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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都很自觉地向两边散去,给救护车让出地方来。
车刚停稳后车门就打开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快速跳下车来,有人冲到伤者身边开始施救,还有人抬来了抬架准备转移伤者。阮筝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那女人抬上抬架,她身上的血还不停地往下滴着,血点沿路滴成了一整条。她就像一摊烂泥般随人摆动,无论别人对她做什么都没有任何反应。
担架被抬上车后救护人员也一同跳了上去,临近关门时一个中年男子探头出来问:“有伤者的家属吗?”
阮筝立马冲了过去,冲那人道:“我跟她一起去。”
那人看看阮筝一身的血迹,冲她招了招手:“上来吧。”
徐天颂扶着阮筝上车,向其他人解释道:“她情绪有些不稳定,我陪她一起去。”
那医生本来想要反对,看了一眼徐天颂似乎是认出他来了,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他主动向里缩了缩,让出点位子来给两人。
随后车子拉起了警报,一路向着最近的综合医院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对手戏来了,不再是王不见王啦。老徐简直就是跟屁虫啊,小阮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陪酒
手术室门前长长的通道上;一张病床快速被推过。
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有些麻木的表情。一个年轻护士站在手术室门口;伸手拦住了阮筝:“对不起,请在外面等候;手术结束后我们会通知家属的。”然后她将门关了起来;从头到尾都没露一丝笑容;完全公式化的表情和做派。
阮筝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总觉得眼前不停有血色闪过。徐天颂强行拉着她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脱下外套给她穿上;然后轻轻握住她发凉的手:“手术要进行一段时间,你先休息一下。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没胃口。”阮筝低头;看到徐天颂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试着想要抽出来。可抽到一半又停住了,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指尖不放。
她的手上身上有很多血渍,已经干掉了,像涂了斑驳的油漆,给人一种乱七八糟的感觉。她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力气,整个人身子发软,身体总有种让人掏空的感觉。像是有风吹了进来,冷得她很想打颤。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那碗曾经在车里喝过的粥了。她转头去看徐天颂,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我想喝粥,你去给我买吧。”
徐天颂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你一个人这里不要紧?”
“别担心,我死不了。我不会走的,我得等手术结束呢。”
徐天颂伸手拍了拍阮筝的手,然后起身离开了。他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阮筝就这么木然地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从刚才起就一直维持着呆滞的神情。
这画面有些熟悉,一下子就令徐天颂想起了十七年前的光景。那时候阮剑锋夫妇堕楼身亡了,尸体被拉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他带着阮筝还有弟弟阮笙过来送别。因为他们年纪太小,医院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没让他们看父母最后一眼,只是隔着白布让他们站了一会儿。看完之后阮筝就带弟弟出去了,两个孩子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没哭也没叫,就像两尊木偶。这情形和阮筝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是人世间最悲情的一刻,无论什么样的语言都无法描述那种痛楚,看得人除了叹息再没有别的办法。
徐天颂当时就陪在两个孩子身边,一直等到夏美玲的弟弟过来接走他们。看着他们离开的时候,徐天颂心里在想,怎么也是亲人,只要自己肯给钱,多少不会亏待他们吧。如果早知道会搞成今天这样,他当初真该接他们回来自己养。
可当时的他心境和现在完全不同吧。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自己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孩子对他来说是个累赘,他忙着和人搏命撕杀抢占地盘,忙着赚钱建造自己的青膺王国,哪里有空顾得上两个孩子。更何况在他的心里,和亲人在一起对孩子是最好的。从他自身来说,他是一个父母双亡时没一个亲人愿意接手的孩子,这一直是他一个小小的遗憾。
所以,当时夏美玲的弟弟同意抚养两个孩子的时候,他还曾暗自庆幸过。没想到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做出来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如果把阮筝养在身边……
徐天颂又看了一眼她的身影,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幸好没养在身边,不然现在怎么下得去手?真要对一个从小管你叫叔叔甚至爸爸的女孩子下手,他觉得自己的禽兽指数还需要再修炼几年。
医院外面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徐天颂进去后挑了和上次一样的那款粥,又打包了好几样小吃,顺手又买了点巧克力,然后拎着一大袋东西上了楼。
手术室前的走廊空而长,头顶上一排灯照得亮堂堂,却没什么暖意,只透出几分阴森的感觉来。手术室上面的红灯还亮着,表示手术还在进行中。徐天颂心里略微放松了一点,那女人伤成那样,如果手术很快结束的话,就意味着必死无疑了。既然手术还在继续,就证明还有抢救的希望。
尽管那女人存在的意义不大,但对阮筝来说她却是一个精神象征,可以填补她长期以来对父母极度的渴望。
他想到阮筝,便快步走了过去。但长椅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徐天颂不由皱了皱眉,刚准备摸手机让人去找阮筝,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从他手里将袋子接了过去。
徐天颂一扭头,就看到脸色苍白的阮筝站在那里。她看上去极度虚弱,好像随时要倒下一样。但她又这么顽强地硬撑着,似乎手术一刻不结束,她就一刻不会倒下。
“你刚才去哪了?”
阮筝把手伸给他看:“去洗手了,带着一手血不好吃东西。”
徐天颂伸手去摸她额头:“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阮筝坐了下来,开始拿粥喝了起来。她喝的时候动作不快,很多时候都只是捧着粥碗出神而已。徐天颂就这么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一句话也没多说。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得阮筝手里的粥都快要冷掉了。最终还是她先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你怎么会在香港,怎么会在那里?”
“来办点事情。顺道就想去那家甜品店吃点东西。他家的白糖糕不错,蛋挞也还可以。”
“你也去那里吃过东西?”
“嗯,从前去过一次。那地方离你舅舅家不远。我把你送给他后有一次正好在附近办事,就想过去看看你。我看到你跟两个孩子进了那家店,三个人吃得很开心。我当时就在想,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你看起来那么高兴,在舅舅家应该过得不错。”
“我高兴只是因为那里的东西很好吃。而且我很少去那里,偶尔去一次总是心情很好。”阮筝说到这里,不由想起财嫂说过的话来。徐天颂其实和她一样,也是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但他似乎比自己运气更差,还未懂人事就成了孤儿,更可悲的是没有一个亲人愿意接手他。
像他这样的孩子其实是很容易夭折的,随便遇到点什么事情就没了。但他居然顽强地活了下来,还活得这么精彩,实在很不容易。但精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李默说过,他的身体其实受过很多伤,已经千疮百孔。外表看似坚韧,内里其实已经永久地伤到了。
没有父母的孩子,无论怎么成长,总要比一般人来得辛苦很多。即便是青膺的老总也不例外。
阮筝有点想问他父母的事情,想想还是算了。她又低头喝了几口粥,将话题转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我没怎么看清楚,你看到什么了没?”
“我只看到你被她从甜品店拖走。当时我跟在你们身后,想看看发生了什么。这个女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前一刻还一脸凶相,后一刻却害怕地精神失常起来。当时你们在说什么?你跟她聊到什么了吗?”
“其实我几乎没说话。全是她在冲我吼,说我父亲当年害得他们一家人很惨。她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可能是想让我看看他们现在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是有几个纹身的男人走过,她突然就不对了,很害怕的样子,原本死死攥着我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然后她就跑掉了。后来她就上了马路,出了车祸。我现在脑子乱乱的,那几个男人你见到了吗?可以查一下他们的背景吗?”
“已经查过了。”徐天颂微眯着眼睛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普通的混混,当时不过经过那里,不像是冲着那个女人去的。她从前或许受过什么刺激,对这样的人心存畏惧,猛然间看到可能勾起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所以才会行为失常。”
“是这样吗?”
“你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吃过不少苦。像这样的人家破产时应该会有人上门讨债,很多人会雇黑社会替他们收钱,那些人都喜欢在身上纹点什么。”
阮筝扭头看着徐天颂,像是在琢磨什么,片刻后她问道:“那你身上也有吗?你纹了什么?”
徐天颂从前是香港第一黑帮青膺的老大,照他的理论他应该浑身上下除了小**外全给纹上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徐天颂有些乐了:“我身上有没有纹身你不知道吗?你不是见过吗?我身上除了疤没别的东西。”
“都是从前跟人打打杀杀的时候留下的?”
“没有这些疤就没有现在青膺,我也养不活这么多人。青膺的那些兄弟很多都是跟我一起混起来的,我身上有多少伤他们都知道,都记得。他们拿我当大哥,我也拿他们当亲兄弟。其实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他。我一直想给他指一条明路的。可他不愿意,他这么一条道黑到了底。他的死我不能说全然没有责任,他跳楼的时候如果是我出手,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但我要说的是,在你父母的这件事情上,除了那一下是我的遗憾外,其他任何地方我都没对不起他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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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筝第二天就搭飞机回了S市。
那个女人的手术成功了,但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用医生的话来说,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了。她如今住在加护病房内,每天靠一堆仪器维持基本的身体机能。
阮筝本想留下来等她醒的,但徐天颂说了句很残忍的话:“如果她一辈子不醒,你也要等一辈子吗?”
这正是阮筝最担心的事情。她有些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开口的时候语气却透着无力:“我就想听她说说关于我父母的事情。徐天颂,你说当年在我父母的事情上,你没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来我家里?”
徐天颂就这么站在加护病房的休息室里,居下临下望着阮筝:“我说的话,你会信吗?”
“不信。”
“所以我说了有什么用?这世上总还有知道真相的人活着,你要是想知道,就努力把他们找出来吧。”
他说完这话转身离去,只潇洒地背对着阮筝冲她挥挥手。阮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一时空荡荡的,似乎那个女人一天不醒,她空虚的心就一天填不满似的。
她随便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搭早班飞机回辞西上班。上到一半的时候徐天颂给她发来了邮件,将那个女人的基本资料传了过来。
这女人姓潘,名叫海珠,是个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今年大约四十五岁左右。她年轻的时候家境不错,嫁了个做烟草生意的丈夫,还生了两个女儿。但后来她丈夫的烟草公司出现财务危机,被迫拿去抵债,全家人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她的丈夫似乎因这件事的打击,没多久便去世了。她因为受了刺激人便有些疯癫起来,两个女儿便被社工送去了福利院,辗转被人收养。
这些年潘海珠一直过得很是潦倒,基本靠行乞为生。偶尔也会给人打点短零工,但她总是间歇性发病,所以没一样工作能做得长久。
资料上大致就介绍了这些,随资料附过来的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女人的合影,正是潘海珠和阮筝的母亲夏美玲。照片上的两人都很年轻,有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美丽。朴素大方端庄典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阮筝不由想起了这两人现在的模样。母亲十七年前就死了,现在只不过是一堆骨灰。至于潘海珠也活得不像个人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