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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头,接过一看就退给他,说:“你再换一张吧。”
李岩很不解,说才从银行取的,难道你这里只收外币,不收人民币?老板不耐烦的说,报上都登啦,hd打头的都是假钞,我没有没收你,算你走运,滚吧!
李岩活了35岁,被他人误读了半生,却自认为光明磊落之人,也因此自傲,现在被认为“吃烂钱”,还被比自已小许多的骂着滚,顿时回骂过去。
这边一吵架,立即围上不少看热闹的人,把烟摊子围得水泻不通。小老板眼看这生意没法做了,认定李岩故意找茬,打了一通电话,一会儿功夫就从广场四周跑来七八个人,都是他的老乡,二话不说对准李岩就狠揍。等警察赶到,他已经奄奄一息,没送到医院便丢下父母和儿子撒手西去。
警察从他最后拨出的号码找到我,让赶去医院认尸。看见李岩肿胀的脸,死不瞑目的眼,我第一次发现生命如此脆弱,人生如此无常——一个多小时前他还给我通话,说自已大嘴巴得罪不少人,春节后想请断友撮一顿,希望不计前嫌,谁知再见时已经相对无语。
39
李岩的父母赶来时已经第三天了,电话里我没敢告诉他们的儿子被殴打致死的真相,只说李岩病重急需见他们一面。但在火车上看到登载儿子惨状的照片时,两位老人立即昏死过去。
在招待所安顿李岩父母时,小老板的父亲也赶到了,见面就连声道歉,说小老板妈死得早,他又当爹又当妈把孩子拉扯大,孩子从小顽劣,没成想竟惹出惊天大案。说着说着他就哭起来,老泪纵横,然后跪下去磕头,说警察同志告诉他,取得受害人家属的谅解,对量刑很关键,他愿意卖房卖地,只求刀下留人,免得黄泉下无脸见孩子他妈。
在见到加害者之前,我有很多话想质问:一张hd打头的纸至于那么多打出手吗?就算李岩有错,无论如何错不致死吧?李岩是家里唯一经济来源,打死他,他的父母和儿子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其实我最大的问题是,假若李岩是城里人,你会吹集结号打死他吗?可这成了永远的谜。因为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小老板的父亲居然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而且进门就下跪,让我顿时不知从何说起,唯有苦涩满嘴钻:同样在社会底层挣扎,农民何苦为难农民?
小老板父亲进屋后,李岩妈一直在哭泣,眼都肿了;李岩爸一只接一支抽烟,竭力压抑悲痛,听说仇人要花钱买命,怒火腾的熊熊燃烧起来,抓起小老板父亲就朝外攘,嘴里喊道:“杀人偿命,欠账还钱,只有你的儿子被枪毙了,我才心安!否则就是倾家荡产,我都要伸张正义,哪怕官司打到北京去,我也奉陪到底!”
刚开始听到小老板父亲拿钱出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同李父一样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楼去。想这社会变成了啥东西,什么都可以拿钱买,买官、买女人、买选票,现在连人命也可以买了。但看到李父的狂怒,我反而冷静下来,觉得往生的人已去了,他的亲人应该更好的活下去,既使二老不考虑自已,也应该替孙子作想,至少有一笔安置费让他顺利,学到一门手艺今后谋生吧。
小老板的父亲被赶走后,我便把门锁上,给李岩父母做工作。李父是头倔驴,可能古装戏看多了,翻来覆去便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血债血还”之类的豪言壮语,气急了就是上京告御状的大无畏精神。我尽力劝说自已别使性子,人家刚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但还是被李父塞满黄土的脑袋激怒了,敲着茶几连声质问他:“你口口声声说判决不公就把官司打到北京去,北京在哪个方向你知道吗?据我所知,这是你第一次出省,连车钱都是借的,你拿什么打官司?就算你想到北京去,怎么去呢,难道牵着孙子的手讨饭去?”
李父的机关枪被我一阵集束手榴弹炸哑了,他没在城市生活过,傻里巴几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依靠规则在运行,潜规则在润滑。倒是李妈听出了门道,嘀咕说不知人家赔多少,如果少了不如不要。见他们对赔偿金没底,我提了个建议,煤矿死个人一般赔偿20万,你们就按这标准提出,但看小老板家底也不厚,10万为底线,估计这个数他们差不多也要卖儿卖女了。
李妈沉默片刻,说:“我总觉得用凶手的钱内心不安,那毕竟是儿子的命换来的。”
我安慰说:“如果政府肯给这笔钱,或者有好心人愿意资助这笔钱,谁用这钱谁是孙子,问题是没有这码事。我相信,如果你们拒绝这笔钱,李岩才真正不安了。要不,把他请出来问一下?”
李妈叹口气,说:“我们也奔七十了,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孙子就成了孤儿,是需要一笔钱为他将来打算。”算是默许了跟凶手家妥协。
按理说,费了老包子劲儿谈成此事,我应该高兴才对,不过我却高兴不起来,像当了一次坏人。
其实,我很想讲一个日本父亲的故事给他们听,那父亲我从未谋面,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他博大的胸怀。两年前,一个中国留学生杀害了日本房东逃回家乡,被中国警方逮捕,房东的父亲已经垂暮之年,他对中国司法官员呼吁:希望别判凶手死刑,因为我不希望另一个父亲像我一样,体会老年丧子之痛!
但我忍住没说,怕被误解,更怕视为汉奸。
李岩的家人最终领到12万赔偿金。几个月后,小老板被判无期徒刑,其余参与者被判3至10年有期徒刑。
经权威鉴定,李岩使用的那张hd打头的100元人民币是真币。
李岩死得很冤!但六月天下大雪,安坐家中竟飞来横祸,吴进城比他更冤。
37
钱送出去几天,28女也没跟梅道柱联系,他有些慌神,给对方打电话。对方解释说,刚陪客户吃完午饭,如果他有空,可以在钟楼下碰面。(怎么又是钟楼,难道捞偏门的偏爱钟楼碰头?)梅道柱等这话像等了一万年,立即窜了出去。
按约定,28女穿红色羽绒服,拿半截甘蔗在钟楼下晃动,梅道柱走上前问:“有卖木薯的吗?”28女摇头:“没有木薯,有红苕,还是去年冬天的。”但梅道柱远远看见婷婷玉立的28女,就心动过速心律不齐了,忘了过渡的台词,一米开外就大喊:“有卖红苕的吗?”旁边有两家卖烤红苕的摊子正愁销路,听他这么知音,纷纷拉他照顾生意,闹出一段笑话。
28女一直微笑的站在一旁,看闹够了,对梅道柱说,前面不远有个茶坊,我们去坐一坐吧。当天春光肆虐,梅道柱挤公车又挤出一身臭汗,正口渴难耐,相当于瞌睡遇上枕头,哪有不答应之理?
28女点了杯咖啡,又要了些小吃,坐了一会儿,推说公司还有事,先走了。梅道柱结账,眼珠子差点掉下来:860元。饶是他笨如猪头,这时也明白作了28女的道。无奈,身上的、卡上的钱几乎掏空,才得以脱身。
本来这事像万千被骗的故事一样,结局不了了之,但梅道柱却与众不同,他居然喜欢上了28女,单方面认为她这样做万不得已,如果成为自已的女友,甚至妻子,她肯定不得骗自已。(这等于说,给老虎关爱,它就改掉吃肉的毛病了。)于是,从茶坊出来,他没有去派出所,而是直奔电视台,他要让百万观众见证他超脱偏见的爱。新闻部的小编正为缺卖点的新闻挠头,三十岁不到,顶上已经没毛了,听说受害者要向骗子求婚,顿时大喜过望,自掏腰包买了一束玫瑰花递给梅道柱,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
却说28女返回茶坊领了提成,正准备赴下一个傻子的约会,梅道柱的电话进来了,他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她忙悄声问茶坊经理那凯子报官没有,经理摆手没有。28女就问梅道柱什么惊喜,他说见面就知道啦,绝对是好事。女人属于好奇动物,听说惊喜就蠢蠢欲动,想我打的是法律擦边球,你想害我也没机会,便仍然约在钟楼下碰头。
28女赶到钟楼时,梅道柱与摄制组一干人早到了,埋伏在烤红苕摊子后面,见28女东张西望,一副很不耐烦的神情,怕她溜掉,小编让摄像开机跟拍,然后一拍梅道柱的屁股,“老梅,该你表演啦”。颇像对豢养的狗一指目标,“咬”一样——唰,得令的梅道柱就冲了出去。
28女正后悔自已的冒失,忽见梅道柱捧着一大束鲜花跳到面前,吓了一跳,就听他说:“不管你过去做什么,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现在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如果非要加一句话,那就是:嫁给我吧!”28女以为惊喜是手机或银子,最不济也是戒子,不料跳出来一个疯子,顿时不知所措。梅道柱看她犹豫,以为温度已经烧到了80度,再加把火就开了,膝一弯就跪到在地,高举玫瑰大声说:“嫁给我吧,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周围的人以为他们相恋了n年,在广场上搞lang漫,立即用掌声鼓励这对活宝演下去,给平淡无奇的生活添点油盐。28女拉梅道柱起来,他说不答应就跪一辈子,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猛抬头看摄像机对着自已,方明白被算计了——这张脸在电视上播出去,还不砸了饭碗?于是推开围观的看客,转身便溜。众人看女主角跑了,广场求爱者还傻跪着,便起哄他追。梅道柱扭头看小编,见他抬下巴示意别lang费机会,狗似的跳起来一路追下去,直到看不见28女的踪迹。
这段录像播出后,有几个断友恰好看见,非常气愤,觉得丢尽民工的脸,也抹了断协的黑,在路上碰见梅道柱,就警告他:“出去别说你是断协会员,你不要脸,我们还靠断协的声誉找媳妇呢!”或者“别给人说你认识我哈,我丢不起那人!”
老婆跑了,钱被骗了,自已被小编当猴耍了,梅道柱很窝囊,几次流露出在钟楼下自焚的念头。我这阵子被几起断友非正常死亡弄得焦头烂额,包括hd买烟、被误认为是假钞当场打死的李岩案,老张亲手酿成灭门惨案等,根本无暇顾及活人。郭子建得到密报,特意找到我,让我尽快从悲伤逆流成河中脱身,抽点时间多陪陪梅道柱,“别走的人不安息,活着的前赴后继”。我很同意他的说法,但告诉他确实分身乏术,这几起案子太棘手了。看他不相信,我便把原由大致讲了一下,他听后也感觉事态严重,挠着头说:“怎么这些倒霉事都凑到一块啦?莫非梅道柱进来,把霉运也带给了断协?”
“受害者往往是犯罪的制造者。”我说,“这些个血案看似独立,但我发现有个共同点,就是受害的断友们既不善于给自已的情绪相处,也不善于给周围人良好相处。如果你方便,到真该给大家讲下和谐共生的道理,防范于未然。”
他拍拍我肩膀,起身找梅道柱去了。
40
吴进城的父亲五十年代是国营工厂的工人,在“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口号下,作为吃皇粮的主儿,逢年过节回原籍探亲,连公社书记都要登门套近乎,更甭说小队长、大队长等芝麻官了。谁知风水轮流转,六十年代初全国闹饥荒,国家拿不出那么多商品粮供应城市户口,就动员家在农村的一部分职工暂时返乡,承诺经济形势好转,第一时间就把他们招回来,吴进城的父亲也在此列——有点像灾荒年间僧多粥少,庙里便让跟领导不熟的、可有可无的、跟群众搞不好关系的,端着破碗提着打狗棒云游四方。
但十多年过去了,吴进城已经娶妻生子,由小吴变成了老吴,回城的集结号一直没吹响,而且永远无望时,老吴含泪给他的儿子取名吴进城,希望下一代能完成自已未竟的事业。那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人生的痛苦,不是没有见过猪跑,而是吃过一口猪肉再也吃不到。
吴进城十多年前杀回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从做豆芽、卖豆腐,到半年前开了属于自已的豆腐店,算得上一步一个脚印,走了一条中规中距的致富路。“吴记豆腐”有个特点,在上面铺层A4纸,成年人单脚站上去也踩不烂,但做成“麻婆豆腐”之类的菜肴,能达到入口化渣、唇齿留香的境界。冲这物质文化遗产的绝活,附近七街八巷的住户宁肯舍近求远,也要跑到他店里买豆腐,往往“吴记豆腐”早脱销了,另一条街的“胡记豆腐”才开张——这让老板胡三经常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更私下怂恿表兄李四对吴记寻衅滋事。
李四早年经商赚了个千万,后吸毒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靠表弟胡三接济勉强度日。上个月李四吸毒,被警察抓个正着,弄到戒毒所抽血检验,查出是艾滋病患者,片警问遍了看守所、收容站,那些地方听说收留艾滋病患者,基本上谈艾色变,没一个地方肯接收,只好把他释放了——像大白天撞上鬼,该他待着的地方纷纷关门闭户。
李四原来吸毒偷偷摸摸,像地沟里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