了五次,才能勉强不为这力量所伤害。
我靠!另一边,被这力量所推动的蝎子也在心里骂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即刻加重。虽然因为没有足够的空间施展,但是为了稳住身形,他还是伸出手,强行召唤了封印在生死簿中的巨大兵器——黑色的生死簿发出幽深的光芒,蝎子抬手,便将一把巨大无比的黑色镰刀自生死簿中倏然拔出,然后仅一个旋身的动作,便要将那股差点儿将他掀倒的力量反劈回去!
“喂!小心!”一边与这股依然在不断加大的力量极力抗衡着,司徒海鸥一边警告有点不耐烦的蝎子。“不能……劈!别伤害他们!”
“啊?”蝎子皱起眉头,虽然极其的不乐意,但还是略微收手,收起镰刀锋利的刀刃,而只对这股力量进行强制凝固的工作。
但司徒狼却比蝎子更加敏感。狂暴的风在他的耳边撕扯而过,司徒狼皱了皱眉,显然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并没有使出任何具有杀伤力的招式,而是凝神轻唤了一声:“青黎。”
仅这一声呼唤,就有一道青光自司徒狼的胸前猛蹿而出。只见那青光在星空下一闪,便化作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大型青狼。狼额上盈动的银色火焰妖异地跳动着,然后就只听见青狼昂首长啸,一片妖冶的青色霞云便从天而降,死死地罩住了这片风起云涌的上空!待这霞云一降,那漫天流窜的刚猛气流便猛地止住了强有力的冲击,转而化作了若干微风,环绕着霞云的形状四处游走。
“……好险。”司徒海鸥见情况被控制住,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还好有‘妖狼之王’的‘定魂沙’在,要不然真不知道还得坚持多久。”
“怎么会这样?”蝎子收起镰刀,但是眉头还皱着。他指了指悬浮于半空之中,在强劲气流休止之后慢慢消散成许多银色斑驳的光芒,问司徒海鸥。“这是什么东西?”
“吸血鬼的灵魂。”司徒狼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向远处那只巨型的青狼伸出手,于是那只大青狼便转身一跃朝司徒狼扑了过来——但当它扑到司徒狼怀中的时候,已经缩回了之前小狼的大小形状。
“你当我白痴吗?”蝎子拿生死簿一扇,那些银色立时就散了,但旋即又在气流过后重新聚拢。“这哪里是吸血鬼的灵魂,说成散掉的游魂还差不多。”
“不是散掉……而是被‘萼叶盛宴’置换过了的吸血鬼的灵魂。”司徒狼淡淡地解释,然后回头看墨渊。
当气流消失,墨渊便一时扛不住,直接倒在了草地上——太过强大的结界让他消耗了太多的力量,一时间胸口有点痛。墨渊说不出话来,只好闭着眼睛休息。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胸口上却突然多了一层另外的压力——墨渊惊愕地睁开眼睛,发现枕在他胸口上的蚀颅的头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是脖子,手臂……
当我迷迷糊糊地蹭着水墨画的胸口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他那亘古不变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种叫做“狂喜”的表情……咋了?在我“死掉”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然而还没等我问,水墨画就死死地抱住了我,怎么都不肯放开,直到差点儿把我勒成吊死鬼为止……干吗啊,他激动个什么劲?我还是不能理解。但这个时候,我偏偏看到了正对着苏丹青的尸体发呆的阮靥——她怎么了?
“苏丹青并没有按照我们的预想只是单单找到那些吸血鬼的灵魂。”在漫天的银色光芒之中,司徒海鸥收拢翅膀,表情凝重。“大概是觉得就算这样也还是不能拯救吸血鬼吧——就算我们成功,但如果不能说服沈恒,我们还是没有办法。所以他干脆利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把吸血鬼的灵魂们赶了回来——就像牧羊犬赶羊一样,一只不剩,全赶了回来。”
……怪不得死了之后,我感觉自己被苏丹青带着一路狂奔,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但是,这样不是很好吗?所有的吸血鬼都得救了。
我刚想这样说,可是喉咙却是一阵生痛,暂时还说不出话来,水墨画拍拍我的背,示意我去看正在发呆的阮靥和依然是尸体状态的苏丹青。我心下一紧,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宅邸的上空,成千上万的银色光芒明明灭灭,司徒狼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玻璃瓶来。他打开瓶口的塞子,轻轻敲了敲瓶口,于是浮游在半空中的银色光华们便开始如明灯般一盏一盏地熄灭,不一会儿就连成了一片,然后一大片一大片的,全部消失了。代替的,司徒狼手中的玻璃瓶里面虽然什么都没有,却隐隐地发出光来,依稀间,是银白的颜色。
“苏丹青的灵魂,不在这里。”司徒狼盖紧瓶盖,开口。“在身为灵魂时用意志力控制行为对自身的伤害性极大,他的灵魂应该已经散了,但是散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恐怕已经因为消耗过大而消失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本来一直抓着苏丹青衣袖颤抖的阮靥在听到司徒狼的这句话之后几乎崩溃般地吼起来。“苏丹青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他不会死!”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司徒海鸥叹息着开口。“大概可能也是灵魂主人没用活下去的意愿吧,否则依据吸血鬼族灵魂的韧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冲散了……还是说,他对人间的依恋性不足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水墨画适时地抓住了司徒海鸥的语意。“你的意思是说,苏丹青的灵魂就可能只是散了,没用毁掉……如果苏丹青对人间还有依恋,就还会回来吗?”
“首先,他还得‘存在’,”蝎子冷冷地回应道,“其次,也得有让他十分执著的事物才行。”
水墨画没有说话,但是阮靥却瞪大了眼睛,她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水墨画回过头来看她,轻轻地开口:“唱歌给他听。”
“什么?”阮靥大而无神的眼睛里泪水不停地掉下来,但是她的声音里却没有哭泣的影子,我知道她已经崩溃,心疼得想要去抱抱她,却被水墨画拉住,“靥,唱歌给他听。”
“哈……”听到水墨画的话,阮靥非但不哭,反而笑了起来,虽然这笑中不知融杂了多少的悲戚和绝望。“唱歌?唱什么歌……苏丹青最讨厌别人唱歌了……在他活着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做他讨厌的事情……我怎么能在他死了之后,还要继续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