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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曲奕
时间:2000年9月28日
内容:看日期,有没有闪到眼睛,哈哈哈哈,我趁教授不在的时候用了。小维拉,有没有很羡慕哥哥有没有很想哥哥?啧啧,对了,那啥,你快劝劝你家那口子,跟玩儿命似的训练,腹肌都练出来了。不行不行,在他赶超我之前你得制止了。
发件人:曲奕
时间:2000年10月5日
内容:你男人怎么回事?今天很反常啊,阅兵结束了兄弟们挺开心去喝酒,但也不是他那个喝法,喝高了还给我们唱《怀念战友》,老子又没牺牲,他怀念老子干嘛?
发件人:江洛
时间:2000年10月15日
内容:看到了就让回回给我回邮件,看好她,别在让她拿我笔记本看片儿!
发件人:苏子慕
时间:2000年10月28日
内容:上星期试镜,女三,爷爷不让。
附件:定妆照。
维拉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回家。
“喂,李妈吗?吃饭了吗?嗯,吃了。我很好。爷爷在家吗?让爷爷听电话。爷爷。嗯,子慕是同我说了。对,我们家的身份地位我懂。嗯,您说的很对。可是,您有没有试过,不管再怎么艰难,也要竭尽全力坚持自己的梦想。”
怎么会没有?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却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十五岁就上了战场,至此,戎马一生。
看着那么破碎的河山,他小时候就经常同自己的母亲说,我要跟着共党打江山,我要当将军。那时候村子里的人都拿他的梦想当做笑话,见了他也不忘打趣几句。说道后来便不说了,因为梦想不容那样侮辱,更因为梦想不能只挂在嘴边。
打到他们这的时候,他在晚上悄悄收拾了行李,给家里打了一张条子,从此便跟着部队了。
那是一生都不会忘怀的豪情壮志,他并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值得靠着比别人多一分的灵敏和一股韧劲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在战场上的时候,炸弹在耳边爆炸,差点这辈子都聋了,同行的战友被炸飞了一条腿,还是他把他扛回来的。无数次的与死神擦肩而过,却又奇迹般的生还。或许凭的就是这一分运气,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
后来在打越南的时候,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荣归故里的时候,家族的许多人早已不知所踪,可能是在淮海战役中举家迁移了,可能是死在了那样战火纷飞的年代,来不及见他们最后一面,甚至没有机会把那些军功章一个一个摆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他做到了。
最有意义的温暖和掌声都没有了,遗憾肯定有,但是如果当初没有参军,他必将是悔恨的。
或许是听人喊英雄喊多了,身上的荣光太刺眼,看不到一些最简单的东西了。
想到这,不由得摇头叹自己老了,竟然用当年把自己都框不住的条约来要求孙女。
她长大了,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大上一岁,自己这样固执,为的又是哪般?
说服了爷爷,她就给子慕回了邮件。
她那么清楚的记得子慕跟她说起梦想时闪亮的眼睛,她有那么美好的憧憬,她离梦想不过是临门一脚。
你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所以我怎么忍心看着你皱眉?
子慕,一直忘了告诉你,你笑起来像阳光。
给曲奕的回信,却是写了许久,然后backspace,一切归零。
心里是有些安慰的,你那么想念我。
你过得好我开心,你过得不好我也开心。
这就是你爱过我的证据。
大姐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小八在电脑前傻兮兮地笑着,看见大姐进来了,笑着看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电脑上,她说大姐,我好开心。
大姐揉她的脑袋,把头发都揉乱了,“什么事情,我还没见你这么笑过。”
维拉给她指了指刚刚被她设成桌面的子慕,“你看里面那个穿古装的姑娘,那是我妹妹来着,长得好看吧。”
大姐把手中的饭菜放维拉桌面上,然后探头了——“这不是你吗?你该不是拿你艺术照唬我夸你吧?个坏孩子,都跟小七学的。”
“不是不是,真是我妹妹。”
大姐不理她,往她床上一倒,“看那清冷的气质,像你。”
维拉静静地看着子慕,笑了,“我妹妹演什么像什么。”说着对回回挥了手,“你来,吃饭了。”
“还有十分钟,你先吃,你先吃。”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摁了暂停,“我要牛肉和排骨。”
维拉走过去,拧她腮帮子,“刚刚大姐出去的时候又不说,现在嚷嚷什么,过来,不然待会茄子都没你的。”
回回看着她,委委屈屈地跟过去了。
挪饭盒的时候看到了维拉电脑桌面,拍桌子,“阿紫啊。”
“为什么不是我?”
回回奇怪地看着她,“她就是她啊,为什么是你呢?”
维拉笑了,闪闪熠熠的。谁说回回不大能认人的,你看看,啧啧。
大姐说,“刚刚我去食堂的时候遇到乔时了,他还跟我问了你。”
“哦。”
大姐好像有些不高兴了,“你和小七的饭钱还是他给付的,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就别吊着人家了。”
一阵难堪的沉默。
许久维拉才轻声说,“大姐,我懂的。”
回回低声问他乔时是谁,维拉回了她之后,就听到回回说,“是乔时缠的我们阿朱,大姐你说话要公平。”
大姐眉头一挑,“谁是谁非我们心里有数得很。”维拉看回回就要站起来跟她理论,赶忙拉住了她,“对了,江洛说要你给他发邮件。”
“哦。”回回点点头,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挑菜,“江洛不是跟那个顾什么什么在隔壁校区了吗?”
维拉黑线,“在三院的是顾容与和曲奕,江洛是去了牛津的那个,就是送你本本的那个啊。”看来江洛,任重道远啊。
维拉远目,却是在看大姐。
“原来是这样呀。”回回夹了块牛肉,“你说,有事没事取那么复杂的名字做什么。”
维拉看回孩子眼睛,“我叫什么?”
“阿朱啊。”
“全名。”
回回沉默了很久,扭头看小六。
维拉绷着脸,双手把回回脸扭了回来,“回回。”
“啊?”
“把我的鸡腿还回来,还有刚刚挖走的几块鱼。”
“……”
这孩子,真的不适合群居啊!
66 我能听见你的心跳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是军大衣也遮盖不住的严寒。不同于北方的干冷,南方的零下也很要命。
天气骤降十度的那天,维拉得了重感冒,还有些许水土不服的症状。
回回爬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她,维拉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乖,你去上课,帮我请个假,回来还得给我补呢。”
回回没说什么,给自己裹了军大衣,围了好几层围巾,就出了去。
宿舍门关了之后,宿舍里安静得不像话,耳边反而多了些许噪音。
此时此刻,她好想好想顾容与。
他还好吗?把自己照顾得好吗?
在上次大姐奇怪的态度之后,她就找乔时单独的聊过,乔时吊儿郎当地没反驳,“维拉,你不能把我喜欢你的权利也剥夺了。”
“你这样……我很不好办。”
“你并不需要做什么,我只是在单纯的完成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如果造成了你的困扰,那就接受我吧。”
维拉捂额,有了错误的开头,这过程就对不到哪儿去。
乔时为了让维拉答应她,有意无意地挑拨,在宿舍的同学面前给她加了压力。宿舍里的同学开始对她有些不满,在她们看来,维拉就想一个脚踏两只船的无耻女人。一边对顾容与念念不忘,一边又抓着乔时不愿意放手。
就连一向跟她还不错的小六也渐渐安静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维拉还会同她们解释,可是后来就是沉默。
回回也挺不受待见,这孩子脑筋太粗,说话也不知轻重,没少得罪人。
于是,维拉发现她和回回似乎被孤立了。
还好,不只是她一个人。
等回回发现被孤立这件事的时候,已经碰了一个多星期的钉子。这孩子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但是却也不是没有感觉的木头人。
她渐渐听出了舍友话里的挖苦和讽刺。
维拉和回回家里都是名门大户,她们这样的对待,不妨有些仇富的意味。
可是平时她和回回对待她们,虽算不上极好,但也是不差的。宿舍里只有她和回回、王兰陵带了电脑,而她和回回的电脑,几乎都是公用。
不管这于维拉来说是怎样,但是于回回,却是很难得的。
回回喜欢看片玩游戏写程序,但是只要是人家问她借了电脑,无论如何入迷,都是会让出去的。
回回那么单纯地审视这个世界,可是她们真的不明白啊。
维拉看着回回干净的眼神,有些难过,搂着孩子,“回回,没关系,还有我啊。”
这次回回没有贫嘴,轻轻地点了点头。
终于学会了区别对待,阿朱才是真正纵容自己泼皮撒娇耍无赖的。回回提醒自己,再怎么不识人知事,对着她们,话还是要少说的。
维拉盯着蚊帐顶,把在苏家的那几年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的想了一遍,聊以慰藉。
虽然他不在,但是想到便是晴天。
摸了摸床头的手机,突然就好想给顾容与打一个电话。
翻出电话本里他的号码,维拉摩挲了好几遍,拇指都抖了,但却是暖到了心里。
好像鬼迷了心窍,按了通话键,然后便如吸食了大麻的人一般,把手机贴到了自己的耳边,屏住呼吸等着。
似乎下一秒就能听见你的心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对啊,维拉无奈地笑笑,现在可是上课时间呢,他又怎么会开着机呢。
维拉的手机里并没有存了多少人的电话,其中就有一半是宿舍里同学的家长的号码,他们找孩子,一般都会打到维拉手机来。
只是,着实有些不厚道呢,维拉叹。
然后看着跟顾容与挨得那么近的曲奕的名字。
抱着试探的心里,维拉拨了过去,嘟嘟两声过后,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他小声地应,很小声的样子,几乎会讲台上教授的声音盖过。
顾容与在下面给了他一下,对着猫着腰的曲奕低声说,“上课呢,接什么电话,你就不应该开着。”
他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了进来,维拉听着委屈极了,一下子眼泪就掉了下来。
曲奕终于有了理由梗回去,“你女人的电话,谁让你关机的,人打我这来了。”
维拉的心跟刀子划拉一样难受,轻轻地喊了一声,“曲哥哥……”
“哎呀你个小丫头片子终于叫老子……怎么声音哑得那么厉害?”
“曲哥哥……”维拉“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不仅在曲奕看来是第一次的,在维拉记忆里也鲜少得见。
那头有些手忙脚乱,曲奕听到她嚎这嗓子,也不淡定了,维拉那姑娘什么时候有那么外向过?忙不迭地中,撞了头。
“怎么回事?”顾容与看曲奕的形容,皱眉了。
曲奕颤颤巍巍地把手机给他递过去,“你姑娘嚎得跟给泪人似的,不定出什么事了呢,你问问清楚。”
顾容与的脸色瞬间便凛冽了起来,接过手机,连讲台上的教授都来不及看一眼,就拿着手机跑了出去。
平整了呼吸,才出了声。
“拉拉……”声音里有自己都听不懂的呢喃。
好久了,久到我都快想不起你的声音了。
可偏偏又是这样的声音陪我度过每一个梦境,织了一个泡沫般的幻境,破了便醒了,沉重也黑夜提醒她自己早就是一个人了。
这便是我深夜哭泣的理由。
可如今呢?你的声音那么真切,为什么我的哭泣依旧停不下来?
顾容与叹气了,“你好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容与容与容与容与……”维拉叫着他的名字,带了颤音,声音哑得都快发不了声了,嘴唇却依旧在吟唱。
顾容与闭紧了双眼,无力的靠在墙上。
好多话想说,但是到了嘴边却氤氲而去。
我多想告诉你我又多难过,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徒增一个人的难过罢了。
顾容与心也疼得不行——“是不是感冒了?这几天天气变化得厉害,记得吃药,最好能去校医室看看,如果回回背不动你,就让她把班里的男生找来,不要摔了……”顾容与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
好像,他早就没了说这些话的权利。
“好好休息。我挂了。”说完,他并不等她有什么回应就挂了电话。
维拉的脸依旧贴着手机,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蓦地坐了起来,然后爬了下去。
一个不查,踏了空,手一滑,人就摔了下去。
她忙不迭地地爬起来,在桌面上四处找着纸笔,怕时间长了就忘了什么。
她认真地记着,他嘱咐过她的,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回回买好药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穿着单薄的衣服趴在桌子上写字的维拉,还有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