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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庄主,是偷袭!人在山岩上!”一名家丁慌张指向敌人所在处。
远处山岩上,寒琰傲然矗立。
“是他?!”寒琰全白的装束,今裴颖风不作他想。
“少庄主……怎么办?颜小子他……”
“我来找!你们将马带入沂凤县后,尽快寻求县府的协助,然后留下一人作接应,其余人将马按时间运回庄,了解吗?”
“是!”
待家丁响应,裴颖风再也抑不住情绪,他心急若焚地飞身下桥。
而岩尖上,失了手的寒琰不禁一脸阴森,他收整了弓箭就回身往林子走去。
见状,肥镖四不由得急喊:“小于,你不同咱们去逮人吗?没射中就没射中,起码也留下裴颖风了……呃!”
蓦然,寒琰回过头来瞪着肥镖四,看得他不得不噤声,他脸上的表情定前所未有的骇人。
“这小子怎么回事?”寒琰走后,肥镖四满脸狐疑地问身后的鬼眼三。
“由着他去,咱们还是趁救兵未来之前捉人吧!”鬼眼三粗嘎道。他招来数名闇门子弟。
“可是他实在是……”怪得可以!
“他从来没失过手的,你要想留着一条命,就别在这时候惹他。”虽然是拜了把的兄弟,但寒琰的过往一直是个谜,所以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劝肥镖四能不碰就别碰。
搁下话,鬼眼三就闪身往山下去。
无奈之余,肥镖四也只好跟在鬼眼三的后头,捉人去。
※※※
一刻钟了,她掉进河里已经一刻钟了!
裴颖风狂奔于河滨的荒草间。他沿着河畔找了好长一段距离,但能见的除了泥滩外,就只有迅速流窜的河水。。
河水冰凉,一般人掉进去尚且顶不了数分钟,更何况是受了伤的她?
而且,她那一箭是为了他受的!
一回想起颜童坠河的画面,裴颖风的心就有如刀剜。他从来没有过像现在一样濒临崩溃的心情,更不曾体验过,失去“所爱”将会是什么的感觉。
但是,此刻他却完完全全肯定了。失去颜童,他将痛苦至极;失去她,他将会心痛一辈子!
又走过数百尺,裴颖风终于在一处河弯找到被枯木勾住了的颜童。
“童!”
他喊她,但她却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像具躯壳被河水带着一漂一荡,于是,他赶紧将她构回岸上。
搂着背中羽箭的她,他不由得恐惧,因为她竟是这么地苍白无生气,犹如一缕早已不存在于人世的幽魂,他颤着手探向她的鼻息:许久,他终于强笑开脸。
在确定颜童仍活着之后,裴颖风不再迟疑,他迅速脱下身上的披风裹住全身湿冷的她,而后再次狂奔于荒草之间。
为了避开寒琰一伙人,他朝山里去。
进了山林,他在一处断岩压梁而成的洞穴前停下脚,忖思片刻,他闪身入内。
所幸洞穴内并不如外观看起来陕隘、黑暗,走过大约六、七步的窄道后,里头竟出现一片能容纳两匹马旋身的空间。
在确定洞穴的隐密性后,裴颖风迅速找了块干净的角落让颜童俯卧下来。
他试着先查看她的伤势。如他刚才所见,她窄小的背上没着一支令人怵目惊心的黑色羽箭,而伤口处却仅渗着一小撮血痕。
一般而言,中箭的人失血量应不曾这么少。裴颖风困惑。
他接着折断羽箭末端,并开始褪去她湿透的衣袍。原以为会顺利地看见伤口,怎知她身上居然还缠了一层“异物”?!
“这个是……”
在看清楚之后,他不禁低咒一声。因为她竟为了扮男人而以布倏缠紧胸口,无怪乎那一次他会认为她“发育不良”。
无心再回想,他将布层层解开了去。御除颜童上半身所有束缚皈,他让她伏趴在自己身上,并开始审视她洁白无瑕的背。
“没有中毒迹象,但是……”
羽箭没入极深,他沾了点伤口边缘看来怪异的浓稠物在指腹上揉搓,跟着他嗅了下。
是麻药!若没猜错,应该还具有止血作用。
事情至此,他肯定寒琰是想生擒他,但是为什么?莫非是想捉他当人质来交换药皇聂骁?!
这贼子!抑不住,他一拳抡向地面。
“呜……”
蓦地,颜童开始呻吟,她全身发抖,但两眼却始终紧闭。
裴颖风急切地拂开附在她脸上的湿黏发丝,这才发现她的呼吸更急促且微弱了。
“童,醒醒!”
他以掌摩搓颜童的颈背,试图为她驱寒,但每次好不容易在肌肤上留下一丝微温,却又给洞里沁寒的空气带去。
心灰之余,他几乎不抱希望地在她耳畔一遍遍低吼:“童,妳若听得见我,就给我努力活下去。我不管妳来自哪里,到山庄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要妳醒过来,我就全不计较了,全不计较了……听见没?”
孰料他的保证竟彻底起不了作用,她的气息仿似游丝,只消一扰,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的我,竟然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迷恋妳有多深!”他又吼。
在绝望的逼迫下,裴颖风的手臂一寸寸地束紧了她的腰胸,他忘了力道,直至一连串吐水声猛烈响起,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粗心。
然而这粗心却为自己救回了她!
“好女孩。”
见颜童吐完污水并大口喘着气,裴颖风不禁狂喜,他鼓励地在她颊边蹭了下,接着拥住她倚墙而坐。
他松开了自己的衣袍,将她整个嵌进怀里,然后再拢上衣袍,将她完全收纳在自己温热的羽翼下。
渐渐,颜童终于在他不断的努力下,回复了暖意。
“唔……”
霍地,颜童恍若不适地挪了下身体。
裴颖风顿时喜出望外。他扶住她的后颈,然后看着她一点一点抬起了眼皮。
“童……”他喊她,并吮吻她的额。
在奈何桥边徘徊了许久,颜童的意识终于回归原处。
“少……少爷,你没事……”她使尽力气拼凑出字句。
“我没事,妳别动、别说话,保留住元气。”披风下,他捉住她急欲挣动的手。
“岩……石上有人,他拿着弓箭……我来不及阻止,来不及喊你,你没事吧?”她的唇眼间满是忧心。
在她策马狂驰之际,她脑子里满满都是他中箭的骇人画面,所以现在醒过来,第一件想知道的就是他平安与否。
“我没事,妳快趴着别动,听话。”
见颜竟因挣动而细喘连连,他使力迫使她贴向自己的颈肩。此刻他固然心疼她的荏弱,却又不得不对她的倔气感到无奈。
许久,她终于顺从地软下了身。
“妳的伤我看过了,箭上有麻药,所以伤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疼痛,可惜我对这种麻药并不了解,不知道它会不会又对妳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总之在让大夫看过之前,妳别再乱动好吗?”他命令她。
沉默片刻,颜童无力一哂。“可是……我就是大夫。”
“妳?!”他意外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是哪里?”不想他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伤上,颜童忽地岔开话题。
“……是山里的洞穴。”他望住她无神的眼。“为了不让马贼发现,我们得在这里待到天色暗下再伺机离开,回到镇上,我会马上替妳找大夫……”
“马贼?”
“煞血闇门的余党,妳见过的,我和他们旧帐未消,所以连累了妳。”提起伤了她的一伙人,他的怒气不由得又起。
她能感受他情绪的波动,于是她摇头。“这……不是少爷的错……大伙呢?”从她清醒后,就没再听见其它人的声音。
“我让他们先赶到沂凤县求援,县衙的官兵或许已经上路了,妳不必替他们担心。”
“没事就好。”闻言,她大为安心。“唔……”突然间,她才松下的眉头又急速聚拢,连闭上的眼皮也禁不住轻颤。
“怎么了?伤口疼吗?”他跟着急躁起来,人掌又移上她的背。
一会儿,颜童放松了下来,她虚弱道:“不……不痛,是心悸。”
箭镞上的毒,正缓缓在她体内扩散,下一刻会引发什么症状,裴颖风完全无法得知,他仅能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但是……”
“但是什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她的一点小反应,就能撩起他大大的不安。
颜童闷声不答,只是执意将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移到她和裴颖风之间。她挪了下手心,接着她全然怔住。
“这……我……我的衣服?!倘若掌心的触觉正确,现下的他和她肯定是:“未着寸缕”!
“妳的衣服全湿了。”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在哪里?”霎时,她窘红了脸,开始推拒他的胸膛。
“妳别挣扎,穿著湿衣服只会让伤势加重,别拿了。”他扣住她的双臂。
“不……不行!”一股强烈的道德感在她心里发酵。
“别动了,伤口会裂开的。”
转眼,颜童猛力一堆,便跌至裴颖风身侧。
失去衣物的掩蔽,洞里沁人的空气立即扑袭而来,颜童固然已冷得发颤,仍不停探出手去。
她跌跌停停,然而指尖所及处,除了坚硬的岩地,就只有软湿的污泥。
“别拿了,听见没?”裴颖风想阻止她,却引来她的激动。
“别看我!别过来!”她反常低嚷。
她可以想象,现下的自己在他眼里一定不堪至极,于是她又更心慌地扑向前去。
“童?”
瞬时,裴颖风不由得怔住,看着颜童不寻常的举动,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笼罩上他心头。
他看着她明明能拿到衣服,却偏偏视若无睹地愈爬愈远,那感觉很诡异,就好像她……“瞎”了一样?!
“在……哪里?”她跌倒又再爬起,若地已磨得她皮破血流。
许久,裴颖风猛然清醒,他突地喊道:“别再过去了,那里是岩壁!”他在她撞上石壁之前,将她挡了下来。
岩壁?颜童的脸上是一片茫然。她掩住胸,跌坐了下来,但一会儿她又别过脸朝反方向爬去,彷佛后头有人在唤她般……
“妳的眼睛……告诉我妳的眼睛怎么了?”
裴颖风已不忍再看下去,他捉住她,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结果竟是令他心寒的。她就连眼脸上沾了沙泥,也没想眨去。
“妳的眼睛怎么了?告诉我。”瞧她的样子,她明显就晓得自己看不见了,却没告诉他!
因为心急如焚,他的语气也就不自觉加重了些。颜童因他严厉的口气而瑟缩。
“快告诉我!”他又吼。
“我……”
一时哑了口,颜童心头一紧,豆大的泪便断了线地落下。
她……是看不见了!
视线早在她仍浮沉于水中时就已由明转暗,纵使之后他救醒了她,她睁眼时瞧见的,也只是不透一丝光线的黑暗。
她恐惧,因为她的眼睛此刻连一点烧灼或刺痛感都没有!以她行医多年的经验,她甚至不能为那被河水冲刷也不觉刺激、被泪水湮漫亦不觉温润的麻木感作解答。
她……瞎了吗?
一波波吞没了理智的惧怕,迫使她选择闷不吭声,而一层层剥除了信心的无措,又更在裴颖风敏锐的察觉下,逼得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怯懦的她害怕地掉下泪来。
“我……没关系,没关系……”她别开了头。
裴颖风心拧了,他忍不住将她强揽进怀里。
“别怕!这一定是箭上药物发作的结果,是暂时性的,等药性过了就好。”他安慰她,但惶然的程度却不下于她。
因为人说药皇聂骁“无毒不能制,无毒不能解。”寒琮箭上的毒肯定出于他手,所以没有他的解药,痊愈的机会根本无从预料。
“有我在……回镇上我就请大夫,一定很快就能恢复的。”
※※※
入夜后,裴颖风顺利将颜童带回了朝阳镇,可是她的眼伤却一如料想中的,并末因麻药的消退而复原。
“情况如何?”
床边,裴颖风对着一名满头花白的老叟问道。俯卧在床上的颜童脸色明显又较昨天差了许多。
“呃……小娘子背上的箭伤虽深,但只要按时换药,应该没……没事。”
裴颖风紧迫逼人的目光瞅得老叟浑身不自在,他挪挪一把瘦骨,继续手边换药的工作。
“我问的是眼伤。情况如何?”他满布血丝的眼睛看来相当吓人。
颜童中箭三天以来,他一直不眠不休看顾着她。虽然镇内因有剿匪官兵进驻,所以他毋须提防寒琰一伙人偷袭,但颜童的眼伤还是令他心力交瘁。
“眼……眼伤,我看看。”老叟煞有其事地翻开颜童的眼脸。片刻,他狐疑说了:“这伤……看来像中毒。”
“中毒!”老人的诊断大异于三天来请过的脓包大夫们,裴颖风不禁讶然。“你看出什么了?”
“我……我也只是推测而已,还是甭……甭说了。”老人突然面有难色,只是一个劲儿地支吾其词。
见状,裴颖风斥遁:“什么叫做甭说了!今天让你来是叫你医病,可不是叫你来搅局。”
前三个脓包都只是翻了翻眼皮就嚷着没法子,今天这个该不会又是来凑一脚的!
“我……”老人被吼,着实委屈了好半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