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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北山向阳(军旅)-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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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外公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当年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去了大西南,脱离了党籍,当了卧底,弄得妻离子散。

他在死的时候阿兰还不知道,她以为他早就叛了国。

维拉低着头,手却是紧紧地抓住了被单,歇斯底里的纹路。她隐忍着不掉眼泪,咬着唇,脸上的神色几乎扭曲。

顾容与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她做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妈妈和顾家的事情我暂且不问你,妈妈虽心底善良,外婆说如果不是妈妈自己愿意,是任何人都强迫不了她的。我曾经为了顾家的事情纠结万分,我原本以为是妈妈给我的因,却想不到妈妈是替我还了果。”

顾容与不忍心看她那样的眼睛,只得扭头看了窗外,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塔塔家的忍冬,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个冬天。

“外婆的性子脾气虽直,但是一生刚正不阿,眼里揉不进一颗沙子。却在外公去世之后,性子大变,大彻大悟,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原来是生无可恋。”

“你自是知道外婆的性子的,为了外公的事,她半辈子都不得安宁。”

“妈妈和奶奶……我……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看见她们开心过。”

维拉赤红着眼睛看着苏老,脸色惨白,“原来这都是因为你……”

“维拉,不许跟爷爷这么说话!”顾容与截了维拉的话头,老人捂着肚子,早已疼得满头大汗。

“我这么说说怎么了!外婆的疼,不会亚于他!”

老人满脸疲惫,“你让她说,如果她不说,我心里更堵。”

维拉听了他这话,也安静了下来,推开了顾容与,复杂地看了苏老半晌,然后眼睛落到了他手中的小瓶子上。

一个声音在大声朝她吼着,他是爷爷啊,维拉,他几乎没有跟你说过一句重话,他拖着身子在那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等你回家。

可也是这样的冬天,她做好饭,抱着小火炉在家里等外婆。饭都热了好几遍,外婆才从外面背着柴回来。附近三面都是沙漠,是在难有柴能捡的,即便有,也早就被人附近的居民捡回去过了冬,所以外婆需要走到很远的大山里才能捡得到。大雪把她的手都冻伤了,那么大个口子,摩挲人的时候刺刺的。还有外婆的老寒腿,一降温就疼,在天气那样反复的西北,那样贫瘠的日子,好几年的冬天,都疼得差点没挺过来。而他们,却是在二十四小时供暖的屋子里,过着光鲜富贵的日子。

而外公呢?每天都在刀尖上过日子,他可以那样不顾一切地去追外婆,却要在追上她之后忍着万般的痛楚推开了她,那样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实在不愿意妻女一起承担。暂且不提外公那荣耀万千的身份,就是那身本事,怎么会不是一个大将之才流芳百世?

她看着面前的爷爷,突然觉得陌生到了极点。头低了下来,那个瓶子还被爷爷拽在手里,在维拉的眼里,那个瓶子等同于外婆。她的瞳孔蓦地放大,伸手就去抢苏老手中的瓶子。本来苏老握着的时候就是用了力道,现在被她一扯,整个人几乎都要被牵动。

她朝着苏老微笑,心灵却冰凉到了极点,“你给我。”

顾容与好像拉着她说了些什么,维拉听不见,眼中只盯着那个瓶子,有些头晕目眩,扭头地看了一眼顾容与,然后再盯着那个瓶子,另一只手也加叠了上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瓶子夺了过来,双手把瓶子往心口一握,拔腿就往外跑。

“快,快,快拦着她。”苏老被她这么一牵扯,挂着的输液瓶摔了下来,人也重重地弹了回去。

维拉跌跌撞撞地从苏老房里跑了出来,还撞倒了听到声响跑过来的苏拓,如同无知觉一般,不晓得绕路,脚踢到了孩子肚子,然后就被摔在地上的弟弟绊倒了。

维拉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翻看手中的瓶子,依旧完好。

再紧紧握住了瓶子,往她觉得可以温暖她的那个地方跑去。

顾容与神色也是从来没用过的慌张,才手忙脚乱地帮苏老把针拔了出来,又听到外面孩子的哭声,从旁边取了棉花让苏老自己压住后才跑了出去。

他抱起了摔倒在地上的孩子,孩子满脸是泪,被姐姐那样对待,也是伤心了的。顾容与看着维拉刚刚跑出门的背影叹气,去敲子慕的门,“子慕,你抱着小拓,待会去看看爷爷,我去追维拉。”

维拉跳上了出租车,眼泪掉得厉害,师傅不太敢载她,很久都没有开车,维拉吼了一句——“华兴烈士陵园!马上去!”

那师傅被维拉吼得脸上有了骇色,看孩子的神情,也不敢说什么,开了车就往前走。

顾容与追出来的时候车已经开了,连忙拦下了另一辆车。

“师傅,麻烦您跟着前面一辆。”

不知道是那位师傅车技太好还是维拉的硬性要求,师傅开得很快,左拐右拐的,不多时就把他们甩了去。

顾容与皱眉了,“师傅,往那条路是去哪的?”

“昌平方向,具体不知道。”

顾容与沉吟了半晌,“去华兴烈士陵园。”

这一片雪积得很厚,维拉觉得脚越来越重,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才来到外公和妈妈的面前。看着他们和手中握着的外婆的骨灰,维拉靠在了妈妈墓碑上,似乎感到了一丝温暖。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还在外婆的怀里,迎着外公温和的眼睛,轻轻念着,“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而不是在这里,念着十年生死茫茫,满目都是悲伤的雪。

再也不会有人为她去捡柴,原来以为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人,此刻她却觉得离他们很远。

维拉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瓶子,把它对到了向阳的地方,终是在上面找到了七彩的光芒。突然间,泪又流了出来。

她跪着爬到了外公的墓前,把手中的瓶子放到了墓顶,再扫尽了面前的雪,然后一直不停地磕头,终于磕到了旁边的雪都变了颜色。

这里安葬的英雄,丰碑巍峨,赤胆忠心,浩然正气,万古永存。

于是,他只能被你们定格为英雄。

连名字都没有的英雄。

我见过他的啊,可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原来我叫过他阿公的。

你们这样对待我们,是不是太有失了公平?

维拉扭开了瓶盖,好像这样就能解开外婆禁锢着的灵魂。

太阳好像变暖了,一个穿着红裙子,带着白色面巾的女子从远处跑来,她甜甜地叫道——吟北哥哥。吟北哥哥,你教我们那首歌阿宴那笨小子一学就会了,可是我还是学不会。你再给我唱一遍呗?

小黄鹂鸟儿呀,你可曾知道吗?马鞋上绣着龙头凤尾花,两朵花呀秀一只鞋呀,只有两朵花。——傻丫头,你记住了吗?

她记住了,还记了一辈子,可学会了,他却再也听不到了。

祝吟北看着漫山遍野的白,天地仿佛正在旋转,这样的天地,怎么容得下那一抹红?他朝向烈日的方向观望,都看到要刺伤了眼睛。看着它从朝阳变成了夕阳,都等到夜阑了,可是叶兰这一次,没有来。

“啊——”

那样悲切的喊声,有没有人听得懂呢?

夜幕降临,天人两隔。

顾容与跑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维拉。

她凌乱着头发,靠在外公的墓碑上,额前的伤口已经被大雪冻住,她蜷缩着身子,好像找不到任何依靠。

顾容与慢慢走近她,摊手。

维拉看着眼前的五角星发愣。

“出来的时候子慕叫我把这个给你。”

维拉看到五角星,泪水又出来了。

“为了这个,他们心甘情愿的。”顾容与也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远方,“他们说,爸爸去的时候手还跟着一个老前辈的握在一起。爸爸出生入死了一辈子,临死前想必是遇到了值得敬佩的人。所以,你不必责怪你爷爷,在他们的心里,精忠报国,什么方式都是一样的。”

“他毁了外婆。”维拉摇摇头,“你不知道,我以前半夜起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外婆看着远方在抹眼泪。我们住的地方,国与国的边界被模糊了,可是外婆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我,我们是中国人,无论在哪,都得留着自己的中国魂。但是那时候外婆却以为外公叛了国,那么多年,每一个时辰都是数着过来的。”

顾容与不说话。

她说容与啊,我真的很爱爷爷,很爱很爱,可是,我刚刚真的恨他。

顾容与点头,他说我知道。

我不想见到他。

好,我们不见他。

如果消磨不了恨,我们就去遗忘。

我们去找一个地方忘记他,只须记得他温暖你的最初。

维拉和顾容与离了家。

顾容与打电话跟奶奶说了缘由,老人体谅他们,说是不管上一辈是怎么样的恩怨,但这些都是长辈给你们缘。而谁是谁非,老天爷早就有了定夺,何不等他们都归了土,自个儿理论去。那么多年,说不定早就看淡了。你们不需要参合什么,只需要微笑就好。你不必宽慰维拉,手心手背都是肉,谁都拧不过谁的,慢慢她就想通了。

或许老了,才有这种智慧。

顾容与说,奶奶我懂,只是这个春节,孙儿不孝,不能陪您守岁了。

维拉说,回回,不好意思,这个春节要叨扰了。

回回脸红,不好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都有一些压抑,下一章有回回,会轻松一些。。咳咳。。那啥。。我的第一次H奉献给了江回,传送门~~有兴趣的姑娘可以去围观下嗷。。IE党能不能也收藏下那文啊。。泪目

74,给自己一个暖冬

广州的冬天跟北京的春末初夏很像,很暖和。

回安经常找顾容与去打球,回来的时候总是大汗淋漓的。

南方过年鲜少包饺子,回妈妈教维拉包粽子、煲汤。广东人似乎对汤特别执着,可以花上一天时间来熬一锅汤。

维拉手脚很麻利,回妈妈乐得做菜的时候都叫上她,时不时再拿她跟回回对比一番,看着在客厅四处找吃的的回回不停摇头,说是太纵了,没教好,时时都得操心。

“回妈妈您太谦虚了,回回被您教得很好,大智若愚的,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她拿了第一名呢,可牛了。”

回妈妈摇摇头,“读书好有什么用,人缘差得一塌糊涂,她从小到大就没少家长找上门来,都好久了才得了你这么个朋友。回回说话直,但是她没有坏心思,你多包容她。”

维拉点头,笑着说,“回妈妈你多心了,我很喜欢回回,没有人能比她更真了。”

维拉探头出去看回回,这厮又摔了东西被爷爷打头呢。

看着看着,笑容就凝固了。

回妈妈顺着维拉的眼睛看过去,笑道,“他们爷俩就是这样,不用管他们。别看她爷爷打她打的最厉害,可平时最疼回回的也是他。”

“回爷爷退休了吗?”

“早些年就退了,平时也没啥爱好,就喜欢管着回回。回回去上学了,家里就没人跟他斗嘴了,每日唉声叹气的。”

“这样的方式挺特别的,怪不得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回回。”

回妈妈笑,“让你见笑了,我听说你们北方人很讲究辈分,对自己的长辈很尊重,过年了都要磕好几个头呢。”

维拉低头片鱼,笑笑,没有接茬儿。

回妈妈想了想,知道自己说了傻话。孩子大过年的跑了他们家,肯定是跟家里出了什么矛盾了。上次她问回回是怎么回事,无奈那孩子依旧懵懵懂懂,一副不解世事的样子,嗯嗯啊啊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由得暗自摇摇头,想着下次说话注意些,大过年的,别触了孩子逆鳞。

傍晚的时候,回安和顾容与才回来。所幸南方人晚饭吃得晚,也不至于失礼。

顾妈妈海晴知道了两人会来广州过年,但是权衡之下回了B市的家,毕竟家里两个老人过年,太寒酸了些。临走的时候特特找了维拉,拉着姑娘的手,很抱歉很抱歉。

“我跟你妈妈相处过一段日子,就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她把她的笑容留给了你,维拉,你笑起来,很像她。”

维拉听了,有些心酸,却还是挤出一个笑,“是这样吗?”

“不是,她的笑容里透着恬静、自然和从容,跟之前的维拉很像。”海晴摸摸她的头,“我不好说些什么,那时候我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抱歉,可我从没听见她说过抱怨。很多时候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你和子慕身上。她说小孩子的心最敏感了,她笑多了,你们感受到了她的那份心意,也会开开心心的。”

“可是阿姨,我还是很难过。”

“我想安慰你,却连自己都骗不了。这些年我时常会想起她安慰我的话,我没有她那么豁达,我的丈夫在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候撒手西去,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难过,我恨不得就随了他去。可是我不能啊,我还有公公婆婆和容与,我得强大起来保护他们。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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