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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了会儿,觉得自己挺爱生病的,暖暖倒是身体很好。
她探头,手拍了拍副驾驶座上的季成阳,忽然发现他是闭着眼睛的。纪忆怕吵醒他,又把手悄悄收回来,却被他忽然握住了手腕:“怎么了?饿了?渴了?”
她窘了,摇头:“没有。”
季成阳放开她:“还是想上厕所?”
她更窘了,猛摇头:“不是。”
“难受?头昏?喘不过气?”
“……”纪忆笛声说,“没有,就想问你身体好不好。”
然后就惹出了这一串提问。
季成阳显然没有认真听刚才司机的话,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目光忽然就有了些变化,她没来得及看到眼睛里,就听见暖暖忽然大声问了一句:“怎么没信号了?”司机忙解释说,这里毕竟不是成都,信号断断续续很正常,而且马上就进山区了,信号会更差。
暖暖脸色有变,她只想一边玩,一边还可以和班长打打电话,发发短信。
没想到希望彻底破碎了。
到晚上睡觉时,暖暖已经扛不住,在床上翻了个身。
纪忆睡得半梦半醒,被她吵醒。
“明天据说要去小叔一个亲戚家,后天才能到稻城,我不行啊,受不了这么多天联系不到徐青。”
“你就当给班长省钱了,”纪忆打了个哈欠,轻声说,“这么发短信打电话,他就是打两份工都不够啊。”暖暖觉得冷,把脚伸到纪忆的棉被里,直接放到她大腿之间。
纪忆冻得龇牙咧嘴,用手给她搓了搓脚:“你脚好冰啊。”
“我怎么办呢,想他啊,”暖暖继续说着,“手机都是我私房钱送给他的,好不容易他要了,还说以后攒够钱还我……手机费他根本不要我给。”
性别为男的人,应该都不会好意思要的。
她想着想着,又要睡着了。
暖暖再次唤醒她,忽然说:“西西……后天你生日,你和我小叔单独过好不好?”
“啊?”她没懂。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去亚丁可惜了,”暖暖自说自话,安排着,“我明天就装高原反应,好不好?你要帮我撒谎,说我一晚上都难受。”
“医生能检查出来吧?”虽然这位大小姐装病成精了都。
“他能检查出什么,”暖暖胸有成竹,“我就说我难受,他们不敢不送我回成都。”
“其实也不是全都没信号,有时候就有啊。”
“我要时时刻刻都有啊,西西——”暖暖真心相思成灾了。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要啊,你去过生日,我告诉你,那里特别特别美,”暖暖回忆小叔说的话,“雪山环抱,雪山下就是村庄,温暖如春,还有各种动物……”
“野羊,鹿,还有藏马鸡……”纪忆接话,“还有古寺。”
这些都是司机在车上说过的,说得她特别心痒。
结果她头一次战胜了自己理智,真的就在第二天睡醒时,在暖暖成功蒙混过去,被单独送回成都时留了下来。
“你真的不回去?”季成阳用手摸着暖暖的额头,也不太能判断出她是不是真的开始有了高原反应,回头又去问纪忆。
坚持住,坚持住就能看到雪山、草原、红叶、溪流了……
纪忆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季成阳竟然就如此答应了。
他在继续行驶的汽车上,还在思索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的,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接下又是海拔不断升高的路程,出了什么事实在不好交代……但看纪忆鼻子贴着窗,不停看窗外的惊喜表情,他忽然就释然了。
反正有随行的医生,总不会有太大麻烦。
路越来越难走,都是盘山的公路。
司机一边开着还一边说:“我听说那里在申请什么世界自然遗产呢,说不定十年后啊,这里就成名胜了,到时候路肯定会好很多。”
纪忆本以为会看到一直听说的藏族房子,季成阳却告诉她,今晚去的地方并非是稻城。纪忆这才想起来,暖暖说过,今晚会到他一个亲戚家。
听上去暖暖也不知道这个亲戚,那应该就是季成阳妈妈那边的人吧?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终于进了一个不大的小镇。
车沿着老街开进去,路是各种长条石板拼接而成的,有些稍许的颠簸,她隔着窗户看过来,红色的木门和墙,还有荡来荡去的灯笼。等车转过几个弯,已经开到了土路上,再开下去就是河沟和大片的杂草丛了。
最后停下来,司机问季成阳,是不是这里时,他竟然意外地没有立刻回答。
纪忆下车,跟着季成阳先走进了院子的大门,刚才迈进去,忽然就有“汪汪汪”的犬吠。天啊……她看着面前特别高大的一只黑狗,腿顿时就软了。
季成阳一伸手,就把她护到了身后。
“小黑!”有个老婆婆的声音在制止那只狗,然后人就也掀开棉门帘子,走了出来。
老婆婆看到季成阳一行人,先是愣了愣神,再仔细去看季成阳,忽然就眼睛明显睁大了,甚至还能看她眼角有泪要涌出来……“阳阳,是阳阳吗……”
季成阳应了一声,叫了声“姨婆”。
姨婆腿脚有些不利索,还是快着步子走过来,不断去看季成阳,在几句激动的追问后,终于视线落在了纪忆身上:“这是……他们家的孩子?”
“不是。”季成阳否认。
姨婆摸摸纪忆的脸,她很听话,没有躲。
其实她刚才想过,是不是该有别的称呼,毕竟自己是要叫季成阳小叔的……可是小叔的姨婆应该叫什么呢,她真的不知道。
于是就小声,跟着季成阳也叫了声姨婆。
“这是季家给你找的小媳妇?”
……
虽然姨婆说的话口音很奇怪,但她还是听懂这句了,瞬间就懵了。
季成阳也是一怔,忽然就笑了:“不是,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姨婆疑惑,那怎么跟着叫我姨婆呢?
不过她也没有追问,忙将一行人都让到了屋子里。开车的司机和兵都是四川人,聊了两句就熟悉了,季成阳似乎是听得懂他们的方言,但也不太会说了,就在一旁烤火。
后来晚上就来了很多的人,季成阳怕她不习惯,就让她在里屋坐着看电视。
没有多少台,纪忆拨了会遥控器就觉得没意思了,索性把书包里的卷子都拿出来,铺满了床,季成阳到快要睡觉时候走进来,就看着她在黄色的灯光下,握着笔,牙齿还咬着透明的笔帽,似乎被题难倒了。
还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又瘦,缩着趴在卷子堆里,只是一小团。
影子更是细小。
“不会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
“嗯。”她有些期盼地把卷子推给他,指了指一个题目。
他看了眼题目,声音平淡地说:“y≤0或y≥4。”
“……没有解题步骤,是零分。”
“为什么?”季成阳接过她的笔,在她的草稿本上开始写解题步骤。
写得很潦草,只能大概把能想到的写出来。
“不知道……我以前就因为没有步骤拿过零分,答案对也没有用,”纪忆也很苦闷,看着他写得东西,大概懂了意思,可是还要自己去添加很多,“跳过步骤……也会扣分。”
季成阳顿了顿,又好脾气地重新写了一遍,详细了多。
“还要写……很多文字,不光是公式……”
“比如?”他是真的忘记了高中时代需要怎么去解题。
“比如,”她认真告诉他,“最后这句,你不能写‘C纵取值y≤0或y≥4’,要写‘C的纵坐标取值范围是……y≤0或y≥4’。”
……
他终于无奈地微微笑起来:“是不是我到你们班,也会被老师叫走罚站?”
“……估计是。”纪忆实话实说。
她等了他一晚上,都没好意思问他厕所在哪里,这时候聊了半天,终于觉得自己一定必须要去厕所了,才特别不好意思地问他:“你知道……姨婆家的厕所在哪里吗?”
季成阳又是一怔,想起她自从到了这里都没去厕所……
估计小孩子忍坏了吧?
他有些内疚,带着她走出去。水泥台上空有一根绳子,上边悬着一个黄色灯泡,照亮了大半院子,狗也被栓了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指了指院子角落的砖墙小屋:“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那里啊?
纪忆走过去,灯光越来越暗,她顺着小路走到砖墙前,已经暗的只剩下月光。
里边黑漆漆的,没有门。
好可怕。
可是季成阳在身后看着自己呢。
纪忆终于在巨大的“我不能添麻烦我不能丢人”的信念下走了进去,真的是农村的老式厕所,她匆匆入,又匆匆跑出来,竟然发现连院子里的灯光都没有了,而且院子里没有任何人影了。就这么一眼,手脚都凉了。
季成阳呢?
小季叔叔呢……
太可怕了,怎么和鬼片一样,老旧的院子,还有狗轻吠的声音。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西西?”有声音在大门口叫她,人影走过来。
纪忆猛转过身发现是他,立刻就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深深埋在他黑色的羊绒衫上,吓得手脚都软了:“你去哪儿了……”
10、第九章 你在我身边(1)
她这一瞬间,只觉得他是真实的,可以依靠的。
对黑暗的恐惧都一扫而空,只有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混杂烟的味道。
她感觉他蹲了下来。
他用手臂抱了抱纪忆,然后放开,低声说:“抱歉西西,我出去抽烟了。”
“没关系……”纪忆被他的一双眼睛看着,忽然就觉得比黑暗还要可怕,立刻低头,退了两步,硬着头皮走回到屋子里。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看他。
后来姨婆知道她被吓到了,才愧疚说自己是看着季成阳出了大门,想要省电,就关掉了水泥台上照亮的灯。姨婆说着,还去摸纪忆的头发:“十四岁,大姑娘啦,怎么还怕黑?”
纪忆特别不好意思,脱了鞋,上床和姨婆睡在了一起。
那些随车的司机和两个兵都被安排睡在了邻居家,只有季成阳带着纪忆住在姨婆这里,三个人睡得一个房间,纪忆和姨婆睡在床上。而季成阳就盖着曾棉被,睡在长形的老旧木板沙发上。
他离火炉近,半夜她迷糊醒来,看到姨婆打开灯,去给他掖好被角。
纪忆坐起来,疑惑看姨婆。
姨婆笑笑,轻声说:“怕被子烧到火。”
她轻颔首。
姨婆随手把季成阳的羽绒服拎走,又拿了针线盒。
“干活,刮破的。”姨婆知道她不太听得懂,尽量说得简单。纪忆去看他的羽绒服,果然在左边口袋下,被刮开了一个口子。还好羽绒服里边还有一层,只不过这么破着也实在难看。姨婆对着灯,屡次穿针都费劲。
“我帮你吧,姨婆。”纪忆小声说。
“好娃。”姨婆笑咪咪,把银色的针和黑色的线都交给她。
甚至到最后,开始教她如何缝口子。
于是,那晚季成阳半夜醒来,睁开眼却发现灯是开着的。他用右手臂挡在眼上,适应着灯光去看床上的两个人,本是想问问纪忆需要不需要再去厕所,却看到小姑娘拿着自己的羽绒服,在认认真真地缝着……
很多年后,他在震耳欲聋的炮火中,躺在混杂鲜血的土地上,面对死亡召唤的时候,看到的并非是天使或恶魔,而是2000年冬天的这个夜晚。这个深冬,纪忆在小山镇里,在这个只能靠火炉取暖的房间里,是如何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针一线缝着自己的衣服。
那是……
他的小姑娘,和他的祖国。
第二天快要离开时,姨婆家来了一个叫阿亮的男孩子。
男孩子有些腼腆,看起来比纪忆大两三岁的样子。
那个男孩子是慕名而来的,他低声和季成阳说了几句话,他说,他想离开这里,而且不止自己离开,还要带着镇上的人一起在外面过体面的生活。姨婆笑了,来给季成阳送行的镇长也笑了,戳着男孩子的额头,说小孩子脑子笨、成绩不好就算了,还喜欢做大梦。镇长还说,以后多赚钱娶媳妇才是要紧的。
这个镇有3000多人,已经算是当地大镇。
3000多人,还不及附中那个小小校园里的人数。
知识改变命运,可没有知识……
纪忆伸手在炉子上烤火,想不到,这个小哥哥除了打工,还能怎么走出去。
可是只凭着打工……真的能达成愿望吗?
季成阳伸出手,把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前,非常清晰地告诉他:“敢于背负自己理想的人,才能有机会成为别人理想中的人。”
男孩子听着这句话,眼睛亮亮的,可过了会儿又有些羞愧:“……我只想能改变自己,改变身边兄弟的命运,想多赚钱,想过比别人好的生活。”
他笑,毫不吝啬地鼓励男孩子:“这没有错。”
她想着他的话。
等到两个人上车了,才轻声问他:“为什么,你不让他的理想更伟大呢?”
这才是他们从小受的标准教育。
她看着车旁来送行的姨婆、镇长和阿亮,竟然有些舍不得教自己用针线的姨婆。
他也看着窗外,却在回答她的问题:“你不能要求一个人饿着肚子的人,去无私奉献,对吗?不是只有拯救世界才能被叫做‘理想’”
她思考着,轻轻嗯了声。
忽然就看见他用手指随手摸了摸左边口袋下,那是她昨夜刚才缝好的破洞。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