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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一直哭个不停的夏美玲终于回过神来,趁着黑衣人发愣的当口,她一把拨开人群冲了过去,死死揪住丈夫的衣服。她回过头来,苦苦地哀求道:“天哥,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我求求你,别杀阿锋,别杀他。”
“我不打算杀他。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带走你们三个。”他又将头转向阮剑锋,“阿锋,路我已经摆在你面前了,走不走随你。”
阮剑锋并没有因此而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激动:“不不,你不能带走他们,你不能。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你就是想我死。好,好,我死,我马上死,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接下来的事情阮筝看得不甚清楚,黑衣人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她努力探头出去想看个究竟,却几次被人挡了回去。她只听到父母不停地哭叫声,父亲吵着要跳楼,母亲在旁边哭着劝他。两人的对话模式与平常的争吵很相似,阮筝甚至一度觉得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不存在的。父母只是又发生了争吵,吵过之后就会好了。
可是暴风雨终究是要来的,这毕竟不是一次普通的争吵。阮筝听着那无休止的哭闹声,突然听得头顶天哥的声音淡淡道:“去把他们拉下来。”
恍惚间,阮筝听到阿慕应了一声。她挣扎着从两个黑衣人的中间钻了出去,还没跑出去几步,就感觉整个身体让人生生地拖了回来。
那力量极大,阮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两声尖利的惨叫声一前一后响起,父母的吵闹声嘎然而止。阮筝惊恐地睁大双眼,眼前却蓦然一黑,只剩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视线里徘徊。
光线透过指缝照在她脸上,她却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家人
化妆室天花板上的一只小灯泡因为电流不稳,微微闪了一下。
阮筝抬头看了一眼,过往的思绪就这么被打断了。她重新低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化妆师已经上好了妆,轻轻将她散落的一小绺头发往旁边拨了拨,镜子里露出她冷淡疏离的脸。
“阮小姐,你看怎么样?”
“还不错。”阮筝的回答有些随意。她长得很漂亮,就算不这么精心打扮也光采照人。不过跟外面的某人一比,她又觉得自己被比到了尘埃里。
外面有人敲门,一个类似小助理一样的男人有些焦急地冲里头解释:“琛少爷让我来问一问,看好了没有。迟了十几分钟了,他怕董事长不高兴。”
阮筝回头:“就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今天一整天她都没笑过,她不觉得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值得她笑的。她的笑容真是金贵,无论如何都得攒着一会儿再用。
小助理见她似有不悦,识相地缩缩头退了出去。阮筝被人扶着站了起来,身上金色的拖尾礼服碍手碍脚,有那么一刹那,阮筝真想直接扯掉裙摆。但她还是忍住了。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好戏才刚刚上演,怎能半徒而废?
今天是她和徐家大少爷徐启琛的订婚礼,据说外面来了一千多号人,都是来看她的。青膺集团未来掌门人的另一半,或多或少令人感到好奇。
阮筝却不是为了他们而来的。她扭头看了看墙角站立的西式古董大钟,心里不由冷笑。她都等了十七年了,让人等区区十几分钟又算得了什么。
外面已经响起了音乐,典礼即将开始。阮筝穿着拖拖拉拉的礼服站在舞台的对面,看着几十米远的舞台上方缓缓降下白幕。
宴会厅的灯光慢慢暗了下去,阮筝头顶上一束蓝光打到了对面的白幕上,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激烈紧凑震耳欲聋的音乐。随着音乐的播放,白幕上开始闪过她和徐启琛的订婚照。他们两人从美国回来的这一个月里,订婚礼的细节一概不曾参与,唯一被要求的就是拍了这么一套看起来颇为肉麻的订婚照。
激昂的音乐配着快速闪过令人眼花缭乱的照片,阮筝无意间听到身边有人窃窃私语:“怎么搞得跟拍碟中谍5似的。”
阮筝不由想笑,确实有那么点美国大片的感觉。今天底下坐的人物里,不乏一些电影公司的大老板。这一千号人加起来的背景和实力,绝对要比一个区区的电影首映礼来得有分量多。
他们自然不是自己和徐启琛请来的,能让大人物这么卖面子,除了那个人之外,谁也没这本事了。
音乐嘎然而止,镜头最后停在了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照片上。照片里,她和徐启琛两人踩在塔法卢阿岛的心形沙滩上,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
阮筝脸上的笑容深情而灿烂,完全符合人们心目中对灰姑娘最完美的诠释。徐启琛看上去也是风度翩翩,一副绅士派头,就像所有少女梦中走出的白马王子一样。他们的身后是碧蓝的海水一望无际,阳光洒落海面熠熠生辉。
用这样一张照片来做今晚的开场白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底下千人同时响起了祝福的掌声,典礼司仪开始讲开场白,宴会厅里的灯光略微亮了一些。阮筝隐约可以看到底下坐着的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由深吸一口气。
司仪的话简短而煽情,话音一落下,投影仪又开始工作。只是这一次,光线没有打到白幕上,而是直接射到了天花板上。阮筝事先并不知道具体的播放内容,此刻也跟众人一样抬头望天,凝神望着那一束浅蓝色的光。
光影中,一只凤凰的形态慢慢展现出来,双翅渐渐舒展,羽翎长而飘逸。它挥了挥翅膀,在阮筝头顶上盘旋了一圈后,向着对面的舞台飞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天花板上,跟着凤凰的身影眼神飘忽,最终定格在了白幕上。那蓝色的凤凰像是个活物,在白幕上来回打了两个转,一跃而起向上飞去。与此同时白幕慢慢拉起,舞台正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阴影里,一束白光照在他身上,年轻俊秀的脸庞一览无遗,看上去有几分羞涩。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阮筝收回视线侧耳倾听。很快她就接到“指令”,手捧一束白百合,慢慢向舞台走去。
长长的通道连接着大厅的两头,从头到尾铺着软而厚实的红色地毯。阮筝踩在上面慢慢地走着,视线一直落在前方约十来米的地方。身后一对双胞胎姐妹花替她拎裙摆,步子整齐而轻快。
一千位宾客分坐两边,通道高过头顶,阮筝走过的时候扫过那一排排脑袋,有一种走在T形台上的错觉。舞台对面,未婚夫徐启琛也慢慢向她走来,一对新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真心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高兴。
这个出场方式和传统的婚礼很不一样。一来这毕竟只是订婚,仪式上简略了很多。另一方面阮筝无父无母,连爷爷奶奶都死绝了,也不适合走传统婚礼那种由父亲挽着出场的模式。两个新人彼此单独走向对方,似乎是最合适的方式。
反正不过是演戏,怎么演都可以。阮筝这么想着,人已走到了徐启琛面前。透过顶上一束微光,阮筝明显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冷汗。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紧张,毕竟她为这场戏准备了十七年,而对方不过是最近几个月才被她拖下水罢了。
阮筝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笑容,徐启琛咚咚乱跳的心总算平静了一些。他照着事先看过的流程表,在司仪说到某句特定的话时,当着千余人的面,缓缓地跪了下来。
人群里有年轻少女发出惊呼声,就像是起了化学作用,带动着其他人不由自主地鼓起掌声。喧闹的掌声里,徐启琛将一枚戒指戴在了阮筝的手上,预示着从这一刻起,这个美丽而纯情的女人就成了徐家认可的一分子。
灰姑娘变身公主的童话,终于在现实里活生生地上演了。底下坐着的宾客里不乏有对徐启琛抱有好感的少女,看到这一幕既心酸又感动,好几个竟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阮稳用那只戴了戒指的手将徐启琛扶了起来,挽着他的手臂走向舞台中央。接下来的流程在她看来既乏味又无趣,赞美的话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祝福的话也都客套而虚伪。他们两个新人脸上的笑容还不如那个女司仪来得灿烂。面对底下众人的注视,阮筝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淡笑的表情。
按照惯例,她和徐启琛要下台去敬酒。金色的拖尾礼服美伦美奂,闪得人睁不开眼睛,却不适合穿着它穿梭于酒宴之中。阮筝由两个女伴扶着去了后台,准备换下这一身累赘。
一进入后台整个世界立马清静了下来,将外面的喧嚣完全阻隔。阮筝走过长长的走廊,在离自己的化妆室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时,猛然停住了脚步。
她停在了一间休息室门口,房门微掩着,透过大约十公分的门缝,阮筝一眼看到了里面的几个人。
他们正在打台球,并未留意到门口有人正驻足观看。一个穿着白衬衣,两边袖子卷了一半的年轻男子正准备出杆。他的视线落在绿色的台面上,手里拿着壳粉有意无意地擦着球杆皮头。
突然,他像是打定了主意,弯下腰来架好球杆,几乎没有思考,一出手就将一只红球打入袋内。随即他换了个角度,依旧是优雅的弯腰,架杆、支手、瞄准,精准而快速地出手。这一次是个黑球,准确无误掉落到袋中。
屋子里另外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对方得分。玩乐的气氛轻松惬意,看不出一丝竞争的意味儿。
阮筝不由皱眉。外头正在举行他独子的订婚典礼,他这个准公公却在这里跟朋友一起打台球。是真的天性散漫豪放,还是完全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两个女伴见她长时间停留,不由有些着急。其中一个小声提醒了一句,阮筝回过神来,快速走过,直接进了自己那一间。
因为走得太快,她没听到刚才那些休息室里的对话。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还准备在这里打满杆?”
“反正都快成一家人了,早见晚见还不都一样。”话音刚落,一个红球再次入袋。
阮筝换好衣服出去,连敬了一百多桌的酒,饶是她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也累得眼冒金星叫苦不迭。听说结婚的时候徐家至少要摆两百桌酒宴,还会在两岸三地办好几次仪式。她突然觉得嫁进徐家也许并不是一个最高明的主意。
应付完满场的宾客之后,阮筝又由人陪着换了一身中式的礼服。暗紫色的宋锦面料,上面用金线绣九十九只凤凰,庄重中透着典雅与贵气,似乎也象征着她这只小麻烦终于飞上枝头成了凤凰的意味。
她和徐启琛一道,由专人领着去后面的休息室给徐启琛的父亲敬茶。他老人家刚才一直没露过面,据说是为了照顾阮筝无父无母,特意不来凑热闹。
但礼数终究是礼数,即将进门的新媳妇向准公公敬一杯茶,还是很应该的。
阮筝踏进休息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他还没把袖子撸下来,手里依旧拿着球杆,将桌面上最后一只黄球打落袋内,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他漂亮的侧脸在顶灯的照射下显得光彩动人,微微的薄汗贴在他的额角,闪着晶莹的光彩,愈发衬得他肤白眼亮,美得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难怪别人盛传他是个妖精,一个不分年龄与性别的妖精。阮筝觉得他跟十七年前一点儿也没变,依旧是一朵盛放的牡丹,甚至可以说更为妖艳了。
能与他再次相见,阮筝心中颇为感慨,激动之下就有些心急。旁边一个穿戴得体的中年妇女端着托盘过来,里面是一对五彩点金的龙凤盖碗。阮筝顺手拿起属于她的那只凤碗,朝还在撸衬衣袖的男人走了过去。
“爸,请喝茶。”
阮筝声音不大,但屋子里人人听得清楚。她的话音刚落,徐天颂一直淡定从容的脸上,终于少见地露出了一丝崩坏的迹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订婚礼是我仿照曾经参加的一场婚礼写的。当时婚礼上一共有两千宾客,老天爷啊,我走进去的时候,真觉得自己到了农贸市场了。这辈子都没参加过这么多人的婚礼,太恐怖了。
☆、目的
阮筝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看到徐启琛正坐在床上打电动。
她不由皱了皱眉,替那条床单感到可惜。她一面擦头发一面走过去,抬脚轻轻踢了对方一下,努了努嘴:“到你了,赶紧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