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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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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天颂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微颤:“阮筝,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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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筝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想上厕所吗?”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先笑了。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抬眼去看徐天颂。她以为对方一定会跟她一样,说不定还会笑话她想太多。但出乎她的意料,徐天颂此刻的表情异常严肃,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五官似乎都在微微颤动。他紧紧地抿着双唇,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阮筝甚至可以透过他的皮肉听到他口腔里牙齿打颤的声音。而他的额头上已是一片冷汗,顺着脸颊快速地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阮筝边说边去扶他,却被徐天颂略显粗鲁地推开了。

    他咬紧牙关吐出两个字:“出去!”

    阮筝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她又仔细去看徐天颂的脸色,只见他微低着头,眼睛似乎盯着被子上的某个点。他这样子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什么。阮筝顺着他的脸往下看,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双手死死地揪着被子,两只手背上青筋直爆,看起来无比骇人。

    这情景来得太突然,一时令阮筝手足无措。前一刻他们还在谈笑风声,怎么这一刻他就成这样了。阮筝想起了李默的话,觉得徐天颂一定是又发病了,他看起来就一副没好透的样子,情况有反复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她抬手想去摁紧急呼叫铃,没想到她还没出手,徐天颂已经先她一步,一挥手直接砸在了那铃上。他这一下非常用力,几乎要把墙壁都砸出个洞来。阮筝看他这样子心里一下子有了点模糊的想法,但还来不及细想,李默已经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何慕则。他关心地冲徐天颂道:“还好吗?”

    徐天颂勉强抬起头来,满脸冷汗地望着他,艰难地摇了摇头,然后抬手一指门外。何慕则心领神会,拉着阮筝就往外走。

    阮筝不明所以:“他怎么了?”

    李默回头看她一眼,淡定道:“他毒瘾犯了,你看不出来吗?”

    阮筝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意识到心里那点模糊的想法是什么了。是啊,注射了这么大剂量的毒品,只消一次就足够上瘾了。她忘了徐天颂不是受了普通的伤,不是断了胳膊也不是中了子弹,他的身体正被一种化学制剂控制着,这东西能侵蚀人的头脑和心灵,把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彻底的疯子。

    就好像她的父亲阮剑锋,又好像是那个邋遢猥琐的霍明远。这是不是意味着徐天颂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阮筝很想留下帮忙,但何慕则已经拖着她往外走了,边走边劝道:“你还是走吧,你在这里他怎么熬?”

    “我可以在精神上支持他。”

    “算了吧,这东西发作起来人就跟畜牲没什么两样。你就给他留点面子吧,你觉得他这么高大上一个人,会希望你看到他最不受控制、无奈甚至是丑陋的一面吗?你还是让他自己撑过去吧,李默会帮他的。”

    阮筝还想再说几句,就见门口又冲进来几个白大褂。他们手里没拿任何医疗器械,反倒拿了好几卷粗麻绳。

    “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个好心给阮筝解释道:“病人毒瘾发作时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到别人,所以要将他绑起来,固定在床上。”

    是啊,确实得这么干。阮筝觉得自己真是关心则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原来女人的智商就是这么变没的。当你心里存在的爱意越多,你就会变得越来越笨。难怪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全是傻子,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阮筝临出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徐天颂一眼。只见他的病床前已围满了人,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听一声痛苦的低吼,就像受伤的野兽在嘶吼一般。只是这声音极度压抑,是在极力忍耐中承受不住才爆发出来的。

    然后就听到李默在那里厉声吼道:“摁住他,拿块布塞他嘴里……绑紧一点,你们没吃饭吗?”

    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回道:“李主任,他力气太大了,摁不住啊。”

    “摁不住也要摁,谁他妈这会儿给我掉链子,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阮筝觉得这场面实在很惨烈,每个人都很不容易,而最痛苦难熬的自然是徐天颂。她几乎是被何慕则强行拉出病房的。当房门在她面前轰然关上时,阮筝终于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何慕则赶紧出手抱住了她,无奈摇头道:“想做天颂的女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那一天就在这种混乱中悄然度过了。阮筝昏迷后被送入单人病房,睡了一整个白天。一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想起白天徐天颂的样子,心里极度担心。她终于想明白白天在病房门口李默同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说别高兴得太早,现在看来他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徐天颂已经毒品上瘾,只有她当时被他醒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才会想不起这一桩事儿来。像那样的剂量,一针管就足够人深度上瘾了,身体弱一点的人直接死了都有可能。徐天颂现在是捡回了一条小命,但他真的能成功戒掉毒瘾吗?

    阮筝扪心自问,突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一直以来在她的印象里,毒品就是个一旦沾上了就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恐怖东西。如果徐天颂戒毒不成功,以他的财力终身吸毒也没什么,但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会变得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整天只围着白粉转,他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并且过不了几年就会因中毒太深而一命呜呼。

    吸毒这东西,真的就是慢性自杀。它不仅会在意志上摧毁一个人,更会从**上彻底消灭一个人。阮筝想像一下,如果有一天徐天颂成了霍明远那个样子,自己要如何面对他?

    一想到这里,阮筝整个人就觉得乱糟糟的。她已经睡不着了,虽然天还没亮,但她也足够清醒。她披衣下床,踩着拖鞋借着走廊里的灯光一路往上走,找了一大圈后终于找到了徐天颂的病房。

    这个时候的医院非常安静,她一路过来几乎没碰到人。但出乎她的意料,徐天颂的病房门口却坐着一个人。他听到阮筝的拖鞋声后抬起头来,有点意外地望着她。

    阮筝也很意外,都这个点了,何慕则竟然还在医院里守着。说起来徐天颂这个人人缘其实不错,有像何慕则这样温润如玉的朋友,也有像李默这样脾气火爆的,还有像郑楚滨这样沉稳大气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他们和他都是生死之交。听说这次的医生团里不少人都是郑楚滨靠关系找来的,他家里有红色背景,比较容易接触到那样的高人。

    甚至是庄严都对徐天颂有着特殊的感情。为了他庄严甚至放弃了杀死自己的计划。种种迹象表明,做徐天颂的朋友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阮筝走过去在何慕则身边坐下,问他道:“你不进去吗?”休息室里好歹有沙发,这里却只有冷板凳。

    何慕则眼睛望着地上的光影,突然开口道:“阮筝,对不起。”

    阮筝吓了一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何慕则赶紧又补了一句:“天颂他暂时没事儿了。我指的不是他,是十七年前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当年我也参与其中,很抱歉让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其实我跟天颂都是幼年失怙的人,所以我们特别不希望看到小孩子自小失去父母。可没想到你跟你弟弟成了我们一手造成的两个悲剧。这件事情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个歉,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没关系。”阮筝微微摇摇头,“庄严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当年我父亲贪污了青膺一大笔钱,拿来吸毒和贩毒,还拖了很多兄弟和他一起抽,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后来徐天颂发现了这件事情,逼得他走投无路,到处东躲西藏。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我清楚地记得父母出事前的几个月,我们确实一直在搬家。父亲似乎总是很害怕,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点风吹草动就拉着我们跑,有时候甚至自己先跑,等到风声过了才回来接我们和妈妈。”

    “呵,被毒品控制的人就是这样,心里已经没有亲情可言了。”

    阮筝眼神一黯:“是啊,听了庄严的话我也觉得相当讽刺。我一直以为出事那天爸爸回家来是来带我们一起逃跑的。没想到他居然把我和弟弟还有妈妈悄悄卖给了东南亚的毒贩子,好换一点跑路钱。他明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子的,知道他们把我们买回去会怎么对待我们。妈妈那时候还年轻,一定会被他们强迫着当妓/女。而我和弟弟呢,小小年纪就要帮他们做工,长大后或许也逃不开被糟蹋的命运。真没想到我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人,或者应该这么说,毒品已经彻底改变了他,我的父亲一早就死了,当时的那个人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庄严有没有说,那一天天颂带人去你家是为了什么?”

    “说了。他说徐天颂是为了救我们母子三人。他要带我们走,以防我们被卖给毒贩子。他说我爸爸当时情绪那么激动不是因为老婆孩子要让人抢走了,而是因为他已经收了人家一笔钱了,如果交不出人的话,那些毒贩子也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寻死不是因为保护不了家人,而是走投无路了。”

       说到这里,阮筝停顿了一下,然后她微抬眼皮,转头去看何暮则:“庄严还说,有件事情连你和徐天颂都不知道,其实我爸爸不是堕楼死亡的,他是被人谋杀的。” 
 
☆、背叛者

  何慕则一向淡定冷静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类似“震惊”的表情。

    他们两人角色转换得都很快;原本一颗心全都拴在里边的徐天颂身上;这会儿同时将他抛到了脑后,开始专注到庄严说的那番话上。

    何慕则还没听结果;先咂嘴评价道:“庄严那小子平时嘴挺牢的,跟我们都不多话。没想到会跟你说这么多。”

    “有点酸。”阮筝微笑着评价,随即话锋一转,“这件事情涉及到我爸爸的死因,他当然只能跟我一个人说。他说他父亲当年也是青膺的人,和我父亲关系不错。所以我爸爸吸毒贩毒的时候就把他爸爸给拖下了水。是我爸教会他爸爸吸的毒,把他们家闹得一败涂地。庄严提起我爸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

    其实现在细细想想,恨她父亲的人岂止庄严一个。那个和她母亲曾是好友的疯女人潘海珠,一提起她父亲的名字也是面目狰狞,简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才解恨。这么多事实摆在面前,让阮筝不能再自欺欺人,将父亲归到“好人”这一类别里去了。事实上,光她自己所见的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何慕则坐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两手交叉搁在腿上,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地面:“庄严的事情我从前也知道一点,他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青膺人,但他父亲是。他们家破产之后他父亲自杀母亲远嫁,把他一个人扔给了爷爷。后来爷爷去世后天颂做主,替当时只有十岁的他找了一对不错的养父养母。因为这个他一直很感激天颂,也才有机会年纪轻轻就进青膺来工作。当然关系是一方面,他本身的能力也很不错。不过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说过。况且当时我就在现场,实在看不出你父亲有什么被谋杀的迹象。”

    难道说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在他和徐天颂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还记得当时徐天颂让人去把我爸妈拉下阳台吗?”

    何慕则点头,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是那些人合谋推他下去的。按庄严的说法他们当时只想推我爸爸下楼,但我爸爸情急之下扯上了我妈,所以两个人一起掉下去了。”

    “那些人!他们为什么……”何慕则到底还是个聪明人,短暂的震惊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当时阮剑锋的事情在青膺闹得很大,很多人都被他拖下了水,那时候的青膺简直快成半个毒窟了。

    事情发生后他和徐天颂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这些人引上正途。很多人都成功戒除了毒瘾,被安排到特殊部门去工作。他们不能太过于接触社会,必须在有人监护和关爱的条件下正常生活。关键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嗅到任何关于毒品的信息。所以他们是相对不自由的,但这已经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条件了。

    想到这些人何慕则就会想到现在正躺在里面的徐天颂。以他对他的了解,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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