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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自家中来-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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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霁瘪瘪嘴,受挫的心情可想而知。

青狐在陈霁长大后便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般委屈的表情,心里又是新鲜又是满足,忙趁着这劲头没过,越发黏腻地抱着她,心里甜地像蜜。

泰顺被押解回自己的故乡只用了两天的功夫,可当年他千里迢迢逃离这块故土时,却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如今重回故土却早已物是人非,泰顺坐在车子里,半晌缓不过神来。

车子停在警察局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周围的商铺差不多都关门了,但是他们那辆破损到一定程度的警车还是引起了群众的侧目,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下,泰顺被罩上头套,他还来不及反抗,铐着手铐的手已经被人拽住,然后他就踉踉跄跄地下车了。

嘈杂的人声喧闹在耳旁,泰顺顾不上感叹脚下的故土,后背已经被人抵着推进了一间小房间。

“砰。”

泰顺的心被这关门声吓得一颤,他张皇地抬起头,在黑暗的视线里倾听周围的声音,但很快他便发现,房间里除了他的呼吸声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他紧张地挺直背,但直到自己的脖子僵得发酸,他还是没听到任何声音。

看来房间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泰顺松了一口气,他一会儿想到陈霁,不知道她是否安好,一会儿想到青狐,不知道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过会儿又想到隅溪和贵桦,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哪,他想啊想啊,就是不敢让自己的脑子有片刻的休息,更不敢让自己的脑子想起梦境雪景下的那三个人。

爸爸、妈妈和妹妹。

不知过了多久,泰顺只觉得自己浑身疲惫,脑子沉甸甸地直往下垂,沉重的眼皮什么时候合上的他也不知道。

“砰!”房门被人大力撞开,泰顺吓得猛抬头,脖子上“咔嚓”一声,他不自觉“哎哟”了一声。

“居然睡着了。”一个沉厚的男人的声音在泰顺脑袋上冷冷响起,他来不及抬头,在脑袋上罩了一晚上的布袋被人骤然揭开,光线就这么直直射进泰顺的眼睛,他痛苦地闭紧眼。

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就站在泰顺面前,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面目冷峻,看向泰顺的眼里冷淡至极,“这就是杀我父亲的人?”

在男人身后还跟着个警察,他听到男人的问话,连忙点头,“没错的,章先生,他就是那个凶手。”

姓章的男人点点头,将布袋扔进警察的怀里,“把他带到外头去吧。”

那警察立即蹿到泰顺身边,不由分说拽着他往外走。

泰顺急了,“你们要带我去哪?”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那个姓章的男人自顾自走在长长的走廊前头,他的背影精干中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冷漠,叫人胆寒。

泰顺从他们刚才的对话里听出了自己是这男人的杀父仇人,联想起途中警察曾说过他一被送回来马上就执行枪决的话,心里突突直跳,这些人,不会是想要私自行刑吧?

事实很快便证明了泰顺的猜想,他被推进一间铜墙铁壁般的封闭房间里,警察转身关上门的瞬间,那姓章的男人也解开了自己的外套扣子。

泰顺回过头,惊诧地看着那男人和警察,讷讷问道:“……怎么回事?”

警察守在闭合的门边,一动不动,倒是姓章的男人脱掉了外套,卷着衬衫的袖子走到泰顺身前,俯身答道:“老章家的规矩,血债血偿,而且是要亲手报仇。”

泰顺惊愕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姓章的男人微微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泰顺,“……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杀了我那老子,要等到我自己动手,这位子恐怕也坐得名不正言不顺。”

泰顺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浑浑噩噩地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这面目英俊但眉眼里总藏着几分戾气的男人。

姓章的男人瞥了泰顺一眼,似是不愿多说,他挺直背,转身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手枪,他将枪口对准泰顺的太阳穴,淡声说道:“……带着我的谢意上天堂吧。”

泰顺蓦地睁大眼。

“砰!”

这是今晚的第三声巨响,响在泰顺的耳边,响在他的心里。

“死是什么感觉?”陈霁问青狐。

青狐摇摇头,“我没有死过,我不知道。”

陈霁拧开需泉水瓶,咕噜灌下两口。

青狐歪着脑袋,将手指向横躺在血泊中的男尸,说道:“你为什么不问他?”

陈霁旋回盖子,微微抬起头,看向漂浮在房间半空中的泰顺,真诚问道:“死是什么感觉?”

平躺在半空中的泰顺猛地抬起头,死而复生般大口喘着粗气,“我没死?”

“你死了。”陈霁平淡说道:“如果你没死,他们在干什么,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又是谁?”

泰顺漂坐在半空中,目瞪口呆地看向地板上脑浆血液迸了一地的尸体,惊骇道:“我死了!”

陈霁点点头,“你不是一心求死吗?现在得偿所愿,不开心吗?”

泰顺畏惧地看向地板上的死尸,嗫嚅道:“那……我现在……”

“是游魂,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青狐说道:“现在的你不过是地上那个你残存的一点意识,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自然所消化,成为空气或者灰尘。”

泰顺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我就这么死了吗?”

陈霁冷冷接了句,“要不然呢?”

泰顺又问:“杀我的那个人呢?”

青狐说道:“他杀完你就走了,那警察出去找人来清理你。”

“哦……”泰顺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那……”

陈霁挥手打断他的话,带着点恼火的口气说道:“我们来迟了,很抱歉,事已至此,除了和你说再见,我无话可说。”

泰顺被她口气里的冷峻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陈霁,“师父……”

青狐却忽然抬起手指向泰顺,“你已经在消失了。”

“呃?”泰顺低下头,果然,他的下半身正在逐渐透明化。

青狐仰着头,极其认真地说道:“泰顺,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会反对,但是我很好奇,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泰顺木讷地看着青狐。

青狐叹气,“如果你以为死才是最可怕的,那么你错了,死只是一瞬间的事,真正可怕的是消亡的过程,就像你现在低头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消失,内心的挣扎会告诉你,生存才是你最真实的渴望,而不是你自以为的求死,可是即使你明白了你的内心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你已经死了,这才是结果。”

泰顺支吾,“我……”

“……你没有时间了。”陈霁忽然开口。

泰顺低头一眼,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消失到了胸口,他莫名感到慌乱,求助般地看向陈霁,“师父……”

陈霁摇摇头,“我现在还记得你,可是百年之后,我未必会记得你,如果遇到的人多了,我说不定会更早的忘记你,遗忘是最可怕的事,你父亲当年拼死救你,可如今,连你也要被世人遗忘了。”

泰顺的上半身孤零零地漂浮在半空中,他无助地看向陈霁和青狐,“我……就要消失了吗?”

陈霁和青狐同时点了下脑袋,陈霁甚至已经转身要往外头走去了。

泰顺闭上眼,“……我……不想死……”

陈霁没有回头。

泰顺低声说道:“……我是杀人犯,我是凶手,我舀别人的命来还我家人的命,以命抵命,到现在也该是我偿还自己的时候了,可是我……那声枪响就响在我的耳边,轰然一下……我……我……”

“你害怕了?”陈霁背对着泰顺,沉声问道。

泰顺点头答道:“嗯,害怕了。”

陈霁似乎低低嗤笑了一声。

青狐哈哈大笑,揽着陈霁的肩膀指着泰顺笑,“现在知道活着永远都是最可贵的事情了吗?”

泰顺咬着唇,点了下头。

青狐嘿地笑了一声,扳过陈霁的身体,笑道:“好啦好啦,你就原谅这个别扭的小孩了嘛!小孩嘛,难免会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时候嘛,想通了就好。”

泰顺倒是规规矩矩地冲陈霁低下头,诚恳道:“师父,对不起。”

陈霁看着泰顺,没有说话。

泰顺也没有说话。

半晌过后,陈霁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泰顺点点头。

陈霁淡然说道:“这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泰顺,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点,你这一生,都要牢牢记住。”

泰顺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说了一句话,“我记住了,师父。”

那粒子弹确实射中了泰顺的太阳穴,只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章姓男人和警察的幻觉中,青狐在警察局外埋伏了半天,最终在章姓男人见到泰顺前,运用自己的幻觉,偷梁换柱,给这些人放映了一场血淋淋的真实电影。

而电影荧幕后的泰顺一直都完好无损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那片皑皑白雪,只不过冰冻在积雪下的那三具尸体,早已消失无踪。

陈霁带走了泰顺,她对他说,与其平白无故地救你,不如让你失而复得,人嘛,总是对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东西最为珍惜。

命也如此。

130林岳白一




林岳白【一】

“岳白;”林教授半倚小儿子房间门口,轻声说道,“司机已经楼下等着了。”

正蘀儿子折一条牛仔裤的徐晓萌蓦然抬起头,冷淡中带着不耐烦地应了句,“让他再等等,催什么催?”

倒是同母亲一起坐床沿的林岳白出声安抚道:“爸爸,很快就好了。”

“嗯;把想要的都带上。”林教授走进房间,示意妻子挪挪位置,可妻子横眉竖眼的;压根把他当透明;林教授只能插萝卜似的坐到林岳白身边,揽着他的肩膀;轻声叮嘱道:“儿子,到了老师家,要听话,千万不要给老师他们添麻烦知道吗?”

林岳白乖巧地点了下头。

林教授揉揉林岳白的头发,笑了,“真乖。”

一旁的徐晓萌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嗤”声。

林教授哭笑不得地看向儿子,“不管真乖假乖,反正要乖,知道吗?”

林岳白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门外的走廊上响起缓慢熟悉的脚步声,林教授夫妇俩还未反应过来,林岳白已经跳起奔向房门口。

孙锦绣刚拐进林岳白的房门就被这个小孙子撞了个满怀,她哎哟哎哟地笑,搂着林岳白开心地直摸他的脑袋,“岳白啊!想不想奶奶啊?”

林岳白一直把脸贴孙锦绣怀里,听到奶奶的问话,直直仰起头来笑道:“奶奶,没和说会来!”

房间里和走廊外都亮着灯,明晃晃的光线下,孙锦绣看清了自己孙子的脸,她的表情先是惊愕,接着努力恢复平静,笑道:“奶奶亲自接去!那里是奶奶姐姐的家,那个地方,没敢欺负岳白。”

林岳白虽然年纪不大,但意外地早熟,他分明看清了孙锦绣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惶和焦虑,但他并不点破,就像这家里的每一个,每天都笑,可真实的情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天色不早,孙锦绣不愿耽误时间,徐晓萌也很快地收拾完了行李,林教授提过林岳白的行李箱,一行老少穿过走廊走下楼梯,走到一楼的客厅里。

客厅的宽大沙发边上,一个比林岳白高上半个头的男孩子站了起来,他戴着一副浅边眼镜,长手长脚,一张脸幼稚中透着股聪慧的成熟,看上去像极了他的父亲,“奶奶,爸爸妈妈……岳白……”他看向林岳白,犹豫地唤了声。

林岳白却看也不看那个男孩,径直走出客厅,站到了大门外。

林教授走到大儿子身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他心情不好。”

林岳白的双胞胎兄长林海墨点点头,笑道:“没事,明白……妈妈,岳白吃的那些钙片维生素什么的,都带上了吗?还有他晚上睡觉前都要喝一杯热牛奶的,爸爸老师家能帮忙蘀他准备吗?”

徐晓萌的神情无限落寞,“……毕竟不是自己家,怎么好意思呢?”

“……也是,”林海墨迟疑片刻,悄声开口,“妈妈,要不然也一起转过去吧,和爸爸都离不开这里,可以过去照顾岳白,什么都能干,不会给老师家添麻烦的,岳白不喜欢,就不住那边,随便蘀附近租套房子,不会让他看到的。”

徐晓萌和林教授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孙锦绣摸摸林海墨的脸,笑道:“海墨,和岳白一样大,都还只是孩子……”

“比他大!”林海墨认真说道:“比他早出生十五分钟,是哥哥,哥哥就应该照顾好弟弟。”

孙锦绣知道林海墨的脾气,她还想说些什么,客厅大门外的林岳白已经催了,“奶奶!走啦!”

孙锦绣为难地看着林海墨,最后叹一口气,转身要走。

“奶奶!”林海墨忽然上前一步,抓紧孙锦绣的手,他满脸焦急,眼神间流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压抑和难过,他喉间哽了一声,这才艰涩地说道:“奶奶,一定要告诉岳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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