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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想起来问他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说,他妈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动不了了。
我们赶到时,他妈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他爸急得面色惨白,坐在一边,茫然无助。
我们陪他一起上了救护车,看着昏迷不醒的他妈,以及拥堵的路况。
从头到尾,他爸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双手捂着脸,低着头,默默叹气。
这令我又明白了一个事实,就算要找个伴儿,也最好找个有点生活常识的伴,否则出了事也是手忙脚乱,那才是真的悲剧。
我还发现,关键时刻,我们都说的是“我妈”,而不是咱妈。
男+女=偷 10
我本以为,最坏的情况也就不过如此了,但没想到更糟糕的局面正在前面对我摇旗呐喊。
我妈和他妈被送到同一家医院里,我负责安慰他爸,他负责办理检查和住院手续。
我和他爸坐在走廊里,他念叨着他们夫妻走过的甜蜜和辛酸,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和自己患难与共的那个人,只有夫与妻。
我看着他鬓角的苍白和满脸的惆怅,顿觉冰火两重天,心道,最催人泪下的关系就是夫妻关系,最让人撕心裂肺的关系也是夫妻关系,成也夫妻,败也夫妻,能感人,也最伤人。就像我爸、我妈。
在我下楼给他爸买早饭吃的时候,我看到站在拐角讲电话的我爸。
我爸对着电话说:“她急性肠胃炎,我必须留下守着。你就别在这件事上找茬了,我又不是不回去!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你非要我现在回去陪你才行吗,奇﹕书﹕网你也太不讲理了!”
他在和谁说话,答案不言而喻了。
我放纵了自己压抑了一早上的憋闷,如猛虎出闸一般冲上前去,一把抢过我爸的电话,他要来抓,却被我手里刚买的豆浆泼了回去,泼了他一身,他在我的怒瞪下站住了脚,八成是被我的暴力吓傻了。
我对着电话吼道:“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素质,有本事你也找块纯净土开垦,不要老想着到别人家偷菜吃。如果你再给脸不要脸,我不介意当面撕破你的伪装,人犯贱,自有别人收!”
我从不知道自己的口才这么了得,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羞辱另一个女人,可见,人要是被逼急了,是能一步登天的。
电话那边的女人尖叫起来:“你是谁啊!神经病吧!这是我和他的事,你算哪根葱啊!”
我继续瞪着我爸,并刻不容缓的告诫那个女人,说:“不好意思,你的他恰恰在二十几年前和另一个女人生下了我,你的他,先成为了我妈的丈夫,又成为了我的父亲,最后才是你所谓的‘他’,可你们的关系在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上都不会被认同,这就注定了你要人财两失,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背上一辈子的骂名。我真是替你可悲!”
说完,我又当着我爸的面将手机摔到地上,再恶狠狠地踩上两脚。
我对我爸说:“这就是那个让你弃家的女人?你的审美观永远让我这么惊讶!”
我转身就走,我爸一把拉住我,我没回头,我怕一旦回了头,就会忍不住反手给他一巴掌。
这是我成年以后最生气的时刻,也是最不加掩饰的时刻,这种盛怒居然是来自我爸。
真是成也夫妻,败也夫妻,黎先生的爸妈正在楼上上演什么叫患难与共,而我爸和我妈,已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征兆了。
我爸绕过我身前,看着我通红的眼眶,说:“若若,是爸爸错了,你骂的对,我……”
这句话令我的眼泪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我恨他,更恨自己和他之间难以斩断的血缘,但我们都无能为力。如果他不是我爸,我们都会好受很多,就当看到了司空见惯的社会新闻一样,冷笑置之,再说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而不是像现在,明明已经四分五裂,却还要面对面探讨人性问题。
我忽然冷笑了出来,用不知道是负气还是消极的口吻说:“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解决了,如果你还决定和她在一起,为了她的不孕症负责,那我和我妈都将不再需要你了,我会劝她签字,就算她再难过也好,我都能陪她熬过去。”
我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劝父母离婚的孩子了吧,我真是不孝。
我又说:“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的责任究竟在哪边,是她,还是我们。”
我甩开我爸的手,擦了一把脸,往前走。
我爸没有再拦住我,也没有说话。
无话可说,这种境界是最无奈的。
我对我爸下了最后通牒,这是我为人子女以来最强势霸道的一次战役,我感到痛苦和骄傲,这种心情持续了很久。
黎先生再见到我时,我仍是一脸泪痕。
他一把搂住我,安慰我说:“别哭了,咱妈没事了,医生说是腰伤了,修养个把个月就能康复。”
我趴在他的怀里,想起她妈曾说过的“腰可是命根子”的理论,这下可好,命根子伤着了,还要花个把个月的光阴修养。
我没有为自己哭的理由解释,只是说:“我把给咱爸买的早餐弄丢了,我再去买一份吧。”
黎先生摸了摸我的头,说:“不用了,我先送他回家,一会儿再回来接你,你先陪陪妈。”
我差点脱口而出道“我妈也正需要我陪”,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在“为妻之道”的路上,我还处于学前阶段,为了大家都好,我还是选择了缄默。
在黎先生和他爸回去的那段时间里,我呆坐在病床前,看着他妈苍白的脸,脑子里想到的全是我妈,我开始后悔没有说出实情,就算按照先来后到的理论,此时的我也该守着自己的亲妈。
黎先生在这个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也顺便打破了我心里的僵局,他说他在回来的路上,他爸已经平安到家,他想起在半梦半醒时,好像听到我说了一句“我妈出事了”,现在回忆起来,总以为是梦对他的预警。
我说:“你不是在做梦,我妈也出事了,她是急性肠胃炎,和咱妈在同一家医院里,现在已经没大碍了,可能正在休息。”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时已经充满了歉意和自责,他说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很对不起我,他会马上赶回来。
我笑了笑,安抚他的同时也在想,抉择两难,患难与共,好事总是一年盼不到一个,坏事总是成群结伴的蜂拥而至,这就是生活给我们的第一个考验。过得去,我们的理智和情感都能更上一阶,过不去,这就是一根刺、一个隐患,或是一个为日后互相埋怨做的铺垫。
黎先生赶回来以后,给了我一个有力的拥抱,在我耳边说:“委屈你了,老婆。”
这句话令我当场泪如雨下,我觉得我做什么都值了。
生活里到处充满了残缺和圆满,有时候给你机会选择,有时候帮你选择,还有时候根本不给你选择的机会。
就好比说第二天,我去上班了,黎先生仍旧请假,负责照顾我们的两个妈。这是我们说好的,一人一天。
张玫有意无意的试探我知不知道黎先生的去处。
我眨眨眼,问她为何有此一问。
她说:“哦,没什么,就是直觉。”
我继续眨眼,问:“从哪里得来的直觉?”
她说:“黎经理打电话来请假,说是他妈病了,这和你昨天请假的原因是一样的。真这么巧么?”
我和黎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A,同事。B,路人。C,不可告人的关系。
张玫的猜想是C,正在向我求证。
可笑的是,她之前曾说过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
我真想告诉张玫,人都是妈生的,除非你是蛋生的,否则你妈总有病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可以不用你妈作为请假的原因,只要你不是你妈生的。
但最终,我只是笑了笑,说:“下回我就说我爸病了,你看行么。”
张玫白了我一眼,道:“什么态度!”然后转身走了。
刘琤琤见张玫走了,凑了过来,问:“说真的,到底是你妈病了,还是他妈病了?”
听到这话,我真后悔和张玫正面冲突,连刘琤琤这个知情者都这么问了,何况张玫?
我说:“都病了,各病各的。”
下午我提早离开公司,就为了早几分钟下班比较好打车,尽早赶去医院接黎先生的班。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面前,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是张总。
他说:“回家么?我送你。”
我看了看路况,对他点点头,刚要习惯性的打开后车座的车门便顿住了,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副驾驶座。
张总说:“怎么,差点把我当成司机了吧?”
我很不好意思,说:“司机是很光荣的职业,他们可以随时主宰一个人的生死。”
说话时,我瞄到了前台上的书,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和睦的。
我说:“您也看和睦的书?”
他说:“看不好,瞎看。”
我说:“这本书可是写给女人看的。”
他说:“可这本书是男人写的,男人应该多了解女人。”
我觉得,作为一个肯花心思解读女人的男人,他已经有六十分了。
我报了地址,是离医院还有一条街的大厦附近。
张总的车就像条泥鳅一样穿梭在车水马龙车里,我沉默的看着窗外,他沉默的看着路面,心照不宣的保持距离。
他是我和黎先生的上司,这样的关系令我想起刘琤琤的话。
她曾说张总看重的是A组,A组是亲生的,B组就是领养的。
她还说,人在公司,一定要做个对上司有用的人,其次才是对公司有用的人,因为上司可以在关键时刻选择帮你一马或是踹你一脚,但投靠上司的人也要小心上司也会有倒台的一天。
我当时问她,那是该把上司当做朋友,还是当做敌人?
她说:“就像为朋友那样为上司着想,但做事还是要替自己做的。”
简单地说,就是站在上司的角度想问题,站在自己的立场做事。
如果刘琤琤知道此时我正坐在她的梦中情人身边,一定会用看似羡慕但实则嫉妒的口吻说:“你真是好命的死丫头!”
想到这里,我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但张总并不这么打算,他突然打破了这种默契。
他说:“前阵子,我刚和前妻离婚,当时的我很不明白女人的想法,觉得女人既感性又理性,既宽容又任性,让人摸不透,女人总是时常在变,但在变化之前,却从不打招呼。后来,我看了和睦的书,我开始了解我的前妻,才发现我们婚姻的结束,大部分责任是在于我。”
张总说的话就像他形容他的前妻那样,既感性又理性,既宽容又任性,把我的好奇心挑了起来。他没有像有些男人那样把责任推给女人,而是独自包揽,这是一种宽容大度的表现,他已经具备了新好男人的某些特质了。
我忘了前一刻的自我提醒,接话道:“其实女人是很好理解的,只是有时候一个人身在局中,难以破茧而出,往往只有旁观者可以看到症结所在。”
他说:“是啊,当时身边的朋友都在劝我,叫我多忍忍,可我却觉得没这个必要。现在后悔了,却不知道怎么挽回了。”
我说:“只要男人肯挽回,女人多半是愿意接纳的。”
我在说谎,但我别无选择。
他说:“晚了,她已经二婚了。”
车里的气氛突然悲凉起来,这令我不安。
我干笑两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也笑了,说:“可惜我还在单恋一枝花。”
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我说:“张总,就这里吧,您赶紧回家吧,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他说:“都把你送到了,还这么生疏?叫我名字吧。”
我一愣,不是叫不出口,是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又干笑了两声,说:“哦……那,再见。”
走下了车,我目送张总离开,这才往医院方向走去。
我在大厅里和黎先生汇合,他交代了今天两个妈都吃过什么,和每次吃药的注意事项。
我一一记在脑袋里,目光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女人,任何熟人都不该在此出现,因为只要是人就有嘴,就会八卦。
那是梵融。
梵融一脸心领神会的看着我和黎先生,对我们露出礼貌而善意的微笑,接着转身走出了医院。
我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这么问,我却预感梵融是不会说出去的,最起码现在不会,这种预感没有解释。
黎先生没说话,张了张嘴,皱起了眉。
他这个动作令我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之所以会对张总有些许莫名其妙的好感,全是因为他在面部表情上和黎先生有相似之处,或挑眉,或皱眉,他们都是善于用眉宇之间的神态传递感情的男人。
我的手摸上黎先生的眉尾,说:“以后别对别的女人动你的眉毛,我会嫉妒的。”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竟胡说。”
黎先生走后,我先去看了他妈,又去看了我妈,我保持一次只陪一个人一小时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