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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刚刚才续过医疗费吗?”
“就你续的那些费用啊,早用完了!用的都是好药,护理费房间费哪里都是钱啊,后勤处现在让催费呢!”一个小护士帮着腔说。
“赶紧交钱去吧,伤得这么厉害,不好好用药是治不好的!看伤这事可是耽误不起的,剩下的钱都不够明天的药费了,你们是怎么当家长的?!”
“赶紧缴费去啊,再不缴费就给你们停药了啊,以为医院是慈善机构吗,再不交钱就去办出院吧!看是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
“现在就去缴费!赶紧的,你们谁去交啊?!”
小护士们一个比一个厉害,你一言我一语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凌迟着邱伟爸,老头儿愣怔了一下,红了脸,低下头,一声不吭。
原来如此啊,丽丽心里慢慢明白起来,一定是邱伟爸去找护士换药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护士长姐姐带着护士妹妹们为自己打抱不平来了!丽丽感激的看着热心肠的护士姐妹们,心下也安定起来,看今天老头儿如何应对。丽丽爸妈不再说话,他们把视线投向丽丽,丽丽看看窗外再把目光收回,她躺回到床上裹好被子微眯着眼,和护士姐妹们一起把目光投向邱家老头儿。
等啊等啊,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却好像经历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丽丽刚刚被暖了一暖的心慢慢变凉,老头儿扛住了众人注目的压力,铁了心似的一言不发。他低着头看着地下自己的脚尖,慢慢的居然连脸也不红了,神色安详并且无辜,好像没事人一样。
“没听见吗?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交费啊?!”护士长不耐烦地重复问道。
老头儿依然无声无息,又停顿了片刻,丽丽爸爸回复了一句:“好好,待会儿就去。”
护士姐妹们于是拂袖而去,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沉寂的气氛。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点滴瓶里的液体啪嗒、啪嗒地往下滴个不停,每一滴仿佛都敲打在丽丽的心上。水滴石穿,绳锯木断,难道这一家子待人就真的没有一点真心吗?丽丽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邱伟爸,她的眼神坦白而温和,没有一点愤怒和指责,只有发自内心的信任、鼓励和依赖——老头儿这么远跑来,又说得那么好做得那么好,护士都找上门来了,他总不至于连一句话都没有吧?
老头儿不说话,他回避着丽丽的目光,一边叹气,一边哆嗦着双手在衣襟上摸来摸去,深蓝色的羽绒服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老头儿的手掀起衣襟,揣进衣服的暗兜里,又拿出来,拿出来了,又揣进去,几进几出,却仍然是两手空空,丽丽的心情随之起伏,希冀与失望的涟漪互相交替反复出现残酷斗争着,最终希冀毫无悬念地败了下风,心情也继而变成一池绝望的死水再也掀不起半点微澜。忽然,老头儿痛下决心似的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几近仓皇的对着丽丽爸妈说: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嘞,家里还一摊子事儿嘞,回去晚了就赶不上车了!”转身逃也似地往门口奔去。
“爸,再坐一会儿嘛,这就走啦,你不等你儿子回来见个面再走吗?”丽丽在背后弱弱地挽留着,老头儿连头都不回一下,拉开门就不见了踪影。
丽丽爸爸苦笑了一声,走到门口往外看看,掩住了敞开着的门,摇摇头说:“跑得真快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这一家子到底是不是人啊?!”丽丽妈妈忍不住出声抱怨道,“我女儿的命为啥就这么苦啊,遇到这样一家子冷血动物?!刚才还说得像模像样的,一催医药费就跑了!不是我计较,他家孩子伤了人,这医药费难道他们不该拿吗?亏他也算个知识分子,翻脸跟翻书一样快,这样黑心肠没廉耻不要鼻子的事儿怎么做得出来啊?!”
丽丽爸爸只是叹气,他说:“现在知道了比以后知道了好!”
“别抱怨了妈妈,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的,我都不生气了呢,看来等他们良心发现真是难了,干脆让他们暴露得再彻底一些吧,等出了院再说,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丽丽劝着妈妈消消气,忽然发现点滴瓶里的药水快没了:
“水快下完了呀,赶紧去叫护士拔针吧妈妈!”
丽丽妈妈赶紧走到门口叫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护士应声飞快地跑过来,“再稍等一会儿,等瓶子里药水下尽了再拔,”她在床边上坐下来说,“这个营养脑部的药很贵,浪费了挺可惜的。”
丽丽就冲她笑了一笑,瓶子里的药又下了一小会儿。
“这老头儿脸皮真厚,还真能忍住不说话啊,”小护士一边给丽丽拔针一边感慨:
“护士长说啦,家庭暴力在我们外科也不是没有过,可是像你家这样的还真不多见。一时失手打了的一家子,都是主动缴费照顾的,要是真不打算过了的,就干脆不露面了,像这样又不离开又不正经管的可算什么呢?就是因为看不惯,我们几个才来催催款想着给他们点压力的,没成想这老爷子的道行这么深,硬是连话都不接——对了,最后你们怎么说了啊?”
“说啥呀说,那不是一句话没有,起来就走了吗?”丽丽苦笑着说,“让人家再坐一会儿,吓得头都不敢回呢。”
“就这么走了?”小护士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就应该把他扣在这里,不掏钱不让走!别说是亲戚了,就是伤了别人也得主动应承一下呀!他们是不是又有别的啥想法啦,那也得好合好散啊,看着穿衣打扮还怪入流的,真是想不到啊——”
“不让他走又能怎么样,那摆明了是个老赖,他不出钱,你还能不看病?跟他生不起那气,自己先看着吧,他不就是觉得他不管也有人管嘛。”丽丽妈妈自宽自解地说。
“也是啊,咱们看病要紧,别影响了恢复。不值得往心里去啊,这事儿,碰上了就按碰上的来,等病好了,再和他们好好算账!姐姐你有孩子吗,要没孩子的话,还不如利索点儿跟他分手呢,大家都说,这号人,这号家庭,迟早都是靠不住的!”小护士麻利地给丽丽手上贴好胶布,风风火火地走了。
五十、好朋友的私房话
连着用了几天的药,丽丽的伤情在慢慢的好转中,心情也慢慢的平复起来,对一些人和一些事也看得更透了一些。好朋友听说这事之后来看她,直埋怨她不该不听警察弟弟的话:“为什么要单独和他见面?难道弟弟的话你都没有听进去吗?”
“唉,光天化日的又是在公共场合,身边都是人啊,谁想到他会忽然就撒起野来了呢?”;丽丽也很懊恼,“看来还是低估了他人性中恶的一面啊。”
“真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主要是我们平时接触的人都太文明了吧,你公公也是的,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先推卸责任接着临场脱逃呢?他真的一分钱医药费都没出吗?”
“那还有假,护士来帮着催款呢,人家硬是一口气不吭,本来说的冠冕堂皇的一面人情,忽然站起来就跑了,我跟人家说着话,人家头都不回呢,”丽丽现在把这个当成笑话来说,她已经彻底看开了。
“那邱伟呢?”
“一样一样的,一毛不拔。”
“天哪天哪,这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你婆家别的人有没有来看过你呢?”好朋友惊奇的瞪圆了眼睛。
“没有。”丽丽苦笑着说。
“我可告诉你啊,他们家这根本就不是对待媳妇的态度,他们把你当成什么了啊,就是外人被自己打伤了也不应该这样无动于衷呢。丽丽,我觉得吧,邱伟他家压根就是准备逼你离婚了,要不怎么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呢?不过恐怕他们不知道你也早想离了吧,要么就是他们觉出你想离婚了,所以才这么绝情的。可是再绝情,也应该好聚好散的,你又没有什么对不住他们的地方,都是他家人乱搅和才没法过的呀,他根本不应该这样出手伤人。”
“和这种人讲不出什么来的,他们压根不是讲道理的人。”
“不如这样,丽丽你出了院就去派出所报案,先给这小子拘留几天再说,看他家里人还不露面?伤了人还那么逍遥,别做梦吧!”好朋友积极地给丽丽出着主意。
“这样他的前途不就毁了吗?”丽丽忽然不忍心起来。
“他都对你这样了,反正你跟着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家人就是典型的损人利己要世界绕着他们转,你能受得了吗你?不管是谁家的女儿给他家做媳妇都没好下场的!早晚也是分,他前途不前途的关你啥事儿?他都这样毁你了,你还要替他们着想?你不会是想以德抱怨吧,大傻子?”
“这样行吗,会不会太过了一点啊?我想想啊——”丽丽迟疑地思忖着。
“也不是真要拘留他,这不是想个辙治治他吗,咱这边一报案,他不就得求咱撤诉吗,那医疗费啊啥的,他不就乖乖掏出来啦?他家里人能不管你,还能眼看着他儿子被拘留啊,真是的,你不会是脑子真被那家伙打坏了吧?”好友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现在只求脱身就好,也跟他生不起气丢不起人了,出了院就赶紧离了一了百了。”
“我说你的伶俐劲儿都哪去了啊,你都跟他说了几次了他倒是愿意离啊,愿意离的话你们不早离了吗?你不趁着这个机会报案拿证据,出了院他会顺顺当当跟你离婚吗?不叫你再脱一层皮才怪呢!你非得这么办才行,这个叫一举两得,不然你就窝囊着去吧!”
“你说的倒也是个办法,不瞒你说,现阶段我还真的是有点糊涂,一想事儿就头疼,思路什么的都不清晰,我都怕我会落个什么后遗症呢,”丽丽感慨地说,“倒是你的小脑瓜现在比我好使多了,从哪里想出这么多好办法的,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呀,”好友挠挠头,花枝招展地笑了,“告诉你个秘密,这都是我弟弟告诉我的,我不是把这事儿都给他说了吗,他说让我来告诉你的。你的头医生不是说没事吗,那就肯定没有问题,别瞎操心吓唬自己啦,我还等着你快点好了我们再一起开开心心的逛街唱歌旅游享受生活去呢,啊?”
两个姑娘互相比划着取笑着对方,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团,生活就是这样的一团乱麻,慢慢的理出了头绪,就看出了希望和曙光。这一刻和好友自由自在嬉闹的时光,让丽丽淡忘了现实世界的众多烦恼。没错,尽管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很倒霉,但是一切最终都会过去的,一切最终也都会好起来的。
“丽丽啊,你看今天天气多好,不如和娟子到外面花园走走?我们丽丽啊,这几天都没有下过住院部的楼了——”丽丽妈妈从楼下上来,笑吟吟地对两个丫头说。
“好!”娟子一跃而起,拉着丽丽道:“放风了放风了,放心吧阿姨,我会照顾好丽丽的!”
“戴上帽子,围好围巾!还有手套!”丽丽妈妈忙着给丽丽包装得严严实实的,两个人雀跃地下了楼,走到住院部附设的小花园里去了,找了一张长椅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天气很好,没有往日那逼人的寒风,太阳和煦的照着大地,也照耀着她关怀下的每一个人。天空蔚蓝蔚蓝的,间或有几朵形态各异的白云飘过。杨树的叶子落了,槐树的叶子也落了,葡萄架上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草坪也变得萎黄,但是黄杨树和万年青的叶子还是绿油油的,大叶女贞在微风中哗啦哗啦地拍着巴掌,几棵雪松在花园的角落里骄傲的挺立着,为这冬日凋敝的花园平添几分生机与威仪。人们在石子铺成的小径上散步,一个姑娘推着轮椅上的老太太慢慢的走着,变得萎黄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人们或者谈笑风生,或者干脆闭上眼睛晒太阳,享受这个季节里难得的日光。
“你觉不觉得这里这一刻很安静很美好?来这里的人们,一定都有病患或者有病患的亲人,可是你看他们多么安详,多么懂得享受生命——”娟子把手搭在丽丽的肩膀上,煞有介事地说,“忘记那些不开心的往事,把握眼前能抓住的美好,选择所能选的最佳状态,这一刻,我们都是幸福的人,你说是吗?”
“病人之所以来医院,是因为有求生存的欲望,治好了身上的病,才能轻装前进没有后顾之忧,切除了身上的肿瘤,才能恢复健康生命体征对吧?”丽丽忍住笑,严肃地回应着她。
“肿瘤切除无非有两个后果,一个是更好的生,另一个就是死,手术失败也好,疗效不好也罢,总之都好过被动的等待死亡,没听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必要时,壮士断腕的勇气还是不能少啊。”娟子进一步补充道。
两个嘻嘻哈哈的小姐妹忽然变得深沉起来,仿佛在说着书本里深奥的台词。的确,生活就是一本字里行间意蕴深远的长卷,要想读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们,即使自以为大彻大悟了的时刻,在人生这个大舞台上也难保不是稚龄学步,蹒跚行走而已呢。
和娟子分了手回到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